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相遇10
清早起来的晨雨曦独自吃完了早餐。便坐车去了近郊的医院。
“咚咚”她敲响了心理诊室门。
“进来。”白寒翎嗓音温润。
“小曦来了,血检做了吗?”
“嗯,一个小时后出结果。”
“先吃点东西垫垫。”白寒翎递给她面包和牛奶。
“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啊,多见外……”
“身体情况怎么样?”
“感觉不太好,也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突然出现异常了。”
“具体有什么表现。”
“幻视,幻听还有点头晕,声音类似于轰鸣和呻吟,至于幻视,我也形容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层层叠叠的没有什么形状,忽大忽小,忽近忽远。”
“比之前出现的还严重是吗?”
“之前一直是轻微的幻视和幻听,就算存在我也可以尽量忽视。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一周有按之前的方案吃药吗?”
“有,自从上次你说过了后。”
“没有效?”
“这次事情发生后,我又在事后紧急服药了。服药后我感觉好一些了。不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会突发这两次。”
“有没有什么东西刺激你?”
“没有,我记得是没有。周围一切都挺正常的。”
“也就是说你的情况可能因为短时间的减少药剂,中枢神经不适应,而导致的突发状况。但是减少的计量,是很少的。这么久了情况没有好转,说明和以前一样严重甚至可能比以前严重。”
白寒翎的表情凝重,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严肃。
“是不是因为开学这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有放松的缘故?”
“不知道。”
看着晨雨曦迷茫的表情,白寒翎轻叹了口气,知道她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那你这些天有什么经历,好的不好的都跟我说说。”
“嗯,差不多很平常一样。只不过家里多了几个男生,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
“哦?具体说说吧。”白寒翎虽然语气带着疑惑,但人表现的并不吃惊。
“其实年前就来了,不过没怎么相处过。平时都客客气气的,感觉挺陌生的,没什么亲近和熟悉的感觉,有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那你对他们各自的印象是什么呢?”
“其中一个叫林叙然,现在是我同桌。咋咋呼呼的,有点傻,有点憨,没什么坏心眼和罗晓一样。有一个叫郁闲烯,不爱讲话,很安静,也很爱干净,好像有洁癖,斯斯文文的。还有一个叫沐清安,是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他总是温柔得笑,人很和煦,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他这个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笑的时候,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真心在笑,是假笑。看起来很标准,每次扬起的弧度都一样。眼睛和嘴角都带着笑意,可我觉得他并不是在笑,像是在掩饰情绪。”晨雨曦实话实话。
“三个人里面,表面上最难接触的是郁闲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不爱讲话,我也不爱讲话,我们一独处的时候,就冷场。但是其实沐清安也很难相处,我总觉得他和谁心里的距离都很远,温柔但是不真实。”
“那你想和他们成为朋友吗?”
“不知道。”晨雨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神呆呆的。她无意识地摇着脚尖,脚尖不断轻轻相触。
“那长的怎么样?”白寒翎轻笑,他很好奇其他人在晨雨曦心中的形象。
“哦,都长得人模人样的。”
“噗哈哈哈,人模人样。”白寒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捂着嘴开怀一笑,好看的眉带着浓浓的笑意。
“……”晨雨曦不解的皱了皱眉,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猫。”
“猫?”
“林叙然说他想把猫带过来养。”
“你拒绝了吧。”
“嗯,昨天在白条巷子的时候,我也听见了猫叫,在坐地铁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只猫。”
“虽然没有看见,但是我会一直想那只猫。控制不住地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只曾经的……那只被我迫害的黑猫。想到了在乌立尔托的日子……想到了一年前发生的所有……像电影一样投映在地铁的窗户上。历历在目…忘不掉,一直想着,想着,就更忘不掉。”
白寒翎的眉头沉了沉,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还在害怕,害怕那段时光。怕回去,也怕再也回不去。”
“你不用逼自己去遗忘,活下去靠到从来都不是忘却。也不要耿耿于怀,活在过去的人最是走不出来。偶尔想起来很正常,毕竟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虽然没有交集,但都不可或缺。”
“嗯……”她声如蚊音。
“如果能尽量不会猫接触,就不接触。那不是你做的,你不要再把过错归咎于自己。”
“不算吗……可我是她,她是我。没有我就没有她,她住在我身体里。她所做的,都成了我一辈子赎不完的罪。”晨雨曦的声音渐渐有些激动。
“小曦,精神分裂所产生的人格,并不是你的本体,你们具有独立意识。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从来没有赎罪一说,你是为自己而活的,和她的任何举动无关,和你其它人格都无关。”
“他们在你脑里活动也如往常一般?”
