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潜云观 深夜探师门
孙信之前并没有对云荡山所处的这片区域做过太多了解。
但此时的他，站在云荡山顶，俯视着那些环绕在山腰的薄雾残云。对于这个接下来可能要生活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地方，他可能真需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对这里做一些了解了。
山野之中，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孙信在师伯这里有着师父从未给过的自由，他可以在山顶甚至青境观里任何一个地方随意走动，但只有一点，没有师伯的允许，他不能离开云荡山一步。
与夜晚不同，白天的云荡山从外围看上去，低调到几乎没有人能将这里与‘有人烟’联系在一起。虽然知道那只是法术设置的结界，但扑面而来的荒凉感，还是让孙信的心里感到空荡和落寞，尤其是当他在昨晚看到师父给的那封信之后，让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孙信在山顶挑了一处可以坐着远望群山的大石块，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
百无聊赖之中，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片做工精致且黄蓝相间的鳞片状宝石。
晶莹通透的宝石表面隐隐流动着法力的气息，那是在孙信离开无妄山顶时辰龙送给他的。
先前子怀玉的那片龙鳞被辰龙收了回去，据他所说因为那龙鳞上的气息太过于明显，很容易会给孙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现在手里的这块宝石上龙的气息是少了许多，但作用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别，当然这是辰龙自己说的。
根据辰龙叮嘱的话来推测，他送给自己的这块宝石，并不像他眼所见的那般朴实无华，其中似乎蕴含着更深或者更丰富的能力，当然这还有待他自己亲自去发掘。
“我……真就要在这个地方一直这么苟活下去么？”孙信盯着手里的宝石，自言自语道。
他现在实在是太想回去看看了，即便他现在都可以料想到，届时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他手里的宝石似乎能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一缕幽蓝色的光晕开始在宝石表面环绕，渐渐地一个熟悉的场景透过宝石呈现在他的面前。
孙信紧紧注视着手中的宝石，随着上面的光晕逐渐向着外围扩散，他的双眼也开始展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宝石里面呈现出来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华顶峰……当华顶峰的影像消失之后，又一处熟悉的地方显现了出来。
孙信感觉到自己握着宝石的双手在颤抖，如果这宝石有穿越的能力的话，他现在恨不得能够立马穿过去，回到那片自己成长的故土上，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外面来看，潜云观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依旧是那么的厚重而庄严。只有那几棵被削去了大半树冠的老松树，隐晦地告诉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待着！”孙信猛然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往道观里走。与此同时，在离他不远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小巧的身影也一闪而过。
青境观里
“不行！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心态，回去只能是送死！”
“师伯！如果一直让我就这么待在这里的话，那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苍云子与孙信怒目对视着。但对方显然并没有就此屈服，反而挺直了身子。
有那么一刻，苍云子恍惚觉得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云青子，因为年轻的时候云青子没少用这种方式和师父争辩过。
云青子在死之前，亲手将孙信交托于自己，可以说，自己现在保着的不仅仅是云青子的徒弟，还是云青子这一脉的独苗。
从心里来说，苍云子又何尝不想手刃首凶，但他很清楚能够将云青子以及潜云观满门都赶尽杀绝的人，绝非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将这个仇报了的。
“如果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回去，你会将你师父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如果我不回去，我师父所有的心血才真正会付诸东流……”
苍云子清楚，以孙信现在的这个状态是不可能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的。而且，他也不可能由着这个年轻人的性子来。仅凭自己之前让他去五柳村以及后面的事情来看，孙信处理事情的方法还显得过于稚嫩和粗暴，如果以他现在的这个水平去为师弟报仇，那最多就是去送死。
“来人……”
苍云子看着孙信涨红的脸，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而是提了提声音，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小道童一前一后站在门口。
“师父……”
“去，把你们信师兄‘请’回他的房间，他需要好好休息。”苍云子着重地将‘请’字提高了几个音调，而门口的两个道童也心领神会地彼此互送了一个眼神。
孙信被眼前的两个看上去精瘦，但却一身力气的道童给硬生生架着送回了卧房。这一路上，就算他想说些什么，也只能张着嘴，却连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被锁在卧房里的孙信，除了在饭点的时候会有人来送饭之外，其他时候连一个人影都无法见到。
期间，他也曾试图趁外面没人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但却发现这房门被关得像墙一样严实。
按理说，自己也算是行走江湖经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一般的门锁根本不可能会难得住自己，即便是师伯安置的这个卧房，那些普通到几乎随手就能打开的门窗，根本不可能关得住自己才是。
话虽如此，但对于师伯这个人来说，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最有可能的。
师父曾经说过，师伯最擅长的就是设置封印和结界。如果换成是别人，孙信估摸着还能笑上一笑，但换成是师伯的话，那就只能乖乖地坐在原地，等着他老人家自己亲自来解开了。
