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乔孔
初雪安排白藕营的女兵试过了复合弓，确实比她们用普通弓箭的时候强出太多。
拉满的复合弓，二十步内，即便是由力气小些的女子出手，也能正面穿盾。
跟传统弓相比，唯一的缺陷在于复杂的结构，需要小心呵护。
阵地攻防适宜，野战遭遇战则稍有欠缺了。
瑕不掩瑜，大量装备上，就是降维打击。
初雪回来的第三天，果然有人坐不住，找关系找到了李神通那里。
闻喜县裴家，整个并州仅次于李唐皇族和晋阳王氏的家族。
闻喜县还是河东郡的时候，河东裴氏家族便已经闻名天下。
前隋期间，河东裴氏出了编纂《开皇律》的裴政和出使东瀛的裴世清，威名赫赫。
当今朝堂上更是有着裴寂这样的高品官员，甚至连窦建德的夏国朝堂上一言九鼎的尚书右仆射裴矩，也是裴家长辈。
两头下注，世家大族的经典操作。
三国时的诸葛家族如是，去年的宇文家族亦然。
宇文士及天然地不想跟大哥宇文化及一起谋反，鸡蛋绝不放进一个笼子。
这是世家传承几百年的核心原则之一，不过这也注定了，多年传承的家族很难成为皇族，因为他们基本不会梭哈。
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让裴家在并州的关系十分复杂，裴家二房一位太爷早年纳了个乔姓商户家里女儿作为妾室。
本着便宜自家人的心态，裴家给了祁县乔家一些商路和进货渠道任其发展，乔家便连同本地一户姓孔的商户，干些走私勾当。
乔家孔家赚得盆满钵满，也知道定期到裴家孝敬一下，这一来二去，裴家就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大隋昌盛之时，乔家只能走私一些汉地丝瓷茶叶之类的玩意儿，战乱之后，他同那劫人为奴的客栈勾搭上，利用自家的商路为其走私奴隶到草原。
初雪剿灭了客栈之后，直接上门锁拿了乔家孔家的家主。
这一下可急坏了这两家剩下的人，他们才赶忙开始疏通关系打探门路。
乔家最硬的关系自然就是闻喜裴氏了，裴家人听说乔家主是被平阳公主的军队抓走之后，气得险些一巴掌扇过去。
终究是自家的钱袋子，裴家人还是带着乔孔两家的人来求情了。
即便不能求得赦免，也要争取只杀主犯，从犯轻判。
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上李木兰，实在是因为不认识，没门路啊，只能先求一求在晋阳多年的李神通。
李神通表示，我不造啊。
我连大侄女的军队回来都才刚知道，你居然觉得本王能到她军中去捞人？
李神通看着眼前儒雅谦恭的中年人，又看看他身后两个一脸富态提着礼物的胖子。他真想说一句，你们太高看我了。
财帛动人心，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李神通决定试试。
他也许还真说得上几句话。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殿下”，不动声色地接下孝敬之后，李神通爽快说道。
“多谢王爷”
唐王府
李木兰邀请李神通上座之后便高坐主位细细品茶，似乎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手中那杯茶了，根本没注意到堂下还站着三个人一般，宇文禅和初雪则站在她身后。
“皇叔，这可是我珍藏将近一年的雨后春茶，快尝尝，再过几个月就该喝新的了”，良久，李木兰笑着开口招呼李神通。
李神通：“……”
“殿下，这三位是……”
“哎，皇叔，交代道宗道彦二位贤弟去办的事情办好没有啊”
“他们已经收到了各州县呈报的家族名单，正要整理一份出来请殿下过目，若是无误便要发文召集了”
“那便好，我听说他们将河东裴氏和晋阳王氏列进去了”，此言一出，下方站着的三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居中的裴清茂，不知道这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家乃天下名门，并州郡望，自然名列其中，今日我正好带着裴家人来拜见殿下了”，李神通见她主动提到裴氏，赶忙介绍一下下边尴尬的裴清茂。