“嗯,还是只有独立意识,没有能力操控我的身体。只是有的时候实在有些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很奇怪,他们于我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是你的朋友,即使你们并不相熟。他们出现的意义是保护你,成全一个更好的你。”
晨雨曦认真地听着,同样的话,她听白寒翎和其它心理医生说过很多遍。只是她从来真正没有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她从来没有如此认为。
但是
不久后,她就在逝去的时光里清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大彻大悟,感同身受
“小曦,小曦……”
晨雨曦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愣半天了。”白寒翎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一个星期没洗头了。”晨雨曦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在开玩笑,但白寒翎还是默默收回了手,拿纸擦了擦。
看到他的反应后,晨雨曦轻轻地笑了。
“下个星期的旅行,需要我陪你吗?”
晨雨曦思索了一下。
“不用,这个月都不旅行。跆拳道青年赛在四月初,我周末要备赛。”
“跆拳道,你去年不是退了吗?”
“最后一场,绝不应该是那样的成绩。”
白寒翎想起去年底的晨雨曦退出前的最后一场比赛的结果,晨雨曦失常发挥,成绩停留在了八强。而且失败的那一场,输得格外惨,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伤也养了一个月。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只知道伤好之后,她总是沉默寡言,若有所思。
“还打?”
“这是最后一场。”
“去年,你也是这样说的。让你学跆拳道,是想让你防身的。都学成了,还要打。不过是一次失败,它并不能决定你的水平。”
“我在乎的并不是输赢。也不是输不起,只是不能输给本来就不如我的人。胜之不武的人,想在我走前压我一头,我接受不了。既然如此,我得好好和她交流交流,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白寒翎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也能完全察觉到晨雨曦的报复心和内心深处的愤恨。
“在哪举办?”
“琼都。”
“再过几个月,不就是世青赛了吗,你还参加吗?”
“这是最后一场,打完就退。世青赛,我不参加,有得是人参加。”
白寒翎无奈的叹气,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下手轻点。”
“自然,她怎么下得手,我就怎么还回去。”
晨雨曦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当人触及她的利益时,她定会加倍奉还。
“去了顺便玩玩,出去散散心。别老是闷着。有人陪你去吗?”
“带队老师和柳瑜。”
“柳瑜成了你的保姆了,她什么都得操心。要不然你别麻烦别人了,我陪你去也行。”
晨雨曦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吐槽到:“就你,上次差点和我走丢了。搞半天还是广播找你才找到。我还是个孩子呢,和你出门像带个孩子。我不要。”
被拆穿的白寒翎尴尬的笑笑,他转眼看了一眼手表。
“快中午了,请你去吃饭吧。”
“……”晨雨曦觉得他有些玩忽职守,总是看着不靠谱。
“你就是不想工作,对吧。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哦,是吗?聊太久,我给忘了。你这个突发状况,现在看不出来什么异常。情绪也没什么波动,继续按之前的药方服药。减少计量的事情,先缓缓。也用不着给你做催眠,你也不想其它人格出来不是吗?现在远离容易刺激你的事物。”
“小曦,说实话你是希望这些人格都消失吗?”
