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弟子愿意追随前辈
秦家兄弟住在双提城偏僻的坊中，院子不大，倒是收拾得齐整。
狭窄的天井那片空地上摆了套石桌椅，上面搁置着零零碎碎的木头刻刀墨线等工具。
桌下灰扑扑的小桶里装着的是已经凝固的不知名膏体，一卷皮革搭在旁边。
燕璟华扫过一眼便收回了余光。
哪怕她对傀儡机关之术涉猎甚少，也能看出那些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材料了。
那个外表捏的很精致的傀儡，居然是用这样低劣的材料制造出来的么？
回到院子内，负责下厨的就换成了秦子湛，他手忙脚乱间，呈出与兄长不同的少年人的招摇来。
他确实没说大话，秦家秘方蒸肉蛋羹格外鲜香，拿来招待客人也算不上寒碜。
遇到愿意提点自己双魂弊端的贵人，生怕招待不周，还特意多烧了几道拿手菜。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兄弟一个打下手、一个烧菜，切换得极其流利，默契得和一个人似的。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算作是一个人。
遇到这种特殊的情况，燕璟华自然不吝啬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更何况她还有个好用的工具在手。
小鬼一出马，就借着自己的天赋看穿躯壳，窥见了其中的两个魂魄。
燕璟华知道有些人天生会具备多种意识，会偶然表露出与平日明显不同的性格和行事。
在凡间，人们看不穿魂魄与内里，越无知越敬畏，谓之离魂症，认为是魂魄不稳带来的心神不宁，但也有人觉得是被妖魔鬼怪附身所致。
而仙界对于魂魄的了解就更加深入。
有些大能修士通过或温和或残忍的方式翻来覆去地验证，最后得出结论，这与魂魄无关，是一种精神上的病症，也逐渐寻找出了切实可行的应对方式。
但是秦家这两小哥不同。
他们在情感与意志上认定自己是两个人，事实也确实如此，两个完整的魂魄共同驱使着一具躯壳，灵便自如，毫无夺舍的痕迹。
就连两个魂魄的容貌气息都毫无二致。
仿佛就像是天道在沿袭着既定的法则造人时，一时抽抽了，把两个灵魂团在一起塞进了一个婴儿身体里头。
天道真的会出错吗？
燕璟华可是太知道这架无情的冰冷机关有多么死板而精准了。
你当然可以钻空子，但它会一刻不停的演算着，将事情引导到命运所规划好的轨道上去。
她感兴趣秦家兄弟的事情，恰巧，秦家兄弟其实也想要从她那里套到遮掩双魂的办法。
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燕璟华算是明白这两兄弟的性格了。
算作哥哥的秦子臻虽寡言但稳重成熟，难以被人三言两语地套话，而弟弟秦子湛嘴甜活泼，脑子灵光，总有巧思。
秦家兄弟能以贫苦之身找到法子混成修士，自然非单纯天真之辈。
可兄弟俩花招尽出，燕璟华却还是没松口。
遮掩双魂的法子倒不是问题，她也非真馋那份蛋羹要来人落魄少年家蹭这口饭。
只是她也是钓鱼的个中好手，不多投入点耐心，怎么等得到大鱼心甘情愿地咬饵呢？
她来西洲是为了建立分支宗门，那为何不选址开工？
是因为对西洲的风土人情与势力分布没有充足的了解。
广厦落成非一夜之功，要让西洲近乎固定的势力格局愿意接纳一个新宗门，少不得几个大世家率先摇旗呐喊。
她用近似于游玩的速度来放慢脚步游历西洲，就是在物色几位能够资助点什么的“陶朱公”。
掌控灵舟航线的戚家是一个。
等戚雅馨坐稳少主之位能互相交换的利益更多，这份盟友间的情感会更加深厚，而其他世家显然也有交好拉拢的必要。
那宗门建立起来就完了吗？
当然不是，建立分支宗门是为了网罗天下英才，给天逍宗留后手与退路，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因此她衡量这些世家水平的同时，也留心着西洲年轻一代的资质。
燕璟华又不是星启道君，掐指就能算出那些少年根骨如何，但比照着西洲整体的修炼进度来看，也并没有遇见太好的苗子。