“草民裴清茂，乔寅升，孔祖安，叩见公主殿下”，裴清茂连忙拉着身后两个商人跪下。
“免礼平身”
“谢殿下”
“皇叔，你带他们来，所为何事啊？”，李木兰笑容和煦，随意问道，平淡得好像刚才晾着裴清茂三人的不是她一般。
“这……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
“殿下，这两家与我裴家有些姻亲干系，此次两家犯下大错，不敢奢求赦免其罪，唯有倾尽家资赔偿，恳请殿下不要牵连其家人”，裴清茂不似裴寂和裴矩那般有官身，只是一介草民，留守并州管理家中事务。
“在你们眼里，本宫是动辄灭族的嗜血杀胚么”，李木兰神色一凛，冷冷道。
“殿下恕罪”，三人连忙跪下，头都不敢抬。
“殿下，我看他们颇有诚意，乔孔两人协助人贩子走私奴隶，罪不容诛。不过他们两家也是此次并州大会邀请的家族之一，留着两家戴罪之身也能为殿下效力不是”，李神通赶忙打圆场。
“哼，与那般恶逆之辈同流合污的家族，本宫可不敢用”
“当真不能给个机会吗”
“给不了，让他们带着东西，回去吧”，李木兰神情冷漠，一点不给叔叔面子。
“哎”，李神通也只能哀叹一声，带人离开了。
几人离开之后，李木兰身后的宇文禅迅速追了过去。
等到李神通一行人回到晋阳府衙，骑在高头白马上的宇文禅已经等候许久。
“宇文千牛，你不是在殿下身边么”，李神通上前打了个招呼，疑惑问道，难道自己纵欲过度记忆力下降了，方才我还看见他在李木兰身边的。
“王爷，借一步说话吧”，宇文禅神神秘秘地开口。
几个商户皆是眼光一闪，看来此事还有转机。
府衙之内，几人分别落座。
宇文禅含糊开口，“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些污浊之事也非堂堂皇族贵人该听闻的。本使作为护卫，自然要为殿下分忧考量”
“宇文千牛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
“此事由我经办，殿下不会过多过问，乔寅楷、孔祖宪二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至于乔孔两家，将所得赃款尽数退回，今后尽心为殿下办事，为并州谋福，可赎罪也”
乔孔两人大喜过望，连忙上前跪倒感谢。
“如此甚好，宇文千牛临机变通，不愧是木兰亲口要来的护卫”，李神通本就有些被宇文禅的才干折服，如今看到他居然可以背着李木兰变通办事，更是赞不绝口。
“王爷，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殿下是有大志向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腌臜小事，有损声望。皇叔亲自带人上门请托，若是给了方便，天下人当如何看殿下？故而只能冷眼拒绝，殿下心底里还是愿意给王爷面子的”，李神通还要给李木兰办事，宇文禅偷偷靠近过去解释了几句。
“原来如此，本王糊涂了，多谢宇文千牛指点”，李神通虽然怕侄女，可是今日当着外人的面被她呵斥，心中难免怨愤。
宇文禅这一番解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李木兰那般说话也是为了两人的前程，谁能保证隔墙没有耳呢？
这些事情，万一在关键时刻被捅出去，影响太过恶劣。
从并州官衙出来之后，宇文禅将裴清茂三人单独叫到一处酒馆包房中。
“裴先生，乔孔两家是本官担了风险保下的，若是今后再有作奸犯科之事落在殿下手里，我也不好交代，今日请你做个见证，从今往后，乔孔两家要忠于平阳公主殿下，忠于大唐”
“是是，草民家中定然唯殿下马首是瞻”，乔孔二人连连点头。
“话谁都会说，关键还是看要怎么做”
“请宇文千牛示下”
“我听说你们有到突厥的商路，说说吧”
“这……”，两人支支吾吾的，望着裴清茂，似乎不敢说话。
“赶紧说呀，宇文千牛冒险保下你们，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便是这般报答的”，裴清茂看起来比宇文禅还要生气。
“好吧，草民大哥乔寅楷，早年在并州做些小生意，同逆贼刘武周有些私交。刘逆起兵之后，我们家靠着旧交情才没被贼兵搜刮。战乱的时候，刘逆要给突厥人进贡，便托我大哥从南方采购些汉地珠宝丝绸之类的玩意儿送到马邑，交由那边的商队送到王庭去”，乔寅升一边看着宇文禅的表情，一百年缓缓开口。
