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是求而不得，是心头至爱

百年寒冰在皇帝打开冰棺的时候就化了，他美丽的母亲在那一刻也跟着冰块化为了一摊尸水。就跟当年的京都一样，祁疏玉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他一件也没有收到。

  皇帝匆匆收殓了母亲的尸身，将那冰棺又抬回了京都葬在了衣冠冢里。一路上，他和万澜羽竟是相顾无言。

  他记得他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万澜羽，这十年来，万澜羽和万家对自己忠心耿耿，万澜羽说什么他都信，他别无选择，但万澜羽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京都有一个人在等他，那个人……

  他现在究竟该信谁呢？祁疏玉设计要他亲自揭开情远山的秘密，究竟又是怎么想的呢？自救还是报复？万澜羽若是真的昧下了护国宝藏，那他作为皇帝和表弟又该怎么办？

  皇帝的头越来越痛了，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沉沦在梦境之中。

  襁褓中的那个小孩儿已经开始学走路了，他跌跌撞撞地朝前方的一个小天乾张开了双手，嘴里嘟囔着:“抱啊！抱！”

  小天乾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双手，只在原地鼓励道:“元元再走一点点，就一点点，好不好啊？快来哥哥这里！”

  娇气的小孩儿见他不过来，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真真是一步都不肯多走。小天乾再也按耐不住，跑上去就揽住那温软的小身子，放在怀里哄起来，小孩儿却咧开嘴大笑起来:“哥哥！大笨蛋！哈哈哈”

  皇帝看着他们也跟着笑起来。

  时光慢慢流淌，皇帝看着那个小孩被所有人娇宠着长大，他出生时险些没了性命，是所有人眼里的珍宝，就连他那个纵横一世的祖母都抱了他在佛前许愿，终生茹素，病不就医，只愿孙儿安好。

  他的双亲给他买了一屋子一屋子的玩意儿，定王给他寄来燕北的大雁，敦王他为送来甘宁的绿眼宝石……小天乾看看自己手里的樱桃煎，望望刚扎的红缨枪，怎么都送不出手。

  他的爱意是如此的卑微而不值一提，就连陪伴在他旁边的资格都没有。

  小孩儿越长越大，被浸在爱意里长大的小人儿，又甜又乖，日日抱着把红缨枪舞个不停，大长公主望着他红肿的手腕心疼极了，他却抱着祖母笑起来:

  “边关需要爹爹，可是祖母也想爹爹呀？元元快快长大，把爹爹换回来！”

  看吧，他绚烂的世界里根本不需要小天乾。皇帝望着躲在暗处的小天乾，仿佛和他一样落寞。

  “哥哥！你的红缨枪是给元元的嘛？元元好喜欢！还有樱桃煎，好甜呐！”

  白兰花带着夏天的明媚照了进来，那个背着红缨枪的身影慢慢跑了过来，小天乾的世界又亮了起来。

  “李四通，去叫端王爷入宫！不不！你问他，祁疏玉的乳名是不是叫元元？你快去！快去！

  其实元元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在又一个梦境里看清了那张脸，圆润稚嫩的面庞已经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盛满了世间所有光明和希望，眼底一对红色小痣又给他增添了孩童的天真无邪。

  皇帝望着那张脸突然很想哭，祁疏玉自尽时泛着青灰的脸颊不断地和这张脸重合，他的心很痛很痛，大长公主精心养育的白兰花被他弄枯萎了。

  他的花已经凋零了，那个小天乾的呢？他得到他的白兰花了吗？

  皇帝跟在小天乾身后，看他把一个叫万言宁的小胖子揍到爬不起来，看他把母亲写给本家的书信全部烧掉，看他把一腔汹涌的爱意全部收起，只默默看着那个小孩儿。

  皇帝不解:“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听你母亲的把他弄到手？”

  那个小天乾转过了头，他温柔的笑意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爱是隐忍，是克制，我不要他因为我的缘故去见识世间的丑陋，他合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给不了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

  皇帝望着他稚嫩的脸庞，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才是祁疏玉深爱的那个人吗？他望望自己，他为什么不是他了？

  小天乾望着皇帝落下了血泪，声音轻的像一缕叹息:“那是我求而不得的人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呢？你又凭什么呢？”

  皇帝听见熟悉的话语，他！他知道这个小天乾是谁了！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他转身就跑，几乎是慌不择路。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放过他，他愤怒至极，冲着皇帝咆哮起来:“你背叛了我们！你害死了我的元元！你该死！你该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皇帝哆哆嗦嗦的从床上掉了下来，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这时空荡荡的殿宇里传来了交谈的声音，皇帝顺着声音过去，他又看到了小天乾。

  他已经长成少年模样了，此刻正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那个高贵骄傲的女人，她肃穆地站着，语气里是久违的肃杀。

  她一把拽起小天乾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愤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觊觎我的元元？”

  小天乾低下了头，不敢说话，祁凰仪又给了他一脚，讥讽道:

  “你不会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吧？他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是我精心护在羽翼下好容易长大的宝贝儿，你一个杂毛居然也敢妄想？”

  小天乾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的爱意实在是太浅薄、太浅薄了，他不敢直视祁凰仪，只低声道:

  “大姑奶奶，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能得到他，但是他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无论他爱不爱我，我都给！”

  祁凰仪笑起来:“你给他什么？破烂不堪的清王府，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娘？一个一事无成的爹？”

  “我愿付出我的一切来护住他！大姑奶奶给他的，我比不了万一，但我愿意为了他去够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做皇权的傀儡，这世道待地坤太严苛了，我想为他改变这世道。”

  大长公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下去！”

  小天乾猛得抬起了头，那正是皇帝无比熟悉的长相，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就听见小天乾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要改变这世道，为他扫清所有障碍，接过大姑奶奶没有完成的事，把他送到那个位置上去！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只有这样，守着长公主府万千家财的他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到了那天，就算他不再需要我了，我还是会继续守护着他，直至我闭上眼的那一刻。”

  祁凰仪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终于答应了给小天乾一个的机会，小天乾从此连望望小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日日勤学苦练，书房里、练武场，都是他废寝忘食的身影。

  终于在他十二岁那年，祁凰仪将祁清文送上了皇位，又和小天乾立下了誓约，将孙儿送上皇位那一日，就是他们成亲之时。

  皇帝颤巍巍地从清王府的房梁上翻出那泛黄的卷轴，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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