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什锦八宝粥（二）
听见邓黠出去的关门声，聂欢终于是再忍不住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其实胃里的不舒服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还愈演愈烈。
聂欢实在是不想再让邓黠徒增担心，便硬是嘴硬不肯说。被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暗暗压在腹部，翻身忍过一阵钝痛。
这个时候突然开始想念宋羽来了，他做的什锦八宝粥可是得到过皇宫御厨的肯定的，食材都是普通常见的白米，桂圆，红豆，大枣，莲子，花生等十几种，好像还有山药枸杞，燕窝等一些药性温和的温补药材，经过大火转中火再转小火熬煮，总之粥端上来时有淡淡的香甜，入口绵软，味甘，进到胃里都是暖暖柔柔的感觉。
越想聂欢越不禁难以理解，宋羽明明是个十足的厨房白痴可就是这什锦八宝粥甚是和聂欢的胃口，后来才听府里的下人说，这是宋羽偷偷和一位酒楼大厨拜师专门学来的，好像是因为那阵聂欢因为思念双亲又恰巧染上风寒胃口极差，一连两三日都吃不下什么每次只能喝下两口寡淡的白米粥，小小的人眼见着削瘦，宋羽就连日学下了这什锦八宝粥。
当宋羽端着粥来到聂欢面前时，聂欢见到这碗颜色漂亮的八宝粥奇妙的就顿时又有了食欲，整整一小碗八宝粥转眼就被聂欢吃了个干干净净。
从此以后，每当聂欢不想吃或是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时宋羽就会做这道什锦八宝粥，后来聂欢为了答谢宋羽就也有样学样的去学了宋羽最爱吃却因为工序繁杂怎么也学不来的荷花糕。
心里想着宋羽和他的什锦八宝粥，渐渐的聂欢胃里的疼痛居然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不知不觉的竟也真的就睡着了。
当邓黠端了粥再进入房间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见聂欢似是睡着了且难得的没有梦魇，邓黠也没急着唤醒，只是轻轻放下手里的白粥走近床上似乎正熟睡的人。
轻手轻脚的把被角掖好，邓黠在床沿坐了下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难得深眠的面孔，只是不知是因为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还是身体上的不适，那对好看的眉眼总是会微微的皱在一起，那双清澈的眸子除了主人希望世人和已故的双亲看见的 果敢坚毅，还有被掩藏很好的淡淡哀伤，如果不够亲近或是善解人意只怕见到的人会把这淡淡的忧伤误解成是与生俱来的冷淡漠然......
看着又皱在一起的眉毛，邓黠忍不住伸手想要把它们抚平，却不想才一处碰到苍白的肌肤邓黠整个人都慌了。
滚烫。再一仔细轻触，一片异于常人的温热。
手上的凉似乎给了聂欢难得的舒适，在邓黠抽回手的瞬间聂欢似乎不舍这一片难得的舒适，想要阻止却只能发出嘤嘤哼哼的一阵小声呻吟。
“聂欢，你发烧了，我去找大夫。”
邓黠不禁懊恼自责，居然没能早些发现聂欢的不适，虽看出了聂欢的难得的依恋却还是暂时抛下不舍起身出门找大夫。
很快，店小二就找来了据说城里最好的大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已有耋耄之年，走起路来却是足下生风，步伐矫健的很。
经过一阵仔细的诊脉，老大夫把病人的手小心放回被子里，捋捋下巴花白的胡子沉吟片刻才起身邓黠外面说话。
“病人应是长期郁结于心，近期又受过严重的外伤毁了身体根基，虽看起来伤口依然痊愈，实则不然，此次高热应是胃腹不适又染上了风寒，高热易退，胃腹仔细将养着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病人的郁结，若是郁结不去，其他都是治标不治本，就算小心仔细将养调理着他日一场风雨依旧会像现在这样一病不起。”
邓黠听的心惊肉跳，郁结于心，严重外伤？是那次自己亲手造成的吧。邓黠啊邓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大夫深吸一口气，拿过纸笔在纸上仔细斟酌片刻才有了决定，认真写下药方。
“这是药方，你们的情况客栈里的店小二已经和我说了，一会我会要店里的伙计把药送来，你就不必再跑一店趟了。好好照顾你的兄弟，也不必过于忧虑，好好调理，少忧思，再辅以药石相佐，痊愈倒也不是没有希望。”老大夫收好药箱，也不再多做停留，起身便在邓黠的相送下离开了。
待邓黠关好门回到屋里，聂欢也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醒了，还有哪里不适吗，大夫刚走，我这就叫他回来！邓黠说着就要转身去喊人。
''不是!''
