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妆成
姜肆去求过宋老太君？
沈娇娇神色微动，接着心底便是一阵淡淡的甜意。
她没想到姜肆竟然会心细到如此地步。
老太君的话让沈娇娇心暖之时又有些愧疚。
看着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真心关心自己的人，沈娇娇亲昵的握住了宋老太君的手，脸上浮现了几丝淡淡的红晕:“都是我不好，让老太君担心了。”
宋老太君本来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沈娇娇当做一般的贵女看待。可在庭院门口看到她放狗惩戒恶奴的时候不由的对沈娇娇另眼相看。
又见小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更是心生喜爱。
闻言就这么拉着沈娇娇的手往房中走:“好了便好，你是未来的英王妃自然福泽深厚。今日老身为你梳头，好好的送你出阁。”
春杏见庭院里突然来了这么多高门显贵的世家夫人本来有些惊慌，但听到她们是来给沈娇娇添妆的时候，不由的转忧为喜。
一面忙不迭的把人给带到厢房里去，一面让其他小丫鬟准备瓜果点心。
沉寂已久的小院子终于有了婚嫁的喜气。
众夫人随着宋老太君走进了沈娇娇的厢房。
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
就一张红木架子床，几个半旧不新的顶箱柜。博古架上没有放什么精贵之物，而是放着几个矮颈的白瓷瓶，里面装上清水插着不知名的野花，能看出几分主人家乐观的心性。
装首饰的匣子是开着的，打眼看过去没有几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
要么颜色艳俗，要么款式老旧。
特别是放在架子上的那件嫁衣，一看料子就是下乘，倒是领口上的一朵合欢花让人眼睛一亮。
可即便如此，那样的嫁衣稍稍有点脸面的人也不会穿的。
几个世家夫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侯府的事她们知道一些。
宋氏把流落在外的二姑娘找回来，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听说不久前在陆府诗会上为了救她险些撞柱而亡。
那二姑娘被晋安帝指给了陆湛做妾，今日也是她出阁的日子。
这么久不见人影，估计现在正在为了那二姑娘忙活吧。
同是肚子里生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没见过像她这种偏心偏到大腿上的。
御史家的夫人撇了撇嘴角，颇有些不齿宋氏的行径。
她想起沈娇娇对宋老太君自称乔乔，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愿意叫，想是彻底被宋氏伤了心。
御史夫人拉起沈娇娇的手，一边笑着一边把手上的镯子退到了沈娇娇的手腕上:“今日走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镯子就当给乔姑娘添妆，沾沾喜气。”
翠绿的镯子水头极好，衬着沈娇娇的肤色更加细腻洁白。
御史夫人开了先例，其他夫人自然紧跟其后。
送簪子的送簪子，送项链的送项链，不多一会小小的妆匣几乎被各种首饰填满。
虽然夫人们嘴上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但沈娇娇看的清楚那钗环镯子件件都不是凡品。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看着那些东西，沈娇娇眼圈一红就想下跪:“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宋老太君伸手把她扶住，她有些怜爱的把沈娇娇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长者赐不可辞，她们既然给了你便收着。咱们来挽发，这大喜的日子就不哭了。”
隐在云层里的太阳渐渐升高，给树梢镀上了一层金黄。
知道吉时快到，沈娇娇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今日在场所有人的面容都记在了心里。
春杏扶着她坐下。
宋老太君用梳子轻轻的梳着沈娇娇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双飞。
三梳梳到尾我，总结同心佩。
……
宋老夫人的声音很和缓，沈娇娇捏着衣角的手放松一些，她轻轻吐出口气，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随着宋老夫人的话音落下，沈娇娇的长发被她挽了起来，做妇人样式。
这梳头礼也就成了。
沈娇娇生的好，眉目如画，脸上的妆面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描一描眉尾，唇上涂点口脂就十分好看了。
红杏见沈娇娇装扮的差不多了赶紧把嫁衣取了下来。
宋老太君看了那嫁衣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可是时间紧迫，再寻嫁衣已经来不及了。
龙头杖发出“咚”的一声响，宋老太君想到宋氏的所作所为绷着脸骂了一句:“糊涂！”
“哟——这哪来的不长眼的奴才，把姐姐的院子毁成这样？”
一道娇媚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中。
宋窈一身繁复精美的嫁衣出现在了院子里。
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妆容精致的脸庞，拦腰束以流云纱刺绣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玲珑巧致的腰身。
麻子脸的老嬷嬷抱着受伤的手给宋氏告状的时候，她自然也听到了。
特别当她知道，沈娇娇身边除了一个丫鬟再无其他人冷清至极的时候，于是便再也忍不住的要来看看沈娇娇的笑话。
看着满地的泥土和碎片，宋窈的绣花鞋落在了开的正艳的牡丹菊上。
微微用力，好好的花便让她碾的七零八落。
沈娇娇面色一冷刚想出去，却被宋老太君阻止。她眯了眯眼睛，语气是说不出的嘲弄:“何须你出面，咱们这么多人呢。不慌。且听听她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御史夫人偷偷的拉了下沈娇娇袖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老太君随了宋老将军，脾气可不太好，你这妹妹怕是要倒霉。”
宋窈说了半晌，见无人应答只当沈娇娇正在暗自垂泪，脸上的恶意更深了些。她洋洋得意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抚了抚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是知道姐姐如此可怜，连个梳妆挽发的人都没有，我定是让母亲她们过来。”
“可姐姐你也应该知道你如今的身份。”
“英王殿下虽是皇子可并不得宠，甚至碍了陛下的眼。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让你我一同出阁。”
