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三次献玉

这时，一个约六、七岁的小男童跑过来，含着泪焦急地道：“爷爷，我娘她又昏过去了，您快过去看看……”

  卞和见说，忙架起双拐，和男童一起走了出去。

  在隔壁的一间破茅屋内，一个妇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一个三、四岁的女童在旁边啼哭。妇人正是楚第一次伐罗时在战场上殉职的部将谷生的妻子妤婕。卞和走进来唤道：“妤婕，你怎么啦？妤婕……”见妤婕没有吭声，卞和放下双拐，将妤婕扶起来，在她的人仲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妤婕终于缓过气来，许久才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哭泣的两个孩子，有气无力地道：“卞叔，妤婕怕是不行了，孩子他爹，他爹……接妤婕来了……”

  卞和道：“孩子，别说傻话，你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着呢……”

  妤婕道：“孩子他爹走后，多蒙您老照应……”

  卞和道：“说哪的话？老朽遭刖刑后，不也全靠你们照顾吗？老朽无儿无女，早把你和谷生当成老朽的孩子，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的话来了？”

  妤婕道：“妤婕的病自己知道，好不了啦，妤婕我别无所求，就是我万一有个……有个三长两短，荆儿、玉儿两个孩子，可就托付给您了……”说完又昏了过去，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原来，这一带又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灾，直干得河床见底、树木枯焦，田地颗粒无收。庄子上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卞和道：“荆儿、玉儿，你们不哭，你们的娘她是饿成这样的……荆儿，快去爷爷那边灶头上还有一点糠菜糊糊水，你快去取来！”

  男童见说，连忙跑过去将半瓦罐稀荡荡的绿水端过来，卞和一点一点地喂到妤婕嘴里。绿水的作用终于发生神奇的效力。喝完绿水，妤婕终于睁开双眼，看见旁边的卞和及两个孩子，动情地道：“卞叔，您又把妤婕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了，您，您胜过妤婕的再生父母，能让妤婕叫您一声爹吗？爹！”

  卞和亦含泪道：“哎，女儿……”忙将妤婕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随后掏出两块洁白的玉片，又道：“女儿，这是爹刚打磨出的两块玉片，明日拿到集子上卖了换点粮米回来度饥荒吧……”

  妤婕道：“爹，您不是说如今又换了君王，要去献玉，这可是您在路上的盘缠！”

  卞和道：“没关系，爹会有办法的……再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饿死。有你们在，爹活着还有些奔头。没了你们，爹前去献玉，还有什么意思？”妤婕见说，这才收下玉片。

  第二天早晨，妤婕来到集子上。她在地上铺了块布，将玉摆在布上。然而，眼看都快散集了，面前的玉片竟然无人问津，妤婕心里不觉暗暗着急。看看已经晌午，玉还没卖出去，今天肯定是没指望了，妤婕正玉准备收起玉打算回去。就在这时，过来两个年轻人，拿起玉片打量了一阵，问过价钱，摇了摇头，又将玉放下了。妤婕忙道：“常言道，黄金有价玉无价，不知您想出多少价？”

  男子道：“八百铜贝币，你卖不卖？”见男子砍去一半的价，妤婕摇头道：“不卖！”男子见说，又磨蹭了一阵，怅然离去。

  傍晚，见妤婕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卞和忙问：“孩子，玉卖出去了吗？”

  妤婕摇了摇头，卞和又道：“是啊，灾荒年景，谁还稀罕这东西……”

  妤婕道：“有两个人，只肯出一半的价，女儿没卖……”

  卞和抱怨说：“唉，你怎么不卖呢？不管多少，总能救点儿急啊！你看，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等你买吃的回来……”

  就在这时，只见女儿水玉哭道：“娘，饿、饿……”哭着哭着便没有了声响。妤婕忙过去抱起女儿焦急地唤道：“玉儿、玉儿，我的玉儿……”

  卞和见状，忙道：“屋子里还有一点榆树皮粉，快，快去熬点糊糊来……”

  妤婕见说，忙去取榆树皮粉熬糊糊……几口树皮粉糊糊喂下去，小水玉的呼吸总算平和了一些。卞和道：“妤婕啊，明日不管多贱的价，你也要把玉卖掉，大人可以扛，孩子怎么扛得了啊！”

  第二天早晨，妤婕带着玉片再次来到集子上。同昨天一样，玉片摆在那里老半天仍无人问津。妤婕正感到焦躁时，昨天看玉的那两个汉子又来了。其中一人拿起玉片像昨天一样翻过来调过去不住地打量。妤婕道：“先生，您不是要买吗？就按您昨天说的价钱，我卖、我卖，要不，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说罢泪如泉涌。

  汉子见状，便道：“好，既然如此，两块我都要了！”说罢，掏出钱放在搁玉片的布上，站起来一边继续打量玉片一边离去。

  待汉子离开后，妤婕拿起钱紧紧地贴在胸口。虽然只卖了一半的价钱，但两块玉全都卖出去了，也不算冤枉（划算）……妤婕正要去米市，忽听身后一声：“大嫂，你等等……”

  妤婕回头一看，只见买玉的汉子拿着玉片又回来了。难道他翻悔了？这可是救命的钱啊！妤婕的心不由猛地一紧。当汉子来到跟前时，她浑身哆嗦着一边后退，一边惊恐地道：“先生，您怎么啦？这……这可是我们娘儿几个的救命钱，您买了，可就不能翻悔啊……”

  见妤婕那副惊恐不安的样子，汉子笑道：“大嫂，别怕，在下不是来退货的。在下刚才仔细看了看，这可是上品的好玉，买贱了对不起这两块玉，更对不起雕琢打磨它的玉工，在下会于心不安的……”于是又掏出一大把钱币放在妤婕手中。

  今日卖玉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好人！望着汉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妤婕不觉热泪盈眶。

  见妤婕提着一袋子粮食回来，卞和知道玉已经脱手，高兴地迎上前去。荆山、水玉兄妹俩更是抱着粮袋又亲又吻。妤婕放下粮袋又道：“今天卖玉遇上好人，买了米，还有余钱……”说着，将多余的钱币递到卞和手中。

  卞和道：“柴多米多没有日子多，你还是留着吧！”

  妤婕道：“没有了再找您拿……”

  这时，卞和望着几案上的那块璞玉叹道：“嗨，要是那块玉能够献出去，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妤婕道：“爹，如今都城已搬到郢都去了，虽然换了新王，谁知道会不会和他爹和他爷爷一样又是个不识货的呢？”

  卞和道：“孩子别担心，爹的两只脚都没啦，他还能把爹怎么样？”

  妤婕道：“可您已经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女儿怎放心您去？如果您非去不可，女儿就陪您一块去！”

  卞和道：“那怎么行？荆儿、玉儿还这么小……”

  妤婕道：“不要紧，与其在家里天天为您担心，不如随您一块去，一家人在一起心里踏实！”

  卞和只得道：“也好，去雇个车吧，明早我们爷孙四个就动身……”

  在郢都城内一条宽坦的大街上，一队手握铁戈的兵士在前面开路，后面的兵士拥着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徐徐地驶了过来，马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铃声老远都能听到。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楚王熊赀头戴珠链王冠、身穿金丝王袍，脸上挂满惬意的笑容。这是他迁都到郢都以来，第一次率领群臣在城内游览。望着高大的城墙，气派的宫殿和宽坦的街道，熊赀不觉心花怒放。

  一一三、斗祁荐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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