"......"邓黠止住步 深吸一口气，这才换上一副笑脸转身回来。
“大夫说了，你是胃腹不适又染了风寒所以有些发烧，吃几副药好好调养，过几天就没事了。”邓黠尽量表现得自然，用力掩饰内心的难过，自责，懊悔......
邓黠，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吧......
“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其他都很好，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你也别太当真了。”
聂欢语气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好，我知道了，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煮了一些粥，你要不要......尝尝？”邓黠没说，在聂欢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什锦什么八宝的 ，一会儿桂圆，一会儿山药的，邓黠估摸着聂欢是在说什么吃的，可思来想去就只有把聂欢说过的东西一股脑熬成了一锅粥......
“好。'聂欢毫无犹豫的回答让邓黠一阵欣喜，不管聂欢是不是真的想吃东西，就冲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已经让邓黠满足了。
看着眼前的像极了什锦八宝粥的碗，聂欢一时间胸腔里最柔软的地方一阵温暖，虽然卖相和宋羽的什锦八宝粥相比较还是差了些，可仓促间条件有限，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实属不易。
拿起汤匙，小小的一口，果然，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入口绵软，甘甜也不及宋羽做的，可就是出乎意料的胃腹没有任何不适，很舒服。
最终，聂欢并没有把那一小碗粥尽数吃下，虽只是少量却依然让邓黠感到欣慰，那已经是这两天聂欢一天的食量了。
不急，慢慢来。邓黠相信只要自己小心仔细照料再想办法解了聂欢的郁结，终有一日会再见那个活泼善良爱笑的聂欢......
“梁大哥他们可有消息了？”
聂欢看着邓黠收好碗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
“还没，不过听店小二说上午有一批被暹罗匪徒关押充工的流民进城了，我想可能和梁成山他们有关，我已经遣人去查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邓黠想到刚刚熬粥时得到的消息，觉得说了可能会让聂欢有些期盼，总好过整日都没什么消息要来得让人振奋。
“那可有杜姑娘和沈姑娘他们的消息？他们同我们分开的时候距离锦城不过数里，不出意外今天也该能入城了，他们也没有半点消息吗？”聂欢确实有些坐不住了，不过一个晚上，曾经有说有笑的一群人如今就只剩邓黠和自己两个人，其他人都音信全无怎能不让人着急。
"你别急！别急啊，这我都说了，锦城我的人手有限，咱们刚来锦城总要给我点时间去捋顺其中的利害关系呀，明天！明天我保证让你有确切的消息，你看这样可以吧？！"邓黠明显有些着急，生怕聂欢以为自己没有尽心尽力的寻找一干人的下落，搞得好像自己对聂欢别有用心要据为己有一般.......
可在聂欢看来，此时的邓黠就像是在向自己证明着什么，堂堂的白龙帮帮主似乎并不应该在这样的问题犯难，除非邓黠的白龙帮都是他的掩饰，毕竟邓黠的事自己又知道多少......
聂欢虽没有这样认为，可就是感觉邓黠在这样的时候在急切的证明白龙帮是有实力的，只是恰巧在锦城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白龙帮在锦城的实力如何，聂欢并不在意，邓帮主是一帮之主想必无论如何都要比聂某有实力，聂欢还请邓帮主出手帮忙寻找聂欢朋友的下落，聂某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没有一丝逾规越矩，甚至是客气恭敬，可邓黠听了却是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了。聂欢说并不在意白龙帮实力，要自己帮忙寻找友人的下落，还说要感谢自己......
