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破釜沉舟


褚采薇又不知从哪儿翻出围棋子,开始数……

  数啊,数啊,一直未抬头……直到天色大亮,褚采薇又数开豆子!

  黑豆!

  湖面风起,暗影幽晃。

  李凌琰唇角扬起,“既来,现身吧!”

  这是李凌琰宫外一私宅,平日偶尔过来,今儿正巧在,或者说故意。他不想在宫中闹出动静,惊动父皇、母后,徒惹担心。

  十几个顶尖高手,自四面八方直扑而下!

  一番打斗,李凌琰显然不是对手,边打边退,但唇角始终扬着笑意。

  他猛地收身,打一响指,倏地跳出缠斗区。数十名弓箭手突现,一片箭雨射出。

  箭镞头上绑着药包,黑衣人挥剑砍斩箭镞,挑破药包,顿时空中满是粉末。

  黑衣人只觉身子渐缓,一人喊道:“麻醉散!中埋伏了。”

  丹朱以为黑衣人欲咬毒身亡,忙上前点穴,留活口!他们用尽力气,打着火折子,李凌琰发现个个腰间鼓囊囊,大喊:“雷火弹!”

  丹朱奋身跳出。

  “轰隆隆”

  一阵阵爆响!

  黑衣人被炸得粉身碎骨!

  丹朱与李凌琰,一脸黑面!

  “说了,鱼死网破!”姒文命幽幽道,“这般不小心!”

  李凌琰捋了捋散落的一绺儿头发,“想留下活口!才……”

  姒文命看他黑面,笑哼一声。这时,青锋拎了个黑衣人往地上一滚,“活口!”

  “舌毒已取!”青锋冷声道。

  李凌琰一张黑炭脸,嘿嘿一咧,“就说,我知人善任!”

  姒文命笑笑。

  ……

  月,散着朦胧的光。

  李墨尘一袭白袍立于树下,凝神望着那片湖。缓缓走近一女子,回身举步,柳摇婀娜。

  女子轻轻靠于他背,“只偶尔靠一下,便好!”

  “明日?”李墨尘未动,只淡淡问道。

  女子带着面纱,看不见面容,“只李杰英一人。”

  “好!”

  二人许久未再说话,李墨尘亦未回头,半晌后冷冷道:“回吧!”

  女子缓缓离开,眼中浓浓不舍。

  次日,皇上遇刺,险丧命!

  三日后夜,皇上召见太子。

  殿内,烛焰曳曳。窗棂半开,风直灌而入,裹着殿外夜凉疏冷的潮湿,轻易扑熄一残晃的烛火。

  久跪的太子,额头浸满汗渍,伸手擦了好几回,“父皇,身子可安好?”

  皇上未理会,缓缓起身,径自至旁侧餐桌,“乾儿,过来陪父皇吃饭!”因跪得太久,太子起身时,膝盖一时站不直,垫脚走至餐桌。

  皇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给太子亦倒满,“总说陪你吃饭,一直未……今日,朕当真体会了何为‘有国无家,有家无国,’这豌豆黄、小炒肉、梅花鹿筋……都是你最爱吃的。”

  太子望着一桌菜,诚惶诚恐,“父皇,儿臣做得不好的地儿,任您打骂,您这样……儿惶恐!”

  说着,又“啪嗒”跪到地上。

  皇上仰了仰头,将眼底泪花逼退,“起来……吃饭!”说着,夹了几筷菜到他碟中。

  太子踉跄着起身,惴惴不安坐于椅中,夹了碟中菜,送往口中,却咽不下去,又吐了出来。

  皇上脸色深沉,“乾儿,二十了?”

  “再过半月,满二十。”太子轻声回道。

  皇上唇角微勾,“二十年的太子,做得太辛苦,太累……该歇歇!”

  太子骤然惊道:“父皇,您要废儿子吗?”

  皇上深望他,似要牢记模样,“亏空国库、私吞赈银,暗杀岳清云……眼下又暗杀琰儿,甚至……甚至刺杀朕……”

  太子脸上愕然,“父皇,三弟冤枉我,我、我没有!”

  “你以为——断无活口?琰儿生擒一人,只……尚未送到朕跟前。前几日,你派人在普华寺刺杀朕……也冤枉你了?”皇上眼泛泪花,痛心疾首。

  太子瘫坐到椅中,“不,不是,错……错了!”

  皇上眉头深锁,长出一口气,“不是刺杀朕?还是刺杀朕,错了?”

  太子只觉百口难辩,瘫坐着一言不发。明明刺杀李墨尘,得到的消息,亦是他去普华寺,怎会成这样!

  “去年,琰儿回京,你派人一路追杀……后,又与甄家勾结,妄图将他与文命杀死在柳州。”皇上深深摇头,“你狠,不狠难成帝王。但——你不能蠢!纵为父,容得了你。可,祖宗基业,断不可交与你!”

  “哈哈……哈哈”

  太子仰面长啸,“父皇,何曾想将江山交与我,您心心念念地不过是嫡出的三儿子。我虽长子,在你心中却无半点儿位置。若非你偏心,我何故嫉妒,嫉妒得不成人样儿!”

  皇上起身欲走,迈出两步又回来,望着痛哭流涕的太子,颤巍巍伸出枯皱的手,“立嫡立长,你亦正宗,却自卑敏感,玩兽奴,玩娈童,玩……朕偏心?既立你,早断了念想,一心栽培……可,你……”

  “不公,父皇,您不公平!儿是太子,可……真心辅佐的有几人,尽心教陪的又有几人,只表面恭敬、惧怕!心里,恨不得儿臣倒台!”太子声嘶力竭质问道。

  皇上眼里尽是绝望,“儿呀!那正是作太子该受的!哪有平白的俯首称臣,何来轻松的倚人成才……扛不住压,看不透人,手下亦摆弄不清,你……如何当得?如何做得!”

  太子瘫坐于地,沁凉,一丝丝钻入心头,冷汗逼透一层又一层衣衫……他猛地回神,膝行爬至皇上跟前,“父皇,孩儿改……孩儿定改,您莫废了儿……自古废太子,无一好下场……”

  皇上心似被无数利爪撕挠,道道血痕淋漓而下,“乾儿,为父……不让你活受罪!放……放心去吧!”

  说着,转身扶住桌案,撑着几欲软倒的身子。

  “你要杀?杀了儿……”太子恍然意识到,身子一软,瘫坐呆住。许久后,积于胸腔二十年的恨,一点点儿渗出,成了一把利刃,钝钝的、带着锈,一下、一下割着。

  心血成河!

  哀戚渐渐褪去,眉毛根根立起,清秀的脸凄厉狰狞起来,五官扭曲变形,血红的一双眸子盯住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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