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听波澜声·(4)
苏凌晟进了屋内,却见李楚瑜全身浮肿苍白,发丝凌乱,神情憔悴,双眸通红,全无半分往日那个端庄华贵的王妃模样,当下就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但笑着还是走上前,柔声问道:“王妃可好些了?澜儿的事,我都听说了,早就告诉过你,不该信那种江湖神棍的疯言疯语,现在倒好,白白闹出这许多祸事。”
“王爷这是怪起我来了?”李楚瑜冷哼一声,对着吴越王讥讽道,“我不也是为了王府好?我想着澈儿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无法入朝为官。那咱们在朝中总得有人不是,这才想着给王爷再生个儿子,和澈儿一起担负起王府的责任。结果运道不好生了个丫头,我为了生她险些命都丢了,她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够了!”苏凌晟强忍怒火,“澜儿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是丧门星?!王妃身为澜儿生母,竟然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惘为人母!你既不喜欢澜儿,就别管了,我自会找人好好养育她。王妃也把身子养好。”
说完,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睿王妃自屏风后头出来,看着自己这个愚蠢的女儿重重叹气,“楚瑜,你糊涂啊!”
“我说错了吗?”李楚瑜反问道,“怀孩子的不是他,生孩子九死一生的更不是他。他苏王爷当然乐得当一个好父亲,横竖也不是他受累。”
“我呢,我为了生这个孩子,身材发胖,容色不再!”李楚瑜说着便又哭了出来,“母亲适才是没看见,苏凌晟看见我时候那个嫌弃的表情!他随便爱让哪个小贱人养就让哪个小贱人养吧,横竖与我没关系!就让那小灾星把他们都克死吧!”
“你真是糊涂了!”睿王妃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把她打醒,“你是吴越王正妃,是睿王的嫡女璇嘉县主!你的孩子,是吴越王府的嫡幼女!你发什么昏把她给小娘养?!你以为传出去丢人的是姑爷?只会丢你的脸!堂堂吴越王妃的女儿给个妾室养育,说出去全大梁都要笑掉大牙了!”
见李楚瑜还是之前那副倔强的表情,睿王妃软了语调,好言劝道:“母凭子贵,你可明白?若真是哪个小娘养了小郡主,日后难保姑爷不会看在小郡主的面上给她封个侧妃,她若是再生个孩子,你这个正妃的位置还能坐多久?楚瑜啊,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母亲,你口口声声说,要我为父王和哥哥着想,要我为浠儿和澈儿想,可我自己呢?”李楚瑜泪流满面的看着母亲,眼中尽是不平。
“楚瑜啊。”睿王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头的苦。但我也和你说过,咱们虽是皇亲,但到底没有实权,没法和权势熏天的吴越王比。何况你如今儿女双全,姑爷又疼爱你的孩子们,这就够了。”
她又说道:“还有微澜,我冷眼瞧着,姑爷对这个小女儿那是疼爱的紧。他还年轻,往后妃妾会越来越多,你不如用微澜笼住他的心,只要姑爷记挂着孩子,那当然也是记挂着你的,任凭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娘们也翻不出风浪。”
“你是正妃,又是县主,犯不着和那些小贱人们置气。”睿王妃见自己这个女儿还糊涂着,继续规劝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脾气收一收,好好教养子女。夫妻恩义,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公爹和你婆母,我和你父王,谁家后院没点糟心事。等过个几十年,说句不该说的,澈儿成了吴越王,这王府还不是你说了算。”
李楚瑜沉默良久,细细思考了母亲说的话,终于点点头说:“母亲,我明白了,把孩子抱给我吧。”
睿王妃立刻让下人抱了苏微澜过来,放在李楚瑜怀中,笑着说道:“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看呀,眼睛像姑爷,嘴巴像你。我瞧你生的这三个孩子里,就她最好看了。”
李楚瑜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婴儿,刚出生的孩子,哪看得出好不好看,母亲无非是哄她罢了。她把孩子抱在怀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今后的日子里,李楚瑜果然靠着孩子笼住了吴越王,只要吴越王留宿别院,苏微澜不是啼哭不止就是发高烧,非要父王来陪着才好。
每到这种时候,李楚瑜总会看着在丈夫怀中安睡的女儿,温柔地笑着说:“澜儿就是个没良心的,只会亲近王爷,折腾我这个当娘的。我怎么哄都没用,王爷以来她便好了。”
苏凌晟自幼看多了老王妃与老王爷的侧妃们打擂台,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把戏,但也懒得多计较,继续哄着襁褓中的小婴儿。不得不说,苏微澜果然是他这几个子女中最乖巧的,轻轻一哄便睡着了,从不闹人。
只是相同的把戏,用多了也就无效了。
苏微澜六岁那年,苏凌晟看上了一个秀才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可人,走路弱柳扶风,自入府后便深受宠爱。
甚至那女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入府三月便有了身孕,苏王爷更是喜不自胜,当下便要将那女子封为侧妃。
李楚瑜如临大敌,对着正在跟苏微浠学诗经的苏微澜说:“你快去你父王那哭一哭!就说你病了!”
