第177章 堂姊妹
伯赏雩在无人问津的院落被神侍抚养长大,作为伯赏奂的私生女,一直没有归入族谱。她在族内无名无份,被圈养在小院里自生自灭。外院偶尔派人来送点东西,便没有后文。好在照顾她的神侍机敏,用尽手段从各处弄来了不少补品灵石,为这位可怜的主子进补。
一切的一切,皆因那场被刻意掩盖住的孽缘。知道真相屠杀灭族的近卫,也在后来的无数次天水纷争中被伯赏奂派去前线,早已死绝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是伯赏奂的行事准则。
而他能够对自己的亲女儿伯赏雩这般态度,也是做了十足的铺垫——在伯赏雩的视角里,她被父亲嫌弃只因自己天生羸弱,即便在年长些的时候各种进补,也无济于事。
看着两个弟弟在父神伯赏奂前面膝下承欢,继母神在他们身边和颜悦色的陪伴,自己别提多羡慕了。可是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
继母神是辰中天逾苍神域中上乘家族的长女,虽抵不上三大家族的实力雄厚,却也带着足够丰厚的嫁妆来到了伯赏氏。
婚姻于神族而言,更多的是利益互换,资源互通。伯赏奂看中的正是这家族的实力,长女在逾苍神域赫赫有名,弥补了之前小族的力量缺陷。
不过这次,伯赏奂还是遵守了五五分力的守则,以二人共同之力,孕育出两个天赋奇高的儿子。这两小儿继承了强大的神力,比伯赏雩强出不止一星半点。
只不过,实力强并不代表品德高尚,两位少爷性格惹人生厌,堪称“混世小魔王”,却无人敢多管多问。毕竟人家父母神都不管,谁又有资格说道呢?
自家兄弟与她不善、时常作弄她,继母神待她淡漠如同陌生人,伯赏雩虽能自由在府中走动,却也是处处受限。她时常痛恨神生漫长,天道赐予她恒长的寿元,却没赐予她强大到维护自尊、受人关注的力量。
直到某一天,伯赏雩在一处斜角的凉亭中练功,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似是继母神带着弟弟们在迎接什么客人进府。
府中除了俩兄弟折腾外,平时无聊到周围的青苔都能默默修炼成精了。
伯赏雩好奇地躲在石泉后观看,却发现府中来了一位酷似大伯家那位大帝姬伯赏望悠的少女。伯赏雩曾在家宴上远远瞧见过几回望悠,二人只在院中打过照面,望悠见她情绪不佳,还追问过几句,只不过她当时不想奉承任何人,便很随意地告辞了。
后来,她也几乎不参加这般无聊的家宴,好在家中无人在意她,让她有了些自己的空间,而她对族中的情况也并不关注。
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竟还有一丝内疚。她侧头再观时,却看见自己的父神伯赏奂也回来了。
伯赏雩又走近了些,这才听到来者不是那位大帝姬,而是大帝姬的双生妹妹,名唤伯赏望为。
这位应当是她未曾谋面的堂妹。
躲在一旁偷听良久,还有多嘴的神侍们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伯赏雩方才知道伯赏氏近期的一大噩耗——
大帝姬伯赏望悠似是殒命,大伯母怀疑是这位新回家的堂妹做的,忍受不了伯赏氏家风已然离开了辰中天,大伯追随而去。目前堂妹无人照料,便接来家中暂住。
“……要说这小帝姬,手段可真是不得了啊!”
“此话怎讲?”
“咱二爷同大爷家就不往来,二爷也并非阔绰大方之人,怎么还主动替别人养孩子?你说蹊跷不蹊跷?”
“啧啧,你这么一说,确有其事啊!咱二爷也是家大业大,平日里却是能省则省的,要不是二位少爷神力与日俱增,现在还不知在院里那旮沓里窝着呢。咱大小姐不就是个例子?”
