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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屋漏偏逢雨


回到钟山城后已是入夜时分,城内灯火通明,城民们都已陆陆续续回到城中,正在收拾各种残局,相柳顿时稍稍心安了些。

  他和无支祁径直往钟山府方向去。半路上,被一个老伯当街拦住,他对着相柳急说道,“姑爷,快去帮我看看阿鑫。”

  相柳一看,那老伯正是玉瑶的隔房伯父,阿鑫是他儿子。这钟山城住的大多是钟山氏一族,或多或少都有些血缘关系。相柳与玉瑶成婚后,隔三差五来钟山查探,大家对他都很是熟悉,又得知他是烛九阴的外孙,对他更是依赖有加。

  相柳担心祖母一行,着急回府,可看老伯一脸戚然,又不忍心。

  无支祁忙道,“不如我先替你去钟山府照顾一二。”

  相柳点点头,眼下正是混乱之际,有无支祁在,倒是能放心不少。

  相柳跟着伯父去了他家中。

  刚一到门口,就听见一间屋子里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撞门声。门从外面反锁着,其他人都围在房门外,一脸惊恐。

  相柳不解其意。

  老伯说道,“前几日,阿鑫去了趟山中,受了点轻伤,回来后神色有些异样,但也无大碍。恰逢这几日大伙儿出去避地火,这一回来,就疯魔了。”说完,他抹了把眼泪。

  相柳正欲让老伯将门打开,那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撞开,门板被击成碎块,散落一地。

  一个身影从屋里奔出,朝着老伯等众人便开始攻击。

  相柳赶紧施展灵力,挡住他的一击,又布了困守阵法,将他困在其中。

  阿鑫被阵法困住后,仍不停的挣扎,他披头散发,怒目圆睁,脸色透着一股狰狞。

  老伯对他哭喊道,“阿鑫,我是爹爹呀,你不认得了吗?”

  一个妇人护着一个小女孩,走到他跟前,哭道,“夫君啊,你不认得我们娘儿俩了吗?”

  小女孩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喊道,“爹爹,爹爹!”

  那阿鑫却一脸漠然地看着几人,全然一副不相识的模样。

  相柳问老伯,“他以前可发过癔症?”

  老伯连连摇头,“从未有过,别说他,就是我们家祖祖辈辈,也从未听说谁发过癔症。”

  “他从山中回来后,可有说过遇到了何人?”

  “唉,他一回来,就有些魔怔,一声不吭,这些天忙乱得很,没顾上他,等回到家,他突然疯了一般开始攻击他人,不得已才将他锁进屋中。”

  相柳一边观察他一边思索,难道他是遇上了旱魃?那旱魃虽是魔物,却从未听说会让人发癔症。

  正当他犹豫时,阿鑫却突然一跃而起,从阵法中挣脱,恶狠狠地扑向那妇人和小女孩。

  相柳大惊,即便是灵力高强者,要破他的困守阵法,绝非易事,而阿鑫的灵力非常普通。

  眼看就要够着那小女孩,小女孩慌乱中摔倒在地吓得哇哇大哭。老伯大惊失色,忙上前拦住阿鑫,阿鑫一掌击飞他。

  老伯倒在地上,吐了口血,嘴里骂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相柳赶紧施展灵力,击向阿鑫。阿鑫受了一击,停住片刻,转身朝着相柳而来。

  他招式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灵力看似增进不少,与以前的阿鑫大相径庭。

  相柳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可灵力每每击中他时,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哪怕浑身是血,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和相柳缠斗。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相柳毕竟灵力高于他,打到最后,阿鑫已浑身是伤,却毫无退让迹象。相柳不得已,再次布阵,以全身灵力护住阵法,将他困在阵中。

  阿鑫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却听不到哪怕轻微的呻吟声,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上,眼神空洞,像极了一具尸首。

  老伯忍着痛爬到阿鑫身边,老泪纵横,就这么一个儿子,却成了活死人。

  相柳看着阿鑫,脑子飞快地转着,莫非中了蛊?可细看他身上并无中蛊症状。那样子倒像是中了冥术,可这钟山谁会无缘无故地给他一个普通人施冥术?

  不得已,他以妖牛筋将他绑好,又将他的灵力封住,锁进屋中。确保万无一失后,他匆忙回了钟山府想让玉瑶过来瞧瞧。

  —————————

  无支祁到了钟山府大门口,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异样起来。他虽多年未来此地,可这一切像是刻在他脑海里一般,从未淡忘过。

  在他人看来,玉瑶和钟山玥是同一个人,可在他心里,玉瑶是玉瑶,是神农王姬,兄弟的妻子。而钟山玥是钟山玥,是钟山府那个爱笑的大小姐,是住在他心里的女子。

  当置身于这熟悉的花木廊屋时,那个鲜活的女子似乎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在府门口徘徊良久,始终没有勇气抬脚入府。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大人,为何不进来?姑爷人呢?”

  无支祁回头一看,是莲香,她来府外查看,见无支祁在府门外游荡,忍不住问了句。

  无支祁深吸一口气,拍了自己一巴掌,朝莲香走去。

  见到莲香后,他回道,“相柳半路上被人叫去帮忙了,让我来帮着拾掇一二,他一会儿就到。”他看着莲香神色戚然,问道,“府内可是出了事?”

