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穹苍宫。

  雷罚之眼上空，天雷汇聚，黑沉沉地压下来，像是天穹破了个窟窿，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泯灭之力。

  雷罚之眼是天道所化，分为四等，不由人心，全凭天道判决。

  一等是皮肉苦头；

  二等是损耗灵力；

  三等是修为尽废；

  四等是神形俱灭。

  有两条缚灵锁从雷云中垂下，刺穿少女白皙的皓腕。

  少女叫君若，不过是北淢里一条修炼了近200年的小蛇。君若无父无母，是北淢鲛皇——淮洲将她养大的。

  据淮洲所说，捡到她时还是颗蛇蛋，丑了吧唧的，谁知道破壳后更丑。丑就丑吧，好歹捡了来，便养着玩儿了。结果，一不小心就养大了。

  淮洲虽然嘴上说是养着玩的，但对她极好，骄着她纵着她，后来，还生了个孩子给她玩。

  君若一百岁的时候，朝暮出生了。鲛人大多俊美，君若呲着牙问淮洲：“你怎么生了这么个丑东西？”

  丑东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君若忙撒丫子跑了，心里头却在腹诽：嗬，丑东西脾气还挺大！

  淮洲告诉君若，那孩子是因她而生的，会一直陪着她。

  君若给他起名：朝暮。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起这个名字，君若是和他打过招呼的，她扒着珊瑚摇篮说：“我觉得朝暮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丑东西配个好听的名字，挺互补的。你考虑一下，如果你答应会一直陪着我，你就跟我拉勾。”

  那会儿君若特别紧张，怕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也怕他不愿意陪她。但朝暮抓住了君若的食指，而且握得很紧。

  君若说：“我们拉勾了，从今往后，你就叫朝暮，会永远陪着我。”

  往后的年岁里，君若和朝暮慢慢长大。

  三个月前的一夜，朝暮带君若去看蓝色的星星海。

  朝暮站在礁石上，他长身玉立。一袭鲛绡在月华下闪着盈盈光泽，若一泓潋滟的水，更衬得他姿容绝丽。

  鲛人在成年前是不分男女的，众人皆道朝暮好颜色，他的美无关乎性别。君若心里头欢喜，觉得自己真厉害，能把娃养那么好看。

  君若已经记不大清细节了，只记得那一夜，银河自九天坠落，铺满了整个海面。

  坐着闲聊时，君若问朝暮：“成年后，你想成为男鲛还是女鲛？”

  朝暮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君若：“你希望我是男鲛还是女鲛？”

  君若那时候答的是女鲛，她怕朝暮若是成了男鲛，就只对喜欢的人好了。

  可朝暮却说：“君若，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那时候的君若太过懵懂，没有听懂朝暮的弦外之音。

  等君若开了窍，朝暮已经以鲛族神女的身份，被迫送嫁入了穹苍宫。

  君若假扮伤兵，偷偷潜入穹苍宫，她跟朝暮说：“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无论男女。”

  朝暮问：“我真的可以选吗？”

  君若说：“可以的。”

  朝暮说：“我想变成男子，守着你一辈子，只对你好。”

  君若说：“我允许你只对我好。”

  就这样，她们交换了信物，私定了终身。

  他们想得很简单，朝暮幻化成男鲛就行了，君帝总不能娶个男鲛吧？

  待到朝暮幻化那日，君若躲在一旁瞧，瞧着瞧着，就瞧出不对劲了，他这是要幻化成女鲛？

  幻化中途，君若以伴生水玉送走朝暮，而自己被抓住，绑在了雷罚之眼上。

  ......

  雷龙在密云间穿梭，带起道道银色的雷纹，有白光乍亮，惊天雷鸣中，一道雷电如长矛一般刺破天穹，落在君若身上。

  “啊！”灵海剧烈地翻涌着，君若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重重雷影自九天而下，一如乱舞的银蛇，君若感受着灵海一点点溃散。她想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天道竟要她神形俱灭。

  最后一记雷罚落下时，君若想的是：朝暮怎么办啊？他会很难过吧！

  自此，这天上地下，六合之内，再无君若。

  一千年后，沧墟。

  昏暗的房间里，一灯如豆。

  有个少年坐在地上，手里拿了个磨具，正在打磨一旁的玉雕。

  房间里堆了数不清的玉雕，有叉着腰生气的，有坐那儿打盹的，有猫着腰干坏事的，有从窗底下探出头送花的，有站在礁石上开怀的.....

  迦南星君走得很慢，瞧着玉雕里的小人儿一点点长大。

  多少个日夜，他就这么孜孜不倦地从回忆中寻找君若的模样，再一笔一笔地临摹出来。

  一旁的架子上整齐排列着49个琉璃瓶，其余48个都氤氲着白雾，只有一个是空的。

  迦南星君说：“她这一世就快及笄了。”

  当年，迦南星君护住了君若的一丝神魂，将之投入轮回炼魂。

  君若需要历经七七四十九次轮回，且每一世都会在15岁及笄时横死。

  少年低低地“嗯”了一声。

  君若！

  你终于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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