“我不知道。”晨雨曦态度模糊。
“也许你应该和他们接触接触。”
“不行,他们会跑出来。如果不是我自己操纵身体,我不放心。”
“就如此对峙,不是长久之计。”
“但……至少现在我看着像一个正常人。就好了,我已经满足了。”
她在逃避,像往常一样逃避,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迟早会明白的。你可能一直瞒住你身边的人吗?更何况现在有人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白寒翎心里莫名的难过,他眸色深沉,眼里流动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人总要努力走出僵局,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虚假的宁静之中。
精神类药品不能成为她的毒品,也不能成为她珍爱生命的借口。该戒掉,该彻彻底底断掉。晨雨曦不了这个狠心,他不能看她沉沦,只能潜移默化从思想开始改变。
他已布好了棋局,只等待博弈开始……
“……我饿了。”晨雨曦无法回答他。
白寒翎看着她躲避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她沮丧无措的小脑袋。
“走吧,带你去吃饭。想出去吃还是在医院食堂吃?”
晨雨曦抬起小脑袋瓜:“我想吃外卖。”
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家里的人等着我回去一起点外卖呢。”
“那几个男孩?”
“嗯,我们约好了的。”
“行,我请你们吃外卖,顺便把你送回去。”白寒翎拿起手机给科室主任发了个外出办事的请假消息。
“那……好吧。”晨雨曦想了想,本想拒绝,但想到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便资本家附体,答应了下来。
晨雨曦跟在白寒翎身后,等他锁了心理咨询室的门,又拿了血检报告,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停车场,上了他银色的捷豹。
晨雨曦看着他上车后,认真地盯着血检报告,眉头深深皱着。
她紧张地咽下口水。
长久的沉默后
“不行,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温润的声音压低,藏着愠怒。
晨雨曦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敢问为什么,她怕下一句话就宣判了她的“死亡”。
她无所适从地到处乱瞟,苍白的手死死抓住胸前的安全带。
“比我预估的还严重,肝功能下降,低血压……”
“这……不是正常的副作用吗?”晨雨曦怯生生地开口。她清晰地知道她所有药的副作用。
“平常还月经失调,头晕恶心,连面部表情都变得僵硬……你还觉得这正常?”
“正常?确实正常……但能让你变得不正常。你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解释为什么副作用要叫副作用?精神药品不是你的庇护港,它是隐形毒品,是让你慢点死的毒药。你回来一年了,照这个架势,你怎么戒得掉……嗯?”白寒翎的脸色不再温和,而是异常的严肃。
“要不然还是去我工作的治疗所吧。”他合理提议。
“不行。”晨雨曦的声音尖利而急促。
“治了一年,毫无进展,你让我怎么和家属交代。你就这么想融入正常社会?”
“我也想变成正常人啊……我这么配合的吃药,没有效果你怪我吗?”
“小曦,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不适合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下。”
“所以呢……再把我关起来?”她眼角微红,难以置信地盯着说话的人。
“之前你在乌立尔托精神病院的时候情况都是越来越好的,你为什么这么抵触呢?”
“呵……那当初就不应该把我接回来啊。”她自嘲地笑了笑。
“冷静点,小曦。”
“我看不冷静的是你。”晨雨曦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
白寒翎眼疾手快地锁上车门,他无奈地伸手压住眉头。
“行,我们都冷静一点。”
“……这些不能怪我,我一直遵从医嘱,病情依旧我也没有办法。”晨雨曦鼻头一酸,微微哽咽。
“好好好,怪我……怪我不专业。”白寒翎深知晨雨曦的本性。
抑郁症不是靠吃药就能治好的,只是她不懂。她刚硬的内心闭塞,偏执又冷漠,她没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晨雨曦是白寒翎见过的唯一一个以仇恨和悔恨为信念活着的,她没有真正求生的欲望。看似忘记了过去的悲痛,实则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
自欺欺人的不愿意醒来……
只要正常吃药,她确实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这是大多数的精神病人都无法达到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同意晨雨曦照常回到学校。但她思想固执,不愿意放弃那些沉重的“累赘”。
其实在接手晨雨曦不久他就感到了麻烦,一堆专家的治疗方案都抵不住她铜墙铁壁般闭塞的内心,他早早就想拒绝晨雨曦这种思想独立且固执的病人。但有什么办法呢,晨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好在新的方案已经在晨雨曦没有察觉之处开始正常运行,至于效果,白寒翎只能最后赌上他们团队的职业生涯。
“别生气了昂,小姑娘。嘴都要撅到车顶上去了……怪我,我不小心情绪激动了。别生气,我请你吃外卖,使劲点,别客气。”
“你知道……哼,是你的错就好,我向来宽容大度,这次,下不为例……”晨雨曦抽纸擤了擤鼻涕。
“定期检查还是少不了的昂,减少剂量的事就下次再说吧。大小姐,先填饱肚子。”白寒翎转移话题。
等晨雨曦和林叙然他们打电话商量完要吃什么后,白寒翎识趣地给小朋友们点上了外卖。
晨雨曦心满意足后突然想到什么。
开口问道“你不会还要进去坐坐吧?”