“一个落魄皇子，一个不受宠的贱种倒也绝配。”
宋窈像是想到什么，红唇勾起娇笑了起来。
嫁去陆府为妾怎么了。
陆湛深得晋安帝器重，跟着他，就算是妾室别人也会高看几分。
反倒是沈娇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同姜肆一起活到她生下长子，一步一步成为状元夫人的时候。
听着宋窈粗俗恶毒的话，御史夫人等人脸上皆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事关皇室又岂是能让人随意议论的，姜肆再不受宠他也是皇子，更别提阮贵妃可还稳坐宫中，并没有被晋安帝厌弃。
“一个玩意儿，也敢妄议陛下。”
宋老太君脾气耿直，收拾起人来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她拿着龙头杖从厢房内走了出来，也不容宋窈分说朝伺候她的嬷嬷淡淡说道:“给我狠狠掌她的嘴，长个记性！”
宋窈原本以为沈娇娇院子里没人，宋老太君一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
又特听到要掌她的嘴，顿时怒火中烧。
她不认识宋老太君，只当是沈娇娇认识的平民老太太，连那御赐的龙头杖也被她认为是装腔作势。
“老虔婆你敢！你以为宣平侯府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了你撒野！”
宋老太君儿孙满堂，平日里就是府中的老祖宗，子女们都对她百依百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谩骂过。
伺候老太君的嬷嬷也是随着老太君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她自然不会被宋窈的两句话所吓到。
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一丝都不带犹豫的直接两巴掌打在了宋窈的脸上。
宋窈辱骂了老太君，嬷嬷那两巴掌也打的狠。
直接把宋窈嘴角打出血，梳好的发髻也打散了。
宋窈捂住脸尖叫起来。
宋老太君在别人府上打了人，眼睛也没眨一下。看到宋窈身上繁复的嫁衣时语气很是嫌恶:“老身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个做妾的能穿正红，给我把她这身皮扒下来，教教她规矩。”
宋窈恐惧的后退，眼看着逃不过去。却听见宋氏愤怒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谁敢！”
宋氏记挂着摆在院子的嫁妆，自己又亲自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任何不妥才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宋窈房中的时候却听下人说她只身往沈娇娇院子去了。
想到沈娇娇，宋氏有些烦躁，下意识的不想见她。
可想到宋窈的脾气，还是不放心的找了过去，途中还遇到给宋窈添妆的几位夫人。听到宋氏要去沈娇娇的院子，那几位夫人眼中闪过好奇也想同往。
宋氏婉拒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越到沈娇娇的院子，宋氏越发心神不宁。她走的很快，一脚跨进院门正好看到宋窈的红嫁衣差点被撕扯下来。
这一幕让宋氏目眦欲裂，跟在她身后而来的三位夫人也变了脸色。
“娘！”嫁衣被毁，羞辱沈娇娇不成，反被人羞辱。
冲天的怨恨和怒火烧毁了宋窈的理智。她躲在宋氏身后，红着眼睛指着宋老太君崩溃喊道:“你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宋老太君自陈阁老因病去世之后，便一直呆在后宅深处的佛堂里。
她觉得是自己杀孽太重，才让陈阁老走的那么痛苦。所以一直在佛堂吃斋念佛，鲜少露面。
宋氏平日里赴宴也都是同宣平侯府一样的末流世家，像宋老太君那般身份的人极少碰上。
再者除了那根龙头杖，老太君穿着简单低奢。
看着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妇人。
宋氏一时半会也没认出她的身份来。
她记恨老太君对宋窈出手，于是直视着她语气很是不敬:“今日小女出阁，来者是客。可你让人动手打了窈窈，此事自然不能善了。”
宋氏往前走了两步，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向窈窈跪地求饶，二便是让窈窈把耳光打回来。”
宋老太君闻言十分新奇，她笑了一声慢慢说道:“宋夫人好大的口气，让老身下跪，也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起。”
宋氏原本还想着反唇相讥。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夫人突然十分惊恐的退后两步，颤声唤了一句:“老祖宗！”
宋氏不识宋老太君，那夫人她却认识。是宋阁老三房的长媳，陆氏。
如今听她这么一喊，顿时心下一惊，看着宋老太君的眼神惊疑不定起来。
陆氏嘴巴发苦，她来侯府也只是看在宋窈要嫁给陆湛的份上，想借机卖宋窈一个好。哪曾想会遇到宋老太君。
她与宋氏有些交情，宋窈出阁自然也给她递了帖子。老太君知道后曾直言若去侯府贺喜，就去大姑娘院子，二姑娘是妾去了失了身份。
老太君说一不二，她的话陆氏自然听从。
可刚下了马车，宋氏径直带着她去了宋窈的院子，她面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又想着陆湛深得晋安帝的器重于是便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留在了二姑娘的房中。
哪知道久不出府的宋老太君竟会亲自给大姑娘全梳头礼，并且自己还十分不巧的撞在了枪口上。
陆氏紧紧的捏着帕子，头都不敢抬。
宋老太君却不打算给陆氏脸面，她绷着脸龙头杖在地上点了一下:“我虽久居佛堂，却不是死了。这般不把我的放在眼里，是想在宋府当家做主了？”
她这话说的极重，陆氏一下子慌了神。也顾不得丢脸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老祖宗赎罪，陆音再也不敢了。”
随着陆氏的下跪，彻底明了了宋老太君的身份。
宋氏一张脸白了又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去就不可能了。
“不成器的东西，滚回府中去。”
陆氏抹着眼泪走了。
宋老太君看着宋氏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宋夫人，老身问你，我这一跪你可受得起？”
宋氏嘴唇抖了抖，哪敢再有一丝不满。讪讪的笑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老太君赎罪。”
随着她话音刚落，看了半天闹剧的御史夫人等人和沈娇娇一起从房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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