但撞见那只傀儡是个意外。
又不是要建立云阁分阁，虽然云阁不教傀儡术，但是星阁有这个流派啊！
实在不行朝老家天逍宗再哭诉哭诉，说不准还能得到些星阁弟子的师资援助。
燕璟华觉得这人适合星阁，但也没刻意去寻找。
大宗门不缺弟子，就算西洲整体武道不精，矮个子里拔高个，想要选出资质不错的孩子还是很轻松的。
但傀儡的主人自己撞到了手里，该说不说，这就是缘分。
见到人后，她只觉得就更妙了。
炼气六阶，十几岁的骨龄，比天逍宗的天才自然是没得比，就连比世家子弟都够呛。
但这可是西洲，没有师承和家族支持的贫苦少年，靠自己能摸索到门道引气入体，不提资质，这份悟性已经值得一句夸赞。
一体双魂也并没什么不好，配合默契，心念合一，说不准还能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燕璟华虽心中满意，但并不表露出来，只是浅笑着看两人讨好吹捧。
她突然冷不丁开口，“傀儡做得不错，是子湛的手笔吗？”
正说话的秦子湛还张着嘴，仲怔时仍保持着那副滑稽的模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只傀儡，原来是撞在您手中了。”
意识到自己被表扬了，秦子湛有些羞赧地红着脸点头承认。
提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激动时语速偏快，在诉说自己的制造思路时也不忘记为自己兄弟的协助表功。
燕璟华扬了扬眉，不予置评，而是继续开口，“我观你二人非屈居一隅之辈，出入黑市寻找机缘，是想要离开双提城？”
西洲的宗门实在太小了，来招收弟子的执事甚至做不到人手一件检测根骨的灵器。
有的招收弟子的执事甚至要靠城际的传送阵或固定的灵舟航线往返。
以至于秦家兄弟根本生不出要去小宗门拜师的心思，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根骨。
秦子湛闻言苦笑，向来乐观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少有的郁闷，耸了耸肩无奈道：“如果可以，又有谁想要庸庸碌碌，做无名小卒呢？”
兄弟俩天生聪慧，早就知道双提城这方天地有多么狭窄。
原本规划就是攒钱买个趁手的武器，以便于去丹歧山外围历练，好慢慢攒齐灵石离开西洲，去尝试着拜个好点的宗门。
燕璟华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沉吟片刻才开口，“本座欲为宗门招揽弟子，你二人可愿意追随，只是.....宗门落在西洲，恐怕难有其他四洲那般富庶。”
秦子臻性格稳重，虽心中激动，但还是准备思考权衡一番。
而秦子湛听了这话眼前一亮，一个果断的滑跪，还模仿着从别人口里听过的足够郑重的礼仪，从旁边小壶里倒了杯茶双手奉上，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震声道：“弟子愿意追随前辈！”
虽然冲动，但秦子湛可不是完全不过脑子。
他们不是没见过别的宗门来招揽弟子的大人物。
上次据说来了个什么御兽宗门的长老呢，穿着个大金袍子，言行举止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言语刻薄粗鄙，毫无仙人的模样。
两人围观的时候在心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挑剔，就这，那长老根本发现不了。
而这位前辈一见他俩就能看出来一体双魂的秘密，枉管是什么身份，修为肯定比那个拽得和个螃蟹一样的长老高！
奉茶行礼磕头这一套连招打下来，秦子臻还没想出个好歹，自己额头都快被兄弟磕红了。
他难道还能拆自己兄弟的台不成，赶紧开口慢半拍地跟上，“弟子愿追随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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