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的孙信慢慢恢复了理智，他知道师伯是担心自己跑出去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
但从自己心里来说，就这么躺着数算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且自己连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都不知道，属实太煎熬了。
师伯究竟要自己待在这里等什么？
门口的饭菜已经换了两次，原以为自己用这种绝食的方式能够让师伯心软，然后给自己一个和他再次谈话的机会。但师伯好像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偏偏不接自己这一茬。直至后半夜的时候，饿了一天的孙信终究是扛不住了，盯着放在门口桌上的饭碗咽了口口水。
“用什么法子，也不能用饿死这招啊，多难受啊。”就在孙信打算过去端起那碗凉饭的时候，听到房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足够清楚。
“谁？”
“还能有谁？坐房顶上盯你一天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傻了吧唧的时候。”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房顶的屋梁上轻轻跳落到孙信的身边，当他看清眼前来人是谁的时候，惊讶和惊喜两种情绪同时挤上了他的表情。
“你怎么进来的？”
子怀英一把抢过孙信手里刚刚端起来的已经冰冷的饭菜，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摸上去还温温的纸包。
“也就你这种老实鬼，能够让你师伯这种人给困在这里。”
孙信仿佛没有听到子怀英奚落自己的这句话，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那个纸包上。当他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包裹之后，里面是一只还有些烫手的烧鸡，这对于饿了一天的孙信来说简直是绝美佳肴。
看着孙信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啃着烧鸡，子怀英轻车熟路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孙信：“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或许是饿极了，孙信现在满脑子只是想着把这诱人的鸡肉一股脑地先塞进自己的肚子再说。
子怀英也干脆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孙信不多时就将手里的一整只烧鸡都给啃了个干净。
吃饱之后的孙信，满足地长出了口气。
“太感谢了，你这只烧鸡可算救了我一命。”
“快得了吧，他们这一天也没少给你送饭。”
“你都看到了？”
“除了中间出去给你弄这只烧鸡之外，我几乎在这儿看一天了……要不是真怕你饿出个好歹，我才懒得管你。”
孙信嘿嘿一笑，接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就你师伯他们这破地方，随便一个窟窿就进来了。”
子怀英四下里观望着这间屋子，像是在看一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地盘一样。
“啊？打窟窿？”
孙信显然对于子怀英他们一族的一些家传本领并没有太多了解。
“对了……怀玉怎么样了？”
“她好多了，就是醒过来以后，一直找她的那个怀义哥哥。也看不出你哪好啊，怎么会让这个小丫头片子对你的感情比对我还深？”子怀英靠着椅子，干脆翘起二郎腿来。
现在外面夜深人静，除了几只守夜的黑猫之外，是不可能会有人再在这院子里瞎溜哒的，尤其是在孙信这里。所以，她也干脆放松了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有机会我一定去看她。”
“干嘛有机会，我这次来就是把你带去过让她看看的。要不然，她又要闹了。”
“啊？现在？现在……现在不行。”
孙信的反应有些出乎子怀英的意料。
“为什么？”
“我想……先处理一些事情。而且这个事情对于我而言，非常重要。”
子怀英看着孙信，而后者表现出来的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骗她……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午夜时分，潜云观内
夜晚的潜云观阴冷而凄凉，一轮寒月高悬。
凄清而淡白的月光洒在这片曾经香火鼎盛的道观院落里。偶有山风路过，将那些散落在院子里已经破碎了的，原本属于道观的旗幡帷帐吹动着，在道观里空旷的地面上无声而落魄地翻滚着。
潜云观通往山下的道观门口，两个土匪打扮的人围着一堆篝火一边喝酒一边吃着架子上的烧肉。对于道观里的山风袭扰或者山野动物引起的动静丝毫不为所动。
“师兄，咱俩天天在这儿这么守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两个人中身材瘦小的男人喝了一口酒，话语间已经明显有了几分醉意。
“问那么多干嘛，师父让咱们守着就守着。管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酒有肉，到时候还有银子，不比天天跪在那观里念经强！”坐在瘦小男人对面的大个子男人一把抢过对面的酒来，仰头猛灌了两口。
“只是这天天大晚上在这儿守着，干嘛不让咱们白天来啊。”瘦小男人说话的时候，顺手从架子上撕下一块肉来，皱着眉头啃了两口。
“你傻啊，大白天哪哪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怎么守……守……守株待兔。”大个子男人醉意上头，连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开始打结。
“师父他老人也真是，他怎么就笃定，那小子会回来？不是听说早就死了吗？”
“嘘……闭上你的鸟嘴！”大个子男人猛推了瘦小男人一把，狠狠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连那小子的一根儿毛都没见到，你怎么就敢断定他死了？”
瘦小男人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但碍于自己确实打不过眼前的这个家伙，也只能点点头，连连称是……
在道观深处，原本应该是观里的师兄弟们平日里休息的院子正中有一棵不大的枣树。在潜云观没有遭变故之前，那枣树常年会结很多的枣子。但此时，枣树似乎感知故人已去，在悲伤之中竟也枝叶凋落，如今也只剩下了一棵光秃秃的树架子。
在这枣树旁边走廊的下方，有一个极不起眼的洞口，洞口约摸一个成人的拳头大小。而就在这四周万籁俱寂的时候，一缕青烟从洞口里慢慢冒了出来，等到青烟散去黑暗里出现两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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