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存法则X与X所谓“重生”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祈舟站在原地，而黑夜另一端是白昼，也是整片世界里唯一的光。
那是一间手术室的光，惨白的，苍白的，骇人的，白光。
一个蓝色眼睛的小孩坐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小孩的身体上插着无数导管，各色的液体缓缓输进他的身体。
小孩的双手双脚上布满了伤痕和锁链，将他牢牢地铐死在手术台上。
小孩的身上贴着大约十几枚金属片，与之相连的一排仪器上，冰冷的电子屏发出滴滴滴的声音，上面显示的字均是：xxx部位，替换xxx序列细胞培植器官，植入无排异，正常。
祈舟缓缓靠近那片白光，直到笼罩自己的黑，被白光吞噬殆尽。
他凝视手术台上的男孩，但那个男孩只是木然的坐在手术台上，无视他的靠近。
祈舟翻看那些输液袋上的标签。毒剂，魔兽血液，细菌，敏感度提高剂和兴奋剂。
祈舟伸手，将这些插在男孩身体里的输液管悉数拔掉，又握住铐着男孩手脚的镣铐，轻轻一捏，这些锁链就碎成了齑粉。
他将男孩抱进怀里，男孩一动未动，无视了他的所有动作。
他带着男孩朝来时的黑夜走去，即将踏进那片浓黑时，祈舟低下头，看到一条雪白的，如光一样的锁链，连在怀里男孩的身上，另一端与他脚下这片白融为一体。
祈舟低声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可以吗？”
他怀里的男孩缓缓抬头，银蓝色的眼睛与祈舟对视。
祈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与这个男孩一模一样。
他再一次轻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可以吗？”
男孩没有回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要将另一个黑色眼睛的他通过眼瞳，刻进心里。
祈舟握住男孩的手。
很奇怪，感觉像是握住自己的手，又像是自己的手被握住。
祈舟：“我带你离开这里，可以吗？”
怀里的男孩一动未动。
但祈舟看到，男孩脚上的锁链，化为点点白光，与身后那片惨白一样，被黑暗吞噬。
祈舟抱着男孩，站在一片黑暗中。
他微微笑了，俯下身在男孩耳边道：“没关系，睡吧，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你带出来。”
他轻轻喊出男孩的名字：“诺亚。”
……
祈舟睁开眼睛。
短梦浮影，恍然隔世。
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想过。为什么自己死掉了却又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自己就够在没有修炼过的情况下使用“念能力”？为什么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总能有所预知然后化险为夷？
契机是他把《黑暗鸣奏曲（钢琴）》收进书里之后，像是为干涸的泉眼中注入了同源的力量，身体中原本沉睡的一部分被唤醒了。很难用语言形容那种感觉，他像是忽然间发现自己拥有了之前从未觉察，也从未使用过的肢体。
而现在，他可以随意使用。
“诺亚。”
祈舟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也是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名字。
所以就是说，哪有什么“凭空开启新的人生”的好事，无非是身体的原主人，愿意收留漂泊的灵魂罢了。
哪有什么随随便便睁开眼睛就能使用的“超能力”，那是身体的原主人在经历过无数折磨之后，才能拥有的东西。
哪有什么能够感应到生死危机就能突然醒过来的好事，无非是身体另一个醒着的灵魂在发出预警。
这是属于“诺亚”的灵魂带来的力量——虽然“诺亚”不愿意醒过来，但如果祈舟需要，就能够使用这一部分力量。
祈舟第一次使用这个力量是在那天晚上，他将全身的念力凝化为火，朝着那个该死的“幻影旅团团长”扔过去，想着要是能杀掉他自是最好，如果杀不掉，能换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也不错。
但是他太天真了，或者说……太不自量力了。
那个人用了一瞬闪开，又用了一瞬逼近，甚至快到连所谓的“黑影”都没看到，他就已经被打断四肢，打昏在地。
接着，他就被扔进了箱子。
他的意识沉寂在黑夜中，感受着绝望和死寂时，看到了“诺亚”，看到了“诺亚”坐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
可笑的是，身在绝望中的祈舟，看到了一个比自己更绝望的人，他反而振作了一些，走进那片弥漫着死亡的白光中，将“诺亚”从实验室里抱出来，抱进漆黑的，浓烈的，却又盈斥着安全感的黑暗。
但是每过一日，月升月落，当“诺亚”醒过来的时候，依然会躺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
不仅是手术台，祈舟还见到过诺亚被切开了身体躺在石头上的样子，见过他坐在箱子里的样子，见到他倒在巨大垃圾山上的样子——见到过无数个他以死亡为结尾，却又没能死去的轮回。
每过一日，祈舟都会去找“诺亚”，再一次，再再一次的，把他从白光抱进黑暗。
或许存在帮“诺亚”结束这无休止的困住他的死亡轮回的办法，但祈舟现在能做到的，仅限于将“诺亚”短暂的从轮回里拉出来。
祈舟苦涩的笑笑。
他已经连支持自己走下去的力气与心力都快耗完了。
一个连自己都照不亮的人，要怎么样去照亮其他人呢。
他慢慢站起来，缓了缓神，尝试使用自己的念能力。
过了片刻，他的《空想音乐家》才出现在他手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拿走了《四时之歌》能力的缘故，这本书变得有点虚幻，没有之前拿在手里真正像书一样的感觉。
不过，《禁忌之歌》和放进书里的那只笛子还在。
当时他在音乐厅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笛子放进书里之后，确实感受到念书发生了某些变化，但情况紧急没能细看，现在，那种变化好像又消失了。
祈舟推测，可能是因为承载变化的能力被拿走的原因。
能够使用“诺亚”的能力之后，他的念稍稍恢复了一些，虽然身体依然十分难受，但好歹不像之前那样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可能也有他昏睡了一夜，算是得到了休息的缘故。
总之，他能继续行动了。
撤掉手里的书，祈舟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不深，用“凝”将念覆盖在伤口上，止住了血。
祈舟这才能分出精神，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此刻的位置大约位于沙漠的边缘，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不过……用聚落形容更合适。
他站在一个用乱七八糟材料简单围起来的小院子里，正中间放了一块半米高一人长的石头，上面布满了暗色的血渍——显然是做屠宰台用的。想到自己在上面躺过，祈舟就一阵阵的恶心。
院子里的地面像是被血浸过一层，透着暗褐色，尤其是通向院子角落的小帐篷。
祈舟站在帐篷外面，没往里面走。
那股血腥味和血肉腐烂发臭的味道，即使是已经快要嗅不出来味道的鼻子，也还是闻到了。
祈舟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抬起手。
片刻后，他不知往何处的旅行再次起航。
在他身后，低矮帐篷中冒出冲天的火光，与天空中刚刚升起的，有气无力的太阳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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