难怪他不敢说啊，居然还跟逆贼刘武周有所勾连。
宇文禅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刘逆现在逃窜马邑，你们还同他有所牵连？”
“是”
“砰”，宇文禅狠狠一拍桌子，“好个乔家，当真是胆大包天”
“大人饶命”，两人本就神经紧绷，突然听见响动，吓得一个哆嗦，尿都差点吓出来。
乔孔二人赶忙重新跪下，连裴清茂都有些惊惧，他觉得裴家似乎不该蹚这趟浑水。
“罢了，你们继续同刘武周联系，他要的都给他，所得赃款由我上交官府”
“是”
“往后我会派人跟你们联系，今日之事，若是传进了第五个人的耳朵，有如此桌”，宇文禅神色冰冷，赤手一挥，桌角应声而断。
“是”
宇文禅回到唐王府时，李木兰正笑盈盈地等着他，“办好啦？”
“嗯”
“本宫跟你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怕他们不老实办事”
“商人可真不一定，当利润足够大，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人要谨慎掌控，不然容易反噬了自己”
“所以郎君才要自己去跟他们谈，不让木兰去做红脸跟这些重利商人纠缠，真好”
“你是大唐公主，行的自然是光明正大之道，这种事我来代你做就好。不过，我此次还发现了些新情况”
“哦？说来听听”
“你猜，乔家和孔家的商路，是同谁联系的，猜对了有奖励哦”，宇文禅抱着行光明正大之道的公主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抚摸她的光洁大腿，含笑问道。
“你都这般说了，肯定是我知道的人。让傻木兰猜猜，是不是刘武周”，她装蠢卖萌的本事近日来大大增长，惹得宇文禅都想诱骗少女了。
不过，李木兰的脑子却是越发活泛了，一下子就猜中。
“宝贝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你怎么想到的”
“先别问这个，奖励是什么”
“奖励就是，就是这个——”，宇文禅腰腹核心极强，即便腿上坐着个人，也能直接起身。
“啊”，李木兰一声惊呼之后赶忙抱住了宇文禅的脖子，脑袋贴近之后，瞬间被登徒子夺了唇。
双唇相接，情意渐浓。
“你说的奖励就是这个啊，明明是奖励你自己”
“宝贝亲得不舒服吗，那再来一次”
“不要了，我还是给你说我怎么猜到的吧”
“好”
“本宫早就想找刘武周的麻烦了，一直派人盯着的……”
一番交谈下来，宇文禅总算明白，磨炼几个月下来，李木兰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军事小白。
她来并州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要追击刘武周。
稍微一查便知道，刘武周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北有突厥，南有大唐。
他自己的势力已经消亡得差不多了，彻底丧失了逐鹿天下的资格，突厥根本不会扶植一个废物，他敢去突厥王庭，可汗就敢杀他。至于南边，大唐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即便是东边的窦建德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于是，刘武周只能龟缩在雁门关北边不远处的马邑老巢，这里是他起兵之后第一个根据地，还算稳妥。
李木兰本想，等到并州境内的事情处置完毕之后挥兵北上，一举歼灭刘武周，故而一直派人盯着。
“木兰姐姐当真是名将之姿，谋深虑远”，宇文禅听完她的话，轻轻拍手。
几个月的亲近，他已经快把李木兰调教成听话女友了。
以至于差点忘了，在卧室之外，她仍旧是那个冷艳逼人的帝国三公主，还是快速崛起的巾帼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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