伯赏雩听到自己被神侍点名议论,倒也没什么反应,许是平日里时常听见,习以为常了。
看着家里再次热闹起来,而热闹并不属于自己,伯赏雩不禁叹了口气,准备收拾下凉亭自己回房。却听到身后伯赏奂的声音响起了:“今日家宴记得来,你堂妹来家里了,多照顾些。”
当她转身时,伯赏奂已然离开了。
家宴之上,那位堂妹被安排在了主座旁边,与她的继母神相对,她的两个弟弟都要往后排挪挪,伯赏雩自己的位置更加靠后了。
席间,她不止一次用余光瞥向望为的方向。观到望为的面容上没有忧伤之色,伯赏雩甚至都要怀疑那小道消息的真实了。
那表情哪里像是亲人逝世、家族主脉分崩离析之神情?
望为口中说着长辈喜听的话语,将她的继母神和父神哄得很是开心,二人连连宽慰,让她在府上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望为面露感恩神情,几人又一番相谈甚欢,甚至连她那两个聒噪的弟弟都安静了几许。
忽然,伯赏雩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有神侍从她身后穿过,急匆匆向望为那边走去。她看见那神侍在往堂妹的茶盏中添满一杯。
这时候,有人起来敬酒,望为自然也端起了那杯后来添好的茶,她没含糊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她的面颊有些微红,似是酒醉之人的征兆。她起身借口太闷了出去走走,自己便独自离席而去,这时候又有两位神侍悄然跟上脚步。
伯赏雩不知当中是何缘由,她本想借口出去,却发现无人关注自己。那样更好,她便直接离席,跟在了那两位神侍的后面。
望为走路不稳,身体仿佛摇摇欲坠,伯赏雩越发笃定了她方才的猜想,有人在她的茶水里下药了。
府邸后山有一处无人打理的野花丛,草丛疯长几乎能将人完美淹没。伯赏雩没想到几人兜兜转转居然到了此处,她不明白这究竟是作何?
忽然,前面的两位神侍停下了脚步。
“后山是禁区,小殿下要往何处走?”其中一个神侍开了口。
终于,望为也停下了脚步。只是她迟迟没转身,那二位神侍见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准备上前去。这时候,望为摇摇晃晃地转身了。
“你们跟着我作甚?”望为脸颊红扑扑的,如同刚降下的霞光,声音略显慵懒,仿佛酒醉初醒。
“你们是来保护小殿下安全的,大殿下方才出事,我们可不希望小殿下有任何毁伤。”那神侍毕恭毕敬道。
“那你们擅自将我的茶换成了酒,这是什么意思?”望为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点,方才她绕了远路,本想通过神力将酒力给化去。
奈何酒劲惊人,特别是这股后劲,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不敢轻易倒下。她凝结水刃,准备时刻发起进攻。
望为本不想惹事,已经捅破天把自己家搅和得七零八散,她才刚到二叔家第一天,要是在做点出格之事,那她就要继续流浪了。万一讨了魔神祖父的嫌,自己在辰中天根本就没立足之地了。
不过,要是真的触碰到她的底线,她绝不收敛。
“换成了酒?您不是要求过只喝茶吗?何来的酒水呢?”神侍语气充斥着疑惑。
对方态度主打死不认账,望为冷嗤了两声,扶住了一株结实的草叶,缓缓开口:“是谁派你们来试探我的?”
