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胡三的失落感
“好走,改日得力一定登门拜会!”
“好说,好说!”
“少府言重了,言重了!”
酒气熏天的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胡三笑着脸一波一波送走了张府的客人,转身朝正厅走去。
可走着走着,胸口一整翻涌,胡三奔向一边手撑着正门庭院的柱子干呕起来,可是或许吃的东西太少,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胡郎,您没事吧!”
略显稚嫩而又清甜的问候传来,满是关怀,而胡三却没有抬头,毕竟此刻自己的形象太过狼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喜欢自己狼狈的摸样出现在人前,伸手无力的摇一摇,他说到:“没事!都走了吧!”
“都走了,哦,除了李家娘子和大管家还在!”二丫有些不懂规矩的伸手在胡三背上轻轻拍打,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方法可以让呕吐的人舒服些。
“你……噢……!”胡三立马想要制止,可是似乎在这样的刺激下,又一阵不适翻涌而来,他只得低头吐了起来,别说,这次多少吐出点什么,不一会,一阵舒畅的感觉袭来,胡三轻松不少,接过手绢擦擦嘴,胡三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转头看着身旁的小姑娘,想骂,人家帮了自己……
“胡郎,好些了吗?管家他们还等着呢!”眨巴眨巴眼,二丫有些迷惑的望着胡三,声音还是那么细舔。
胡三这才发现,精致玲珑的脸庞,细细的眉毛,少了些妩媚,多了一些轻盈,自己竟然不由得望出了神,这是怎么了,胡三心理一阵心热又一阵迷惑,也不知为了那轻抚的小手,还是为了这灵动的面庞。
“胡郎?”二丫见胡三有些失神,不由得再次询问,她可不想出什么状况,又让管家费神。
“哦!没什么,走吧!”
大堂并不远,绕过前门的挡墙,就能望见内院的情况,一张大大的圆卓,拼盘碟碗堆了一堆,上好的南醇香老远站在挡墙旁就能闻到;圆桌旁,身上一席浅绿棉裙,头上盘着发髻,插着金钗的便是李家大娘子李珺怡,而此刻,她正面带浅笑的和依旧在品着酒楚老爷子聊着什么,胡三知道,一定是在聊家常,若是谈正事,他们都不会露出这副表情的。
“呵呵,是吗?”
“可不是,家父若是有老爷子这身板,儿也学那一般人家的女子,只管针织锦线,相夫教子……!”
“哎,岂能这么说,如此一来,不是少了一个女中豪杰?若无小娘子,南醇香又岂会有今日的地位?”
胡三度着步子走得近了,果然听到一老一少说些家常正开心。直到门前,他沉了一口气,这迈开了步子踏了进去,随即,若是有人注意,一定会发现,胡三的脸部表情,随着屋内的人目光转动而变化着,由僵硬,冷漠很快转化成了微笑,虽然有些不自然。
“哟,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如既往的,还是胡三先开了口。
“呵呵,没什么,辛苦了!”楚大伯此刻轻声的说着。
“呵呵,那里那里!”胡三则客套的回应,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生分。
其实,楚大伯作为长辈的问候这话听起来并无不妥,然而,其实里面还是多少有一点,就好像楚大伯是家里人,而胡三只是个帮手,到头来,换得一句辛苦,谢谢。
而此刻,因为也喝了一些而显得脸色红润的李珺怡也开了口:“胡郎今日怕是喝多了,张将军可说过,南醇香性子太烈,会伤身的,胡郎还是注意些的好!”
“娘子关爱!胡三谢过!无碍的,无碍的!”只一句话,如同愁情烦恼烟消云散般,胡三真的笑容绽放起来,这变化,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注意些好的!”微微点头,李珺怡再次劝解,说起来,她也有些感怀,现在李家酒业蓬勃正兴,酒坊已经扩了数倍,生意来往已经超过了原本李家的粮食主业,南醇香甚至摆上了陛下招待大臣的筵席之上,当然,关于这事情笑得最开心的,莫过于出高价买下成都府销售权的哪个代理商,而其他地方的代理也没有哪家不满意的,李珺怡可以肯定,来年再次的代理费用,将会虽然不可能超过出售买卖权所取得的效益,但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而且,还能算上逐年扩大的买卖利润……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哪个几句话谋定了发展方向的张将军。
生意嘛,总离不开官府的照顾支持,一开始,李家只敢把酒坊牢牢的屯在南浦,就是应为需要张左耀的照顾,而买卖做出去,想要不受欺负,不受控制,青石乃至遂州的大小官员,人脉是必须走通才行的,当然,这些就不是一日两日完成的,李家从爷爷辈开始就有自己的人脉,现在,不过需要牢固一下而已,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张家筵席,李珺怡都不会缺席的原因,她只是没想到,张左耀三天两头的升官,这些大小官员没事就往南浦蹭吃喝,不由的,李珺怡都有些埋怨张左耀了,拉关系,不代表需要高调,但当此情形,她又有些推脱不掉……
“怎么,娘子想旅帅了?”说得正开心,胡三却发现提到旅帅,李珺怡有些走神,于是他满带酸味的来了一句。
“嗯?”李珺怡一愣,随后发现自己脸一下子烫了起来,不过显然因为本身喝了一点,所以脸色红润看不出什么来,随后她有些不高兴的对胡三讲到:“胡旅帅喝高了!早些去歇息吧!”
