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锦州城外〔上〕
崇祯元年，三月十一日。
天刚破晓，锦州城上方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但辽东巡抚毕自肃、总兵满桂、赵率教等官员将领已站在城头，严肃地注视着城外像黑蚁般的军队。
朝阳下，沉重的脚步声、战马的嘶鸣声和清晰的哭喊声伴随着突然加速的战鼓声，像雷霆一样在锦州城士兵耳边轰鸣。
尽管心中已有预期，但那无尽的黑色军阵仍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建奴，即将攻城。
或许是想给城中士兵增加压力，擅长骑术的女真大军故意放慢行进速度，短短五里的距离竟耗去了近半个时辰。
最后，沉闷的战鼓声戛然而止，女真大军在距锦州城两里左右的地方停下。
还没等城头的士兵做出反应，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女真军队分开，显露出背后的数百架攻城云梯和看似杂乱的"盾车"。
在这些攻城器械附近，数千名身穿统一军服的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像饿狼一样冷冷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城市。
目睹这一幕，锦州城头传来一阵吸气声。他们久居辽镇，深知女真鞑靼虽不擅攻城，但有三样法宝：死兵、盾车，以及悍不畏死的"白甲巴牙喇"。
现在战争还未开始，女真人就直接动用了"死兵"和"盾车"，显然是决心要困住锦州城。
听到周围的低语声，毕自肃，辽东巡抚，自嘲地笑了笑，调侃道："皇太极这是打算速战速决啊…"
这话一出，城头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不少官员愁容舒展。他们最怕的是女真鞑靼坚守锦州，使宁远的援军不敢前来救援。
如果这些鞑靼急于求成，那正合他们心意。毕竟，为这场对明朝和后金都至关重要的战争，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比去年的"宁锦大战"更为充足。
"督抚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得看看这些鞑靼如何应对城外的壕沟…"
为了对抗以骑兵为主的建州女真，锦州城的士兵们早就在外围两里处挖了许多壕沟。
如果女真鞑靼硬攻，恐怕还没等到城头的大炮发威，冲锋的女真鞑靼就会葬身壕沟。
"没错。"
辽东巡抚毕自肃闻言，脸上浮现出微笑，轻轻点头，不发表意见。抵达锦州后，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勘查城外的险要地形，对此他显得颇为自信。
呜呜呜！
正谈笑间，突然传来城外军阵的一阵悠长号角声，紧接着寂静的女真军队阵列出现骚动，将领的严厉喝斥和士兵的吼叫声瞬间响起。
"来了！"
一位文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尖叫，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兴奋。
毕自肃等人也都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城外那些穿着统一服装的“死兵”，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发生的马仰人翻、血流成河的惨烈场景。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城外的女真士兵在文武官员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移动，但并非他们预想中的“万马奔腾”，而是数千步兵缓步走向阵前。
"这些混蛋！"
看清这些“步兵”的真实面目后，锦州城头的文官武将都面露狰狞，口出恶言。
这群“步兵”分明是衣衫破烂的汉人百姓，在周围女真士兵的驱赶下，像蝼蚁一样哭喊着朝附近的壕沟前进。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女真士兵的意图，他们早已探查了锦州城外的壕沟，并想出了对策。
他们打算利用这些汉人百姓充当蝼蚁，填满城外的壕沟，以便身后的女真铁骑能畅通无阻地冲到锦州城下。
自从辽沈失陷后，辽东的汉民要么死亡，要么逃跑，即使舍不得故乡的百姓大多也搬到了锦州或宁远居住，很少有人还住在城外的村落。
特别是在大战前夕，毕自肃特意派人到城外搜寻，将周围仅存的汉人百姓全部转移到锦州城内，又驱散了蒙古流民。
眼前这数千名汉人百姓，无疑是从赫图阿拉开始，被建奴四处抓捕来的。
这就是皇太极所谓的“善待汉民”？
尽管锦州城上的官员义愤填膺，但这无法影响城外的女真士兵。在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建奴骑兵的押送下，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壕沟靠近。
尽管大多数人都衣衫褴褛，甚至有人赤身裸体，但他们肩扛大小不一的土块，显然是打算用这些土块填平壕沟。
"督抚！"
看到已有百姓将土块投入壕沟，赵率教忍不住叫了出来。其他将领也面露犹豫，不安地看向毕自肃。如果任由百姓用土块填沟，那么众将士苦心构筑的第一道防线就失去了作用。
"忍耐。"
仔细观察了一会，毕自肃紧闭牙关，竭力抑制内心汹涌的杀意和冲动，忍住了让骑兵出城迎战的欲望。
尽管从红夷人和佛郎机人那里购买的红夷大炮比传统的虎蹲炮在射程上有显着提升，但也未达到两里之遥。
如果要组织这些汉人百姓填平壕沟，必然需要官兵出城迎战，但周围严阵以待的女真骑兵却让毕自肃放弃了这个“趁火打劫”的想法。
...
看见锦州城墙上始终没有回应，一直站在大旗下等待的女真大汗皇太极脸上不禁露出失望之色，看来城内的新任辽东巡抚也不是易于对付的人物。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完全不在意身旁将领们的笑声。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毕自肃，恐怕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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