聂欢说的没有一样是邓黠想要的，还恰恰相反都是戳人心窝的话，尤其戳邓黠的心窝。
“好，我一定尽力。”邓黠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答应下来咬咬牙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聂欢却是如何也摸不到头脑，这邓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这邓黠在搞什么鬼？
"白帮主？！一口一个白帮主白帮主的叫着！这么快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了？！还有人？！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句句都是帮你找人，难道我就没找吗？！搞得好像我在要挟什么，对你有所图谋一样？！我身上的两个窟窿到底是为了那个白眼狼挨的？！"出了客栈，邓黠怒气冲冲的来到城东距离客栈不远的一处宅子，对着院内一棵粗壮无比的巨柳一顿拳打脚踢，把郁结在心里的不快、气愤都一吐为快。
“帮主，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说话的是锦城里一间规模不小的酒楼老板吴江，此时正恭敬地俯首汇报着下面传来的消息，听说有帮主要找的人的消息，这吴老板也是半点不敢耽搁，放下手里的事物急急的就去了客栈，却不巧，邓黠和聂欢生了闷气又不敢走远，就干脆来了这间平日里吴江和自己碰面 议事的联络点——清远阁。
等到吴老板凭着运气和猜测来到宅院时，就看见平时威风八面的帮主正对着一棵树发脾气……
“说，人在哪里！”邓黠郁结在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据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暹罗匪患捉去的一批流民里，似乎有与帮主要找的人条件吻合，只是咱们的人还没和他们搭上话，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吴江一口气说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不敢有半点隐瞒。
“很好！尽快落实那些人的身份，设法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要是不能看到全须全尾的聂欢口中的“友人”，邓黠不知道聂欢那小子还会怎么自责！
吴江正要领命告退，却又被邓黠叫住。
“慢着，”
“帮主，还有何吩咐？”
“本帮在这锦城的势力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回帮主，在锦城，本帮除了聚福楼一家酒楼外，只有歌舞表演的秦乐坊和另一家酒楼客悦楼这两家，因锦城前些年遭暹罗匪患祸害，城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有人做，直到近几年换了守城将军，匪患得到了清除，锦城的生意咱们这才开始做起来。”吴江据实禀报，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知道了，”邓黠一脸阴沉。
“……”吴江也没有做声。
“尽快发展锦城的势力。”邓黠的话有些突如其来，却又在情理之中，一帮之主要壮大自己在地方的势力，无可厚非，这只能证明我们的帮主潜心帮中事物，事无巨细。
“是，帮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邓黠本是有气又不能对着聂欢去当面撒气，索性对自己手下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训斥就怎么训斥。
“我堂堂白龙帮居然找个人都要如此大费周章，浪费时间，说出去还以为我白龙帮不如往日，日渐衰落了呢！”
邓黠突然的发难着实让聚福楼老板吴江一惊，慌忙跪倒在地。
“属下知错，是属下无能，没能迅速发展本帮实力，给帮主蒙羞了，吴江愿接受惩罚。”吴江如临大敌，低垂着脑袋始终不敢抬起一丝。
邓黠看见吴江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不敢起身，气消了大半，自己心里不痛快找人撒气也要见好就收，聂欢似乎并不喜人摆臭动粗，忍下了想要踢完再踹吴江的冲动，摆摆手强忍着就此作罢。
“起来吧，抓紧打探，一有消息记得立刻通知我。”
听到邓黠的话聚福楼老板吴江这才错愕着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的战战巍巍起身退下，只是低垂的头一直道身影消失在邓黠的视线里也没再敢抬起来......
邓黠深吸一口气，胸中郁结也瞬间消失，想起自己出来是聂欢还生着自己的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回去会不会再让聂欢更加恼火。
“还是暂时先不回去了，等他消消气再说！”邓黠拿定主意，在院子里悠闲地闲逛了起来......
还没走两步，邓黠想起那日费尽心思熬煮的那碗放了
很多食材的粥聂欢似乎还很喜欢的样子，不如一会儿再熬上一碗，待粥熬好了，他也气消了，届时肚子也饿了再看见我端着他喜欢的粥出现定然气就全消了！邓黠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十能全手，下得了厨房还哄得了聂欢.......
说干就干，邓黠撸胳膊挽袖子就向宅院的厨房里走，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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