“怎么,不欢迎?”
“不是,你要以什么身份去啊?”
“怎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病情?”
“废话。”
“那就说我是你的青梅竹马。”
然后白寒翎从反光镜上看到了晨雨曦的白眼。晨雨曦真不知道眼前这个比她大十岁的人是怎么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的。
“就说表哥或者小舅什么的,应该能糊弄过去吧。”白寒翎不逗她了,改口到。
“表哥吧,你和我哥好像差不多大。”
“行,我要去你几个的房间的看看。”
晨雨曦狐疑地看向他。
白寒翎手指轻点方向盘,正色道“和人接触或者观察一个人的房间布局可以窥探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我觉得需要了解了解他们。而且我还没去过你房间,要去看看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有心理暗示的什么不应该出现在房间里的东西。”
“哦,你别吓到他们,也别被他们识破了。”
“这我知道。”
车开进棠宅御院的时候,外卖碰巧也到了,晨雨曦就顺便把外卖拿了回去。
11号院的铁门口站着正在等待的佣人,可见车里的晨雨曦后毕恭毕敬连忙把门拉开。银色的捷豹开进了有着些许春意的庭院。
在晨雨曦左指右指的带路下,车子绕来绕去,终于停到了家里的地下车库。
“真是这辈子都不想给你指路了。”晨雨曦自从给他指路后,就没有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有时白寒翎连东西的不分,她只能绘声绘色的给他实时导航。
“你家太大了,而且棠宅御院我又没来过。”
“就算你来一百回也记不住。”
两个人下车后就拿着外卖,坐电梯上了一楼。
“回来了。”正在书柜下看书的郁闲烯抬眼看见了拎着大包小包出电梯的两人。
“嗯,来吃饭吧。”
“小曦。”冲过来一个白色的团子,欢喜地大叫,一把抱住晨雨曦的大腿。
“嗯?”晨雨曦瞅它一眼,没有手扒拉开它,只是拖着木瓜往餐厅走。
晨雨曦把外卖手上的东西放到餐厅桌子上,扒拉开粘在她腿上的机器人。
“主人,这个人是谁啊?”木瓜扫描了一遍,发现人物识别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表哥,白寒翎。过来坐坐而已。”
“你们好。”白寒翎和煦的微笑着和聚过来的人打招呼。
“表哥好。”
“都别见外,来吃饭吧。”白寒翎语气和善。然后一抬眼和从厨房出来的柳瑜对视上,两人默契的交换了眼神。并没有拆穿他。
“寒翎哥,稀客啊。”
“嗯,好久不见啊,柳瑜。”两个人对小孩子爱吃的东西不感兴趣,便到厨房随意吃了点。
“小曦的病怎么样了?”
“老样子。”
“四月份是有跆拳道青年赛是吗?”