一直亲近的称胡郎,而此刻,李珺怡叫着胡三的职务,显然已经算很深的告诫了,而一直听着这些的楚大伯微微皱了眉头,或许怕伤了感情,他立马插话:“是啊,时辰也不早了,小娘子也该回去,不然,你爹爹要来要人了!再说,生意要忙的事情还多,耽搁了也不好,阿郎的家业可别坏在我们手里,得力,你说呢?”
“呵呵,是啊,那奴就告退了!”顺势,聪明无比的李珺怡匆匆忙忙的也便请辞了。
胡三也就是冲着酒劲说两句,一听大伯的提醒,也清醒了不少,于是举手与李珺怡告别,没再说什么。
很快,李家丫鬟彩舞拿着紫色皮裘立在了大堂门外,李珺怡挽手细步的行了出去,走到门口,转身又行了一个长辈礼这才离去。
端起桌上的酒杯,望望杯中半杯未尽之酒,说实话,喝到这程度,估计胡三已经辨别不出这是好酒还是劣质品,又望望远去的婀娜身姿,胡三一仰头将酒满下了肚,火辣辣的惆怅又涌了上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哎!”
默不着声的楚大伯此刻拿起了筷子,伸向大桌的碟碗夹了些菜,慢慢的放到胡三面前的碗中。胡三看看菜色,又看看楚大伯和蔼的脸,有些糊涂。
“吃些垫着,明日则会好些!”大伯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做了一个请势,只是或许他也累了,所以背有些佝偻,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大。
“我……!”胡三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表露出了醋意,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别误会,他并不喜欢李家娘子,他只是有些,有些嫉妒,都说站得越高,奢望也越大,同样的是从哪个黑夜里走出来的铁血汉子,当初张左耀在的时候,胡三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直道张左耀领军离开,胡三留任;
拿军队来说,除了几个老兵其他的都是胡三重新招募训练,回复军镇元气,他自认做得不比张左耀差……然而,随后,张左耀搞出一波又一波的事情,让消息不是很灵通的胡三担心又担心,但每次最后的结果都让胡三一阵错愕,甚至他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脚步,旅帅已经越行越远,连当初还不如自己的杜尚强都已经论品领军,而自己呢,依旧掌管着南浦这一亩三分地,陪着这些巴结的官吏么三喝五。
“阿郎没带你出去,委屈了?”再次拿起自己的酒杯,楚大伯轻声询问。
“哎!”胡三又叹息起来。
“哎个屁啊!”楚大伯不痛不痒的骂出了口:“我老头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唉声叹气,你年纪轻轻就愁眉不展,这怎么行?我问你,这是哪里?”
“啊?”胡三不明所以的望着楚大伯。
而楚大伯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站得最近的,是安排随胡三打下手的二丫,于是问到:“二丫,这里是哪家?”
“回管家,这里是张府啊!”二丫老实的回答,她听不懂两个管事的话,她也不需要懂。
“那你告诉我,这个家,谁说了算?”楚大伯又问。
“自然是管家,不对,将军说了算,将军不在,管家和胡郎说了算!”二丫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深怕楚老爷子又问些什么奇怪的问题似的。
“对啊,换以前,老头就管种好我哪三亩薄田,那想到现在还打理着这么大的家业,虽然不是我的,但,老头我干脆把自己当作张家的一份子,说起来,这不也是为了我家?”说到这,楚大伯似乎有些神采焕发,想挺挺身板,却发现有些吃力,最后只得依旧佝偻着。
“知足常乐?是啊,要知足”胡三有些自问自答的味道,他想起来,自己当初不也为了三文钱便冒死冲进了青石县,险些出不了,而现在……
“再说,当初阿郎出兵时,只有南浦这点家当,只有旅正这个芝麻大官职,留人看老家他却毫不犹豫的选了你和我这个老头,你说,算不算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你我?”楚大伯有些欣慰的望望张府大堂,似乎看到的,是张左耀全部的身家,半响,他接着问:“你说,要是你我连手谋了这份……!”