她的识海内翻涌浪潮,搅得心不定,愈发颠倒迷离。
神侍依旧恭敬作揖:“小殿下这是哪里话,莫不是茶意亦醉人?小殿下跟我们回去罢。后山有危险,不能再走过去了。”
话毕,他们不再多言,就朝着望为的方向迈步过去。
“是,后山的确不详,小殿下不放心他们,不如跟我回去?”伯赏雩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站了出来。
这十分不符合她冷眼旁观的性格,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颠覆以往,打断了神侍的纠缠。
神侍看了眼来者是大小姐,仅仅点头见礼,接着便道:“这里也不是大小姐可以涉足之地,请大小姐先回。”
“我自然明白自家规矩。小殿下初来寒舍,我既作为你们口中的大小姐,也应当尽一尽地主之谊。小殿下我就带走了。”伯赏雩一个闪身瞬移到望为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腰,并示意望为抓紧她。
望为微微蹙眉,她竟然没察觉到周围还有第四人在场,这种未知的感觉激发起她几分恐惧。
她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看着在夜宴上多次将目光留在自己身上的、自己未打过照面的堂姐,出于警惕她没把藏在袖中手指间的水刃收起来。
伯赏雩的确没有害人之心,她只是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这才跟了出去。果然,还真让她蒙对了。
“大小姐,这恐怕不合适罢!”一个神侍闪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另一个堵住了后路。
“你们二人不是我父神身边的人吗?怎么?敢对我父神的侄女不敬?”伯赏雩看清人以后直接点破了情况。
被她揽住的望为听到了关键字眼,抬眼望向她,只能看到一个侧脸的轮廓。她从醉意深沉的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望悠的影子。
“姐姐……你回来了……”望为垂着脑袋不小心搭在了伯赏雩的肩上。她碎碎念着,声音忽高忽低。
伯赏雩手臂微颤,她转头看着逐渐陷入昏迷的望为,将她紧紧抓牢,随后便目光坚定对上前后夹击的神侍。
神侍不出意料地动手准备抢人,伯赏雩终于使出了她未在众人见面施展过的法术,神侍抬手抵抗,也没有太把她放在眼里。
这是伯赏雩千年间第一次真正出手,因为没收住力道,直接将那俩神侍打死了。
酒劲被拖延到逐渐有散去之意,望为在双方法术纠缠中徐徐睁眼,看到二人身首异处死状惨烈的画面,她不禁疑惑地望向伯赏雩。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伯赏雩稳稳地将望为扶住。
望为点点头,经过暗暗调息之后,自己的头脑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她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伯赏雩仿佛猜到她的意思,语调平和地解释道:“他们是家臣,死了的确麻烦。不过,是我动的手,与你无关。”
这个家从来没重视过她,这回她杀了两个家臣,可家臣的地位可比她重多了。她的确是没控制好力道,但是危急时刻,不能怪她出手太狠。
“堂姐。”望为轻轻唤了她一声,“杀人会让你很为难罢。”
“怎么会呢?”伯赏雩嘴硬反驳,下一刻望为撒开了抓住她的手,施展了一招将那二人的尸身化成一滩血水,融于深褐色的天壤。
“家臣,算我杀的。”话毕,望为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看向伯赏雩,“我们分开回去,就当从没见过。”
伯赏雩本想问问她的情况,可人已经走远了。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今日是她第一次正式出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取走了二人的性命。
那二人理应是高手,终究轻易地死在她的手中。
是不是能够说明,她根本就没周围人认为的那般羸弱和无能?
伯赏雩的内心活泛起来,她想起望为那一手法术将尸首化成灰烬,定然也是个绝对的高手罢!
改日,她定要找机会跟她切磋几番。
她帮我顶包,是否会于她不利?伯赏雩心中暗暗念叨,便加快步伐回到了晚宴厅。结果,她看到了另外一幕,让她颇为震惊的一幕。
望为一脸可怜兮兮,对伯赏奂哭诉着方才自己被跟踪的一系列事。隐去了伯赏雩的部分,但是用浮夸的词汇描述了那两位死无全尸的神侍是如何恶劣地对待她,她气不过便一时失手杀了人。
“二叔,我才第一天到府里,竟然……就失手杀了人,是小为的错……你责罚我罢!”望为泣涕涟涟,那张未脱稚气的绝艳容颜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下无人记得死者,只记得诚恳道歉的小殿下。
望为背锅绝对不是为了帮伯赏雩,她迟早也要演一出戏,让伯赏奂府中的人都接纳她。外面对她的传言真真假假,不如她自己快速展示一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时候,伯赏雩出面了。
“人是我杀的,小殿下只是为了帮我背锅才这么说的,有什么就冲我来!”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无声。
望为将脸转向了无人的那一面,她抬手拭泪,试图掩盖住嘴角轻起的弧线,心道:这故事总算圆上了,她可真是一个良善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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