“嗯,在琼都。”
“你看着她点,也柔和地劝劝她,小姑娘报复心强,我觉得她要下狠手。”
柳瑜怔了两秒,半晌才消化完他的话。
“劝不住,她从来不听劝……”
“上次比赛是什么情形?让她记这么久的仇。”
“上次啊……上次是……因为她比赛前感冒了,都以为不严重。她之前也不经常生病,就都吃了点药,都没怎么重视。最后一场上去了后,交手了一会后,大家都看出她状态不好,就犹豫要不要终止。她自己也察觉到比不了赛了,就要申请终止。但是对面的那个姑娘一直是小曦的手下败将,然后也看出来她状态不好,就卯足了劲下狠手,每次小曦想示意裁判认输,都被那姑娘打断。而且是丝毫没有顾及的使劲,最后小曦都倒下去了,那姑娘还想补一脚。下来一看,人都烧到了39度了,人被抬进医院的时候,我和同行教练又生气又心疼,几个队友和我在医院哭的泣不成声。结果就是小曦的伤养了一个多月,肋骨折了一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小曦回来后就闷了一个多月,也没去上课,心情一直特别沉重,不说话,也不爱吃东西,看着特别让人心疼。”
“之前怎么没和我说。”白寒翎眉头紧锁,神情变得严肃。
“你知道小曦自尊心强,不让和任何人说比赛的情况。我们要不敢提及,怕她伤心。”
“……”
白寒翎深深地叹息。
等出厨房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小曦呢?”白寒翎注意到人不见了,便问正在清理餐桌的沐清安。
“哦,她上去休息了。”
“行,我有事找她。她的房间在?”
“二楼尽头,或者你可以让木瓜给你带路。它应该在客厅和他们看电视。”
“行,谢谢。”白寒翎微笑着点头。
“不用谢。”沐清安轻轻地笑了笑。
白寒翎愣住了,他的瞳孔因为惊异而放大,他看到晨雨曦所描述的矫饰的笑。客气又温柔的笑,掩饰着眼底所有的情绪。
然后故作镇定的朝客厅走去,客厅的两个人正在看球赛。
他带着亲切的笑意和两个少年聊了几句,气氛轻松又和谐,然后他拎走了看不得球赛装懂的机器人。
小机器人边带路边问道。
“你去小曦的房间干什么,小曦是女孩子,女孩子的房间是不可以进的。”
“那你为什么能进小曦的房间,你不是男孩子嘛?”
“我……我又不是人。我是木瓜。”木瓜执拗的解释到。
白寒翎被它逗笑了。
走到二楼尽头,带着指纹锁的门虚掩着。
白寒翎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便轻轻推开,木瓜跟在身后带上了门。房间很宽敞通透,活动区域开阔且丰富。有吧台,冰箱,书柜,沙发,电视,浴室,躺椅,花园阳台……
白寒翎有点吃惊,他的家和晨雨曦的房间差不多大。参观了一边后,对比楼下户型后,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房间可能还有隐藏空间,大概率是小姑娘的衣帽间。
半天他也没有瞧见人,他将目光锁定在深绿色床帘罩住的庞然大物。他掀开床帘,一个睡颜安静的姑娘映入眼帘,她睡在舒服的大床上,白寒翎瞥到了旁边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心一紧伸手拿了起来,里面躺着满满的药,最上面是半片药片,他放下心,盖上盖子,轻轻放回原处。然后默默掩上帘子。
开口轻轻地问一直盯着他的小机器人。“你主人睡前一直服用安眠药吗?”
“主人睡觉前都会吃那个药。”
白寒翎开始仔细观察房间里的物件。他走到吧台,打开冰箱,里面放着些水果,饮料,面膜和果酱,摆放的最多的是可乐。白寒翎轻轻皱眉,写了张便签贴在可乐上。然后来到书柜,打量起来,书柜上放着的大半是高中和大学的教材,还有些外国读物和国学经典。
“高数,人体解剖学,大学物理,民法典……?”白寒翎念着书名,变得越来越疑惑,然后又往下排看。
《圣经》、《红楼梦》、《傲慢与偏见》、《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三体》、《夏天、烟火和我的尸体》……和一个《安徒生童话绘本》?她看的书真杂。
白寒翎抽出那本童话,轻轻翻阅,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页角都被翻得卷翘。上面的插画明亮且美好,鲜活的故事在书本里横跳,荡漾起年少的憧憬和幻想。
白寒翎合上书,心里泛起层层波澜,将书放回原地后,他望向小姑娘睡觉的地方,然后默默收回目光。走向旁边的玻璃柜。是个陈列柜里面放着拼好的乐高积木,手办和盲盒。白寒翎仔细端详着架子上的物件,拼好的乐高积木大多是鲜花,街景或者跑车,手办里他只认识小半:几个英雄联盟的英雄和几部大火的动漫人物,而盲盒却没有几个,没有同一个系列的,似乎是朋友送的或者只是买来玩玩。移步休闲区,摆放着几个蓝皮的美式沙发,一个黑色的中古木茶几,对面就是两个棕色的中古柜子簇拥着一个液晶电视。两个木柜子都上了锁,白寒翎把站在旁边木瓜拽过来问,里面装着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里面装的是主人的药?”