“大伯,言重了!”胡三一个激灵,似乎酒已经醒了:“胡三从未有过此想法,胡三只是想……只是想……!”
恍然间,胡三发现,自己满肚子怨气,满肚子委屈,却没有真的发现自己想要什么。
“阿郎跟我说过,你想有个家!而要有一个家,要有一个房子,一个娘子,几个孩子!”楚大伯突然接过了胡三的话头:“所以,他临走时还吩咐我,房子你自己可以看着办,不行就把这个张府送你,那时候,阿郎还没想过拿这房子怎么用,再来就是注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子,说你是个当兵的,或许会出征打仗,所以不用身世太好,但要懂得体恤你,懂得操持家……!”
“家?”一个字,触动的却是整个心房,胡三铁铮铮的汉子似乎只一瞬间就被这个字眼打败了。
“家?”二丫在一旁也细细叨念这个字眼,她本来有个家的,可是……再看看眼前这个憋得两眼通红的汉子和和蔼可亲的管家,二丫觉得,这个张府或许真的不一样。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必扭扭捏捏,事过终了,以后咱们不提这事!”人老成精的大伯决定终止这个话题,倒是如此,他还想起另一个刚才偶而提及的问题,于是说到:“对了,你说刚才李家小娘子是不是真的在想咱们家阿郎?”
“嗯?”胡三平复了情绪,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人也爽朗起来,听大伯后半句疑问,他也乐了,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可这么一想:“好像是,老爷子,你看干脆咱们替阿郎……!”
“不好,算了,阿郎自己的事情他看着办吧,倒是你,可有中意的?我倚老卖老,替你做主了!”
“不急,呵呵,不急!”
……
“娘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喝多了?外面冷,还是会去吧!”说话的,是李家丫鬟彩舞。
“我没事!”
往李府的路并不远,但此刻,李珺怡却还没有到家,慢悠悠的度着步子,她脑子里回响的,却是胡三刚才的那句问话,她不禁自问:“我在想他吗?”
二十过后的李珺怡说起来已经不小了,甚至公开和父亲讨论婚嫁时,虽然依旧羞涩,但她也已经过了扭扭捏捏的年纪。而讨论对象之中,也包括哪个张将军。但真的是他,合适吗,李珺怡又有些茫然。自己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小人物吸引呢?
其实,这正是所谓当局者迷罢了,李珺怡何许人,李家头面人物,支撑李家南来北往粮队数百人运作,经营李家酒坊正值鼎盛,达官贵人见过无数,应付自如,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李家数代的经营,以及长辈的呵护和培养,离开了这些,李珺怡很怀疑自己还能做什么。
而当张左耀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在他的身边,眼前混迹军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打打造出一个不说鼎盛却也充实的军镇,又执掌一军战于边关,如何会不吸引她的眼球;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做了,做成了,一般人都有两个反应,要么羡慕忌妒,要么欣赏,崇拜;显然,李珺怡虽然谈不上崇拜张左耀,但欣赏却是很肯定的,若是一定要挑男人,哪个女人又不会首先考虑自己欣赏的男人呢?
尤其是,或许当初张左耀除了偶尔YY一下,并未真想过能和李珺怡怎样,所以,他所表现出的那种所谓君子之交也好,所谓真小人也罢,都那么真实,都那么诚恳;对比起李珺怡平时假面以对,阿谀奉迎或者是真的只在政治联姻范畴的那些大家公子,他,真的不一样;
此刻,她突然想起父亲问的那一句:他为什么不可以?她,真的动心了……
秦州,有个家伙吃了晚饭,正在打盹,如然耳朵奇痒,鼻头耸动。
“啊……!”喷嚏始终没打出来,瞌睡到是醒了:“他娘的,谁在叨念我……!”
“不会是李家娘子吧!”不知合适,白波走了营房,冷不丁的来上一句,吓了人一跳,再看那表情,就让人气不打一出来。
“去你的,哎,我说,下次开玩笑的时候你能不能笑一笑,冷着脸你也能开玩笑,还真当自己是个怪物啊?”
“没有啊,我认真的!”
“我……你……哎,好吧,我投降……说吧,什么事情!”
“呵呵,没事!看看你!”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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