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此刻，四周流动着柔和舒缓的气息，他解开了那背负了十二年的包袱，混混的谈着，心中竟然不似往常那样的疼痛，沉淀下来的，是浓稠的遗憾。

何时，他已然坦然的面对这悲剧？能轻音的说出来，连自己亦感到惊愕。

月光洒进来，将梅树的影子印在了窗纸上，微风带过，那枝桠轻轻摇摆，发出来沙沙声响，伴随着不知名的虫鸣－－－这月夜，他谈了许多，她静静的倾听，芳心随着那些往事起伏，为之不舍，为之怜惜。

他的话，字字拨动霍涟漪的心弦。

－－－

又是月夜，月色温朗如脂。

丹辰今晚特别的反常，竟缠了霍涟漪一整晚。

晚膳刚过，霍涟漪和孩子们在院落待了些时候，陪着温习课业，送他们上床就寝，本想返回房里，半途丹辰蹦了出来将她拦截，要她同他下棋。

男孩主动的亲近，后面有既惊且喜不疑有他，在书房里与他一盘接一盘的对弈，烛火快燃到底了，丹辰很有玩兴，丝毫不想休战。

“丹辰，你不困吗－－－”眼睛酸涩，霍涟漪揉了揉，觉得累了。

“哎呀！别吵了！我在想棋招，这会儿肯定能赢你。”男孩头也没抬，双眉紧皱，两眼专心的盯住棋盘，好生苦恼。他已经连输好几盘了，说什么也得扳回一局。

“喔－－－”霍涟漪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模糊的嘟囔：“你慢慢想－－－”

她没再吵他，过了一会儿，丹辰开怀大笑，找到了对方的破绽，他下了一子，自得的拍手：“我就是聪明，哈哈－－－该你了！喂－－－”毫无反应，丹辰定眼瞧着，发现这女子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静静的，他望着她，微弱的火光在白颊上轻舞，心底一片柔软，想到许许多多与她相处的事。这女人又烦又笨，盲勇又爱心泛滥，真不知自己怎么能容忍？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自语：“你既要当我的娘亲，怎可丢下我随意死去？”

眼神一眯，他精明思索着，目光飘向了窗外，－－－不知计谋进行的如何？

今晚，好戏才开锣。

－－－

梅树枝桠，系上一方白帕，随风轻荡了整晚。

那男子依约而来却不敢莽撞现身，阴暗的眼观察了许久，周围安静的诡异，他决定放弃，转身欲离去时，行踪已然泄漏。

“我在等你。”静默中，铁无极的叫声陡响，人由暗处窜出，挡住了对方的退路，他朝他逼近，不带感情的说道：“你终于出现了，仲轩。”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手足，却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

藏住慌愕，铁仲轩桀骜不驯的瞪住他，阴阴的笑着：“戴绿帽的感想如何？爽不爽快？”

铁无极双目着火，额角的青筋鼓动，他的话侮辱了丹辰也侮辱了雪梅。

“在你的心中，到底有无雪梅？”忍住气，铁无极怒视着铁仲轩。

他的梅花儿－－－铁仲轩脑海中浮出了那张面容。

梅心清高情意圣，自是花中第一流－－－

定陡地抽痛，他干笑了笑，扯开僵硬的嘴角：“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是她太过执着。”

“你！”铁无极忍无可忍，出手便是一掌，想打掉他脸上残酷的笑。

铁仲轩已非吴下阿蒙，这几年亦有奇妙的际遇，他的武功不弱，侧身躲开了铁无极的进攻，这属私人恩怨，铁无极不让寨中的兄弟插手，让丹辰支开了霍涟漪，今晚，他与铁仲轩之间该有个了结。

既已开打，两人积了多年的仇结全爆发出来，只想宣泄心中的怒火，拳脚无眼，招招抢攻，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就见园里，两条黑影忽高忽低的窜来窜去，不时夹杂着叫嚣。

“打小，我就看你不顺眼，你什么都比我强，爹娘只重视你，你才高八斗，你果断聪明，你能光耀门楣，他们把我当做什么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铁仲轩狂叫，怨气堆满了胸口，他的掌法阴毒凌厉，每一式皆对准要害。

衣袖让他捉破，指甲上淬着的毒液腐蚀了衣裳，铁无极愕然，低声的喝道：“你练毒？”

“为了对付你！”他不在啰嗦，下手更快更猛，十指在月光下透着阴狠的绿光。

铁无极纵身后退，衣袖大翻，将空气中的腥毒味道逼向两旁，他变招再度攻来时，避开了毒爪，针对他的双肘与手腕。

“我夺走了雪梅让你痛不欲生吧？哈哈哈－－－－她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我要你痛不欲生！痛不欲生！”铁仲轩不住的用言语激怒了铁无极，欲叫对方分乱心神，可铁无极仅肃冷着一张脸，心中波涛汹涌，却强按了下来，招式愈加沉稳，步步为营。

铁仲轩见他不乱阵脚，怒气更炽，忽地跃起扑来，雷声大吼：“你逼死了雪梅，她选择我，何错之有？”

战况瞬息万变，铁无极下盘稳重，双拳齐出，在半途又变换为掌，直直的击中了铁仲轩的胸口。

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铁仲轩口吐鲜血跌落地上，他勉强撑起了身子，又颓然倒下，苦苦自嘲，干脆随地而坐。

血气翻涌，他咳掉口中的血块，利眼一抬。“你赢了－－－你总是赢，杀了我吧－－－那小女子中的毒就没人可解了－－－这样也好，呵呵－－－你逼死了雪梅，我杀了你心爱的女子，瞧来，我可占了便宜－－－”说完，他又咳了起来。

这回，换铁无极变脸色了，“我没有逼死雪梅－－－她是自尽。”

铁无极的悲哀与他对视，想起雪梅短期前求他的那些血泪话语，为了全是这个男人，“雪梅是个好女子，她自觉对不起我又无法跟随你去，心中的痛苦难堪，生下来丹辰那晚，她便自尽了，用剪子刺入心脏，我来不及救她。”该要很心痛很心痛的，该要充满愤恨与不平的，可他的心竟然不若过往，只有失意和遗憾。“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你这缩头乌龟，连争取也不敢，你配不上她。”

“我是配不上，难道你就可以？”他狂喊着，难以接受事实，“你不够爱她，要不，她不会轻易的让我夺走。”

铁无极内心如中巨钟。他若不够爱雪梅，还能爱谁？不知怎地，霍涟漪温柔的面容浮现在脑中，他的心微微疼了起来。

“自尽－－－呵呵呵－－－自尽呵呵－－－”铁仲轩茫然的低喊，神情狂乱，再抬首时，两行清泪挂在脸上，“为了我这种人－－－傻啊－－－”

对雪梅，仲轩比自己更用情吗？铁无极双眉蹙起，脑中思绪纷乱。

“雪梅临死前仍不忘你，要我别怪你，将罪全部担下，说下辈子要为我做牛做马，生生世世听我使唤－－－只求我别为难你。”他说着，存心要铁仲轩心痛。

阴狠的目光敛去，铁仲轩始知雪梅的情义，他仍瞪着铁无极，无视伤处的剧痛，清晰的说道：“我又何需要你饶命，你杀了我，让我同雪梅相聚吧。”他眼一合，性命已无留恋，等待铁无极一掌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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