白寒翎忍不住轻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唔……我怎么说出来了。”木瓜有些懊恼。
休闲区整体低一个阶梯,上了阶梯后一个中古的华丽的梳妆镜,旁边是一个弦月状的躺椅,里面放着云朵的抱枕,月亮尖上吊着一个星星的夜灯。白寒翎环视一圈,四处都有花瓶,大多都插着馨香的花。白寒翎推门出去,走到了阳台,阳台是一个半圆形凸出的平台有铁制的小桌子和座椅,满是不同品种的花草,露台的一角还挂着风铃。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没有隐瞒的展示着晨雨曦的习性和喜好,又似乎在隐瞒她的一切。
她总是难看透,神秘又谨慎,自负又自卑,偏执又随性,把人自身的矛盾无限放大。
白寒翎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床帘罩住的女孩,又默默收回了目光,关上门。
“你究竟在看什么啊?”旁边的木瓜忍不住问,它总觉得白寒翎的目光总是穿过那些家具,像是想要看穿什么。
“在看房子的构造和布局啊,看看它们有没有损坏,有没有什么隐患。”白寒翎开始给接下来要撒的谎铺垫。
下了楼,白寒翎客套的和几个少年聊天。
“和小曦相处是不是很别扭啊?”
“没有啊,她人……不错的。”林叙然再蠢,也不会蠢到在别人家长面前说什么坏话。
“对对对,她人挺好的。”沐清安实话实说。
“嗯。”郁闲烯轻轻应了一声。
白寒翎笑笑不说话,谈吐之间,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几个人分别是谁。
“你们住在这儿,觉得怎么样,生活的还习惯吗?”白寒翎亲切的关心到。
“简直是皇家般的享受。”林叙然笑得灿烂。
“装我们几个闲散人,真是太折煞了。”郁闲烯开口。
“房子很好,也挺习惯的。”沐清安轻笑。
“那就好,我是学建筑的。今天送小曦回来,也是顺便看看各房间的情况,有没有什么隐患和问题。其它房间都看过了,能去你们几个的房间看看吗?”
几个人是寄人篱下,又是主人家里的人检查房间,就都同意了。给了他钥匙后就继续看球赛了。
“哥,我的门没锁。”林叙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说。
“行,知道了。”
白寒翎很擅长给人设套,或者循循善诱从而达到目的。拿过钥匙后,他转身离开,脸上浮上了一层浅薄的轻笑。
没有人知道他是少年们相遇的密谋者之一,他布好局,以青春的名义掩盖他们真正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成功,少年便也没了意义,其实在利益面前梦想只是天真的空谈。
他只希望这次的抉择是有效的。
他几个人的房间布局都不大,而且都是男生,东西也格外少。沐清安的房间仅仅只是原来客房的模样添上几个生活用品。林叙然的房间明显有些杂乱,增放的物件多,零食和饮料散乱在一边。而郁闲烯的房间格外整洁干净,房间是中古样的布局,古香古色的器件偏多,一进门就隐约能闻到草药和檀香的味道。一面中古的多抽屉柜子上面贴上了备注的中药名,书桌上零星放着中药的书。
白寒翎看完一遍后,大致有了对他们的心理侧写,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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