  莲香眼眶一红,叹息道,“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无支祁大惊,忙道,“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

  莲香领着无支祁往老夫人院中走去,边走边说道,“老夫人多年前为救小姐,灵力大损,已是时日无多,可这些年她一直瞒着大家。前几日,这钟山来了个魔物,老夫人为驱赶她,和她交了手,受了伤,又带着大伙儿奔波劳累,这才一倒不起。”

  无支祁后悔莫及,若非受江州连累,老夫人又何须出手以命救钟山玥。

  到了院门口,恰遇上两眼通红的玉瑶往外走。

  玉瑶看到无支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他,有些失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无支祁一下子慌了。他平素大大咧咧怪了,最见不得女子哭。这一路上他不停地告诉自己钟山玥已经死了,活着的是神农玉瑶。可当玉瑶泪流满面无助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爱笑的姑娘,那个在钟山医馆哭成泪人的女孩,那个像一片叶子轻飘落地再没有睁开眼睛的女子。他竭力控制住自己,语无伦次地说道,“别哭,会好起来的。”

  可玉瑶却哭的更厉害了,泪滴成行,无声的啜泣变成了呜呜的痛哭。

  无支祁两手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去,想抓着她的肩膀,拥她入怀,安抚她,没有人愿意生离死别,可这世上的生灵终有一别,神仙也不例外。

  他的手正要搭上她肩膀时,玉瑶从他身侧飞奔而去,扑入一个白色身影的怀中。她在他怀中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似乎终于找到了寄托,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一切的痛苦悲伤都可以交给他。

  身后的两人紧紧相拥。玉瑶在相柳怀里如一只悲伤的小鸟,似乎在那里她才能得到抚慰,只有他的胸膛才是她最温暖的港湾,他的肩膀才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无支祁心如死灰。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不管是钟山玥还是神农玉瑶,他从不是那个她能依靠之人,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无法给她。她已成婚,他究竟还在奢望什么?!

  他从未如此泄气过,身心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和虚无笼罩着。他以为他心里装的只有她,无数次他告诉自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还是钟山玥,他一定会给她这世上最好的,将他的全部都献给她,绝不会让她流一滴泪。可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全部,竟没有一丝是她想要的,而她的喜怒哀乐也从来都与他无关。

  他眼角有泪滴滑落,只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月亮映入他的眼眸中,又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慢慢地连着心里的那份鲜活一起黯淡下去。

  防风可心和垣木走了过来。

  垣木见他一脸悲戚,以为他为老夫人伤心过度,拍着他的肩膀劝慰道,“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的。”

  防风可心扯了扯他的衣袖,劝道,“既然来了,不如先去看看老夫人。”

  无支祁这才回过神来,他擦了擦眼角,凄然一笑,“是该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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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静静地躺在榻上,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已是回天乏术。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无支祁,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这冒冒失失的小伙子她认得,是个性格豁朗的好孩子,每每去洪城,他总能逗得大伙儿笑个不停,比相柳那小子洒脱。

  她拉过无支祁的手吃力地说道,“相柳和…玥儿,拜托你…多担待些…”

  无支祁含着泪点点头,“老夫人,您就放心吧!”话未说完,他扭过头,不想让老夫人看见他已是泪流成行。

  相柳和玉瑶进了屋子。相柳急步上前,哽咽地唤了声,“奶奶!”

  老夫人看着相柳,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个臭小子给盼来了。她看着玉瑶和相柳,神色突然鲜活起来,朝着阮氏挥了挥手。

  阮氏会意,将其他人都带出了屋子,只留下相柳和玉瑶。

  老夫人让玉瑶扶她斜靠在榻上,她看着二人,声音突然大了一些,“你俩跪下!”

  相柳和玉瑶齐齐跪在榻前,老夫人说道,“这钟山府就托付给你们了,哪怕是天塌下来,你们也要守好它。你们两个一个是神农王姬,一个是洪江军军师,可往事已矣,神农不再,切不可执迷于过往,要学着往前看。”

  玉瑶泣不成声,只能连连点头。

  相柳哭着回道,“奶奶您就放心吧,我们会努力好好地过下去。”

  老夫人大口喘着气,继续费力地说道,“你们在此对天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都要相互扶持,绝不要丢下另一个!”

  “奶奶,我都答应您!什么都答应您!”玉瑶已是哭得不能自已,差点瘫倒在地上。

  相柳扶住她,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对老夫人说道,“奶奶,我和玥儿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哪怕天崩地裂,也绝不会放弃彼此。我对天发誓,此生绝不会丢下玥儿和钟山氏不管!”

  老夫人满意地微微颔首,都是好孩子,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对玉瑶招了招手,玉瑶赶紧起身上前。

  老夫人抬手轻抚着玉瑶的脸,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孩子,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孙女儿…”

  话未完,灵力却已耗空;身虽在,魂魄却已飞升。泪流满面,终需生离死别;肝肠寸断,无奈缘尽情了。

  她的手在玉瑶的手心中慢慢变冷变硬,眼睛缓缓闭上,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笑。

  玉瑶伏在她身上,哭着连声叫着“奶奶”,可是,再也没了回应。

  相柳轻抚着她的后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在她的后背,浸湿了她的衣衫。

  阮氏一行人听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推门而入,见此情景,无不潸然泪下。

  那位大荒赫赫有名的烛龙公主灵珑终于走到了神生的尽头。她早年丧夫,孤儿寡母将儿子拉扯大;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夫妻恩爱,母慈子孝,更有玥儿乖巧伶俐,最知道哄她开心,陪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这一生虽是劳累,可也算是酣畅淋漓,无怨无悔。

  消息很快传遍钟山城,又传遍大荒。钟山城陷入悲痛,烛九阴虽是钟山山神,高居天神之位,可照顾他们最多的却是钟山老夫人灵珑公主。

  王母闭关中得到消息,掩面而泣,“老妹子,你终是走在了我前面!”

  大荒人人都在惋惜钟山老夫人的离世。洪江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钟山,高辛羲瑗派人前来悼念,大荒各大氏族纷纷派人前来。

  令人奇怪的是,钟山突发地火,挚爱的姐姐去世,烛九阴却一直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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