“我…我不去。”苏微澜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躲在苏微浠身后,“我没有生病…师父师母说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
苏微浠也把苏微澜护在身后,对着母亲不快地说道:“母亲,何必耍这样的手段,父王难道会瞧不出来吗。而且澜儿身子好着呢,也不能平白生出病来。”
“住嘴!”李楚瑜怒斥,“你难道也学会吃里扒外那套了!”
接着便拽过苏微澜,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不是不哭吗!现在看你还哭不哭!”
苏微澜脸上火辣辣的痛,眼泪涌出,却固执的噙着泪不许眼泪流下来,继续小声说道:“我没有生病,我不骗人。”
李楚瑜抬手又准备打一耳光,苏微浠立刻冲上前挡在了微澜面前,生生替她挨了那一掌,白皙的脸蛋顿时就红肿了起来。
“大姊姊!”苏微澜这下是真哭了,抱着大姊姊哭着对母亲说,“母亲为什么总要打我!每次都要让我哭了生病了去把父王引过来!母亲是坏人,讨厌母亲!”
“好澜儿。”苏微浠知道母亲这些年来性情越发乖张,立刻捂住了苏微澜的嘴,“快别说了,大姊姊带你去疗伤。”
“讨厌我是吧。”李楚瑜抓起一边的鞭子就要往苏微澜身上打,“你这个灾星!早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摔死你!省的你长大了愈发不孝,成日里吃里扒外与我作对!”
李楚瑜身边的王嬷嬷知道她是真的动怒,立刻对着苏微浠使眼色,让她快把妹妹抱下去。自己走上前抢下了李楚瑜的鞭子道:“王妃娘娘,可不能打啊,这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他更觉得那贱人善解人意了。”
苏微浠也趁着这个间隙,立刻抱起苏微澜,逃跑似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她拿过下人们送上的药膏,用白丝绸蘸取些许,轻轻涂在苏微澜红肿的小脸上。长叹了一口气说:“母亲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些年她也过的苦,澜儿不生母亲的气好不好?”
“姊姊。”苏微澜含着泪问道,“母亲为什么说我是灾星,为什么要打死我?我不是母亲的女儿吗…”
“好澜儿。”苏微浠心疼不已地揽过这个小妹妹抱在怀里哄,“母亲那就是说的气话,澜儿听过就算了,千万不要当真。你当然是母亲的女儿呀,你瞧哥哥和父王,还有姊姊,我们多喜欢你呀。”
“嗯。”苏微澜点点头,学着苏微浠的样子用帕子蘸了药膏,涂在她的脸上,“姊姊也不要哭了。我明日就和哥哥一起,一起跟着父王习武,等我学会了武功,我就可以保护姊姊了。”
“傻丫头。”苏微浠双眸含泪,更加心疼,“大姊姊不用你保护,姊姊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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