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卢象升

臣乃大名府知府卢象升，奉天子之命前来觐见。"

  乾清宫内，响起了坚定有力的声音，声浪震动得近处的窗户都微微颤动。

  "爱卿请起。"

  沉默片刻，天子朱由检的声音急切而悠长，目光中充满了赞赏，注视着面前激动不已的文官。

  卢象升文武双全，忠诚于大明，在艰难的环境下建立了威名赫赫的“天雄军”，并因此得到了“卢阎王”的称号。

  "谢陛下。"行完正规的礼仪后，卢象升坐在司礼监特意搬来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天子的询问。

  此刻，大明天子朱由检失去了往日的沉着，神情略显恍惚，似乎在思索什么。

  目前京城有秦良玉和京营驻守，山西宣大有杨肇基坐镇，唯有“蓟镇”这一重地无人领导。

  最近，因为建州女真的猛烈攻势，朝廷内外对于“蓟镇总督”这一职位的争论暂时平息。

  然而，朱由检清楚，一旦女真大军撤退，朝廷必定会为蓟辽总督的位置展开新一轮的激烈争夺。

  按照万历年间的制度，蓟辽总督统管三位巡抚，分别是顺天巡抚、保定巡抚和辽东巡抚。

  如今，因辽东战事紧张，辽东巡抚由朝廷直接管理，但蓟辽总督依旧管辖顺天巡抚和保定巡抚。

  可以说，蓟辽总督的地位比宣府的宣大总督更为显赫，更为关键。

  自过年结束后，朝廷对设立蓟辽总督的讨论未曾停歇，呼声最高的是曾经与袁崇焕一同担任广宁巡抚的喻安性。

  尽管从经历上看，此人也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官员，但朱由检对他并不十分了解，更倾向于依赖“后世”的经验。

  "爱卿如何看待蓟镇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的声音在乾清宫内响起，让有些忐忑的卢象升身子一震。

  尽管他晋升的速度堪称“匪夷所思”，但他只是一个四品的地方知府，天子竟然就蓟镇之事向他询问？

  要知道，蓟镇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至关重要，除了朝中权贵，谁能在这个话题上有发言权。

  沉思片刻，看到天子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卢象升才谨慎地拱手回答："禀陛下，臣在大明为官，对京中事务了解不多，但我大明的军镇问题积重难返，蓟镇恐怕也不例外。"

  "如果可能，恳请陛下整顿蓟镇，重现戚继光将军当年的辉煌。"

  他是个文职官员出身，然而自小对军事有着浓厚的兴趣，特别是由于他天生的神力，他常与军队里的“兵痞子”打交道，而且非常敬仰那位被誉为“百战百胜”的戚少保。

  "嗯..."

  听到这里，坐在文案后的天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立刻问：“爱卿如何看待辽东的局势？”

  辽东的状况自万历末年以来一直是朝廷热议不断的话题，甚至在科举的“考题”中也有所涉及。

  "回陛下，微臣未曾亲赴辽东，不敢妄加评论。"

  出乎朱由检意料，眼前的文官并没有像朝中其他官员那样高谈阔论，而是坦诚自己未去过辽东，这让原本对卢象升颇有好感的朱由检更加满意。

  "辽西走廊自古就是北方游牧民族觊觎中原的关键通道。"

  "即使是如成吉思汗那样的雄主，面对辽西走廊的狭长地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另寻他途。"

  "不知道爱卿是否知道，成吉思汗选择了哪条路呢？"

  稍作思考，朱由检提出新的问题，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他期待这位着名的“卢阎王”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成吉思汗三次围攻金中都（北京）都是舍近求远，避开辽西走廊，转而翻越燕山山脉..."

  对于这样一个冷僻的问题，一般文官可能会在天子面前露怯，但卢象升自小热爱军事，对此并不陌生。他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同时谨慎措辞。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年成吉思汗率军翻越燕山山脉直逼北京，难道辽东的建奴也会放弃辽西走廊，围攻京城？

  现在女真鞑靼已经迁都沈阳，朝廷在辽西走廊只剩下锦州和宁远两座孤城。

  尽管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但依靠耗巨资建立的“宁锦防线”，已足以让女真鞑靼败退，去年的“宁锦大捷”就是明证。

  然而，如今女真鞑靼势力已成，自然不甘只在辽东称霸，如果久攻宁远和锦州不下，说不定他们会效仿成吉思汗，翻越燕山山脉，直扑蓟镇。

  自从“戚少保”卸任归乡后，曾经威震一时的“戚家军”迅速衰落，他精心整顿的蓟镇也承受不住压力，名存实亡。

  如果女真鞑靼真的跨越燕山山脉，发动千里奇袭，现在的蓟镇又如何抵挡得住他们的攻势。

  更重要的是，女真大汗皇太极去年已经拒绝了鸭绿江对岸的朝鲜，与其结盟，相邻的蒙古部落也被他相继征服。

  如果蒙古古达子真的决定长途跋涉攻击，卢象升悲哀地发现，朝廷除了号召各地救驾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除非天子有非凡的胆识，面对女真大军压境的危机也能稳坐钓鱼台，强迫辽东巡抚出兵沈阳，与女真人交换家园。然而，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这样的疯狂决策几乎无法实行。毕竟，北京城外的农田、村庄都是有主之物。

  朝堂上的大臣们怎会容忍女真军队围困京城？

  "朕有意让爱卿坐镇蓟镇，为朕守住京师大门。"

  没理会脸色大变的卢象升，案桌后的天子慢慢起身，眼神真诚，语气恳切。

  "微臣，必定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听到这话，卢象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非常清楚天子的话意味着什么。心情激荡之下，他甚至没注意到额头隐隐的疼痛，只觉得藏在丝绒地毯下的地砖似乎有些不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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