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讨论辽东〔下〕

"陛下，登莱巡抚袁可立为皮岛的毛文龙请求表彰..."

  "此事重大，我们不敢擅自决定，还请陛下亲自裁决。"

  过了许久，阁臣李国普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在暖阁中再次响起，使原本端坐的朝臣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心想重头戏终于来了。

  昨晚，一封来自登莱的军报紧随辽东的军报到达，新任登莱巡抚袁可立亲自为“东江”的毛文龙部请求表彰。

  如何制约宁远的军事家族，如何奖励东江毛文龙的部队，是今日军事会议争论的焦点。

  现在辽东的局势已经明朗，重新启用前任辽东巡抚周永春，让他管辖宁远已成定局，剩下的就是如何奖励东江毛文龙的部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如果要表彰辽东的文武官员，就无法避开直接指挥军队，深入女真腹地的东江军主将毛文龙。

  虽然目前“舆论”还未形成势头，但从毛文龙平时的行为来看，如果朝廷对他置之不理，他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更让阁中官员感到棘手的是，自从辽沈和广宁相继失守后，海外孤立的毛文龙逐渐变得难以控制。

  他的野心不断膨胀，同时开始无视辽东巡抚和朝廷的军令，地位日益超然。

  这次战役后，尽管毛文龙仍未提出让朝廷在东江派遣“监军”，但他却罕见地离开了皮岛，亲自去登莱镇见登莱巡抚袁可立，似乎有意重回袁可立的麾下。

  尤其是毛文龙刚刚立下了显赫战功，不能像对待宁远城中的那些军事家族那样“严厉”，否则登莱巡抚袁可立也不会上书，亲自为毛文龙请求表彰。

  "几位阁老有何见解？"

  沉思片刻，朱由检将这个“难题”又推回给面前的三位阁臣，涉及到辽镇的军事问题，除非必要，他不会亲自介入。

  "毛文龙的部队袭击女真确实功不可没，但登莱水师稳定后方，配合大军的作用也不容忽视..."

  另一位阁臣刘鸿训相互看了一眼后，慢慢站起来，假装犹豫地说。

  只要是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女真人在锦州城外狼狈撤退，毛文龙深入敌后的贡献至少占了五分之三，但他过去的行为确实“傲慢”，所以在不清楚天子的态度时，他也不敢随便发表“高论”，只能从军事角度出发，委婉地分析。

  "既然如此，就从内帑拨出银两，犒赏东江有功的将士吧。"

  看着乾清宫暖阁里瞬间恢复的宁静，坐在文案后的天子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坚定地说出了决定。

  "陛下，"话音刚落，兵部尚书王在晋立刻点头，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疑惑："是否应先派兵部和吏部去核实战果再做定论……"

  毛文龙素来拥兵自重，近几年更是毫不遮掩他的“野心”。尽管东江军在这场战役中确实功不可没，但一味顺从，恐怕只会助长毛文龙的气焰。

  "右佥都御史李邦华老练稳重，他在整顿军事上颇有成效，晋升他为天津巡抚，以保护京都。"

  无视了王在晋的忧虑，文案后的天子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将众人的思绪从遥远的辽东拉回到了近在咫尺的天津。

  顿时，低声的议论在静寂的乾清宫暖阁中响起，许多朝臣面面相觑，心想天子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又扯到天津去了？

  万历二十七年，因riben侵犯朝鲜，明朝为加强海防、保护京都，特设“天津巡抚”一职，但仅两年后就被废除。直到天启元年，女真达子先后攻占辽沈，为了防止他们从海上入侵，于是再次设立“天津巡抚”，专门负责海防。

  经过几年的发展，天津水师已初见成效，与登莱水师共同承担着保障辽东战场后勤的重要任务。特别是孤立在海岛上的东江军，所有物资全依赖于登莱水师和天津水师。

  嘶。

  想到这里，朝廷官员们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天子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明。

  "吾皇英明！"

  依旧是王在晋最先回过神来，几乎急切地向文案后的天子说道。

  天启年间，由于“党争”等原因，“天津巡抚”一职空缺已久，至今未找到合适人选接任。而李邦华早已通过整顿神机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资格，无论是身份还是资历，都足以胜任这个显赫的职位。

  天津巡抚和登莱巡抚都是天子的得力助手，就算毛文龙再有能力，此刻也必须蛰伏。

  "大伴，从内帑中分别拨给天津和登莱五十万两白银……"

  微微点头，朱由检的神情更加深沉，他并不担心这样的举措会让东江毛文龙反叛。

  或许在前几天，毛文龙心中还有各种野心，也可能与女真大汗皇太极暗中有往来。但自从他领兵踏入女真腹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正式结束了与建州女真的“暧昧期”。

  女真大汗皇太极阴险狡猾，心胸狭窄，这次在锦州城外遭受重创，他又怎能轻易罢休？

  仅靠毛文龙和他的东江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女真大汗的愤怒攻击呢？

  毛文龙大概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不计前嫌”，主动去登莱见他以前的“老上司”，袁可立也因此顺理成章地为他上书请功。

  现在，变得被动的反而是以前拥兵自重、无视朝廷的毛文龙。

  “呼。”

  看到争论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定论，朱由检如释重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微酸的太阳穴，无力地靠在龙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辽东的方向。

  大明刚刚打了一场痛快的胜仗，尚且争论不休，皇太极再次在锦州城外遭受重创后回到辽沈，他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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