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郑老先生带筱茉下山
这一场大雪，果然如郑老先生所预测的一样，整整封了将近一个多月，正月都过去了，山头上的雪才全部消融。
这日，天气晴好，泥泞的山路也开始干了，郑老先生准备下山一趟。不过，这回，他却准备带上筱茉一起下山。
从山的这边下去，只要走十多里的山道就可以到达山脚下的郑乌垄村。
这个小村的民风质朴，郑老先生偶尔下山，会偷偷地从村民手上，买些农家自种自养的菜蔬、鸡蛋，也会帮村民解决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因此，村民们虽然也知道，郑老先生私底下，会给人算卦、择日子，但都没有为难他，这年头，谁家能确保自己一家人，都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
再说了，村民们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挣钱的去处，郑老先生能悄悄地从他们手上，买点蔬菜瓜果和鸡蛋，不是也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毕竟哪家人不需要花钱？吃的可以自家种养，可盐、酱油、布料以及别的一些日常用品，总还是要花钱买的。
再说了，村民们谁家若有个嫁娶之事什么的，也还是愿意请郑老先生帮他们择个好日子的。
郑老先生给他们择日子、算卦什么的，从不强求要给多少钱，都是随他们的心意给，多少都无所谓，有时是几个鸡蛋、几把菜蔬什么的，他也都会笑纳。从无怨言，更不会摆脸色。这样的老头，谁不喜欢？
更何况，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那些造反派们也没谁吃饱了撑的，上这儿来寻晦气。
但这一次，郑老先生带筱茉下山的目的地，却不是山脚下的郑乌垄，而是离郑乌垄还有二十多里地的另一个大村落。
那个村落，就是之前找郑老先生卜过吉凶、最后被抓去坐牢的那户人家所在的村庄。
郑老先生此番上门找他们，既为救人一命，也为了让筱茉有个实操的机会，更是为了给筱茉寻找一件宝贝。
而那件宝贝，正在那户人家的老太太手上。
郑老先生从前的家，也离这个村子不远，他家从前也算是农村的地主老财，只是，他祖父后来在城里做起了生意，因此他们一家才住在城里。
后来战乱爆发，为保妻儿平安，他带着妻儿回到了乡下，在自家的老宅里住着。
再后来，老宅田产都没了，不久他也坐了牢，而他们一家，妻子被族里的长辈变相驱逐，儿子被族里人暂时收养照看，女儿被送人。
而他当初送给妻子的一个祖传玉坠，先是被族里的人拿走，后来又辗转到了那老太太的手上，至于那老太太是怎么得的，无非就是借着查抄没收的名义，偷偷私藏了而已。
原本他对这些俗物，也不再记挂了，反正天理昭昭，做了坏事的人，最终也逃不过一个因果报应。
那家人最终是要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的。
只是，这回他因为手上得了个器灵，就是先前那块搓线瓦上封印着的东西，他琢磨了好久，想要物有所用。
可是几番试探索之后，那封印里面的器灵却有些邪乎，似乎能吞噬神识？他先前为了探察里面的东西，就不小心折损了几缕神识。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有宝不能用，郑老先生这心里也不舒坦呀。他还想着给自家外甥女寻个宝贝做个护身符呢。毕竟外甥女身上的异魂，总是让他觉得不那么放心。若是有个能护主的东西，那筱茉的安全不是就能得到保障了吗？
最近，他又想到个其它的法子，想要试试。
但这法子需要提前找个具有灵性的器物。这不，他就想起自家那个祖传的玉坠来了。
筱茉随着郑老先生下了山，又走了五里的机耕路，到了一个稍大的村子陈村，大约是郑老先生提前就算好的，因此，他们恰好赶上了从县城到陈村，正要返回去的客车。
于是，她又随着郑老先生坐上了客车，不久，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东莱大队。
对于此行能够下山，夏天是一路雀跃，都闷在那山上四个多月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蘑菇都长了好几茬了。
因此，她一路都在筱茉的脑袋里叽叽喳喳个不停。一路猜测着此番郑老先生带茉茉下山是要去哪里，或者说是要去做什么。
夏天：【茉茉，你家外公是不是要上哪家去算卦？】
筱茉：【这年头，公然跑出去给人算卦？不太可能吧？】
夏天：【那是准备去干什么？你说会不会是要带我们去吃顿大餐？】
她这几个月，都没吃啥好吃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连过年那天，郑老先生也不过是烧了碗红烧肉，一盘风干了的什么野味，一大盆鱼肉，炒了个什么八宝菜、还有用菜卤水煮的豆腐干、毛芋、鸡蛋，剩下的也就是平时吃的那几个蔬菜了。
连个虾的影子都没看到，更不要说别的什么海鲜了。
一整个正月，郑老先生祖孙俩几乎都在吃年三十做的菜：鱼冻、八宝菜、以及卤水煮的豆腐干、毛芋等。
吃得她都直想封闭自己的五感了，嗯，前提是得自己懂得如何封闭的情况下。可筱茉却吃得津津有味，还说这这些菜都是过年才能吃到的。
这年代真有这么落后吗？她表示很怀疑，都说中华美食传承历史悠久，可若是大家吃得都这么差，那美食又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对她的这种想法，筱茉除了表示无语以外，也别无他法。
所以，对于夏天的这个去吃大餐的猜测，筱茉尽管觉得这想法很离谱，但无奈她死活拉不回夏天的思路。
筱茉：【你别想了，这年头上哪去吃大餐啊？】
夏天：【这年头人们总一样也是要结婚的吧？结婚办不办喜宴啊？】
筱茉把前世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搜索了一遍：【好像是有喜宴的吧？】
夏天：【那不就得了？说不准就是上谁家吃喜酒去了。】
筱茉：【你这是没睡醒？】
夏天：【那你说他为嘛要带你下山来？年前他哪次下山带上你了？】
筱茉：【这……】
东莱大队也是个有着一千多户人家的大村落，筱茉随着郑老先生，沿着村子里的青石路，七拐八弯的走到一处庭院里，走进庭院的侧门，穿过一道走廊，再右拐进入一处小院落里。
只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正从院子中的一个小屋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嘴里嚷嚷着：“谁帮我去喊一下赤脚医生啊！”
筱茉一怔，眼前这老太太，就是先前上山找过自家外公的那个人。
她怎么成这样子了？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
郑老先生上前一步，道：“婶子，你家谁病了？”
那老太太脚步一顿，也不管眼前是谁，就急慌慌地道：“我儿媳妇，她肚里有孩子了，可是这会她说腰酸肚子疼，我担心她会不会落胎啊，快帮帮我吧，去叫赤脚医生来看看。”
说着，她那浑浊的眼睛里，就流下了眼泪，还想再往前走，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差点就摔倒了。
郑老先生上前扶了一把，说道：“我家外甥女学医，先帮你进去看看，这会去叫赤脚医生，不一定来得及。”
说着，他就放开了老太太的手，带着筱茉就往那小屋里去了。
一到门口，筱茉就发现这是个厨房，那个先前到过郑老先生那儿的小媳妇，此时正一手扶着灶台，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却有一层薄汗。
果然，跟他算得一点不差，这小媳妇怀孕了，而且还会遭遇血光之灾，这次且帮上一帮，但这孩子最终也还是早夭的命。
郑老先生一边想，一边伸手拿过桌边的一条板凳，放在那小媳妇身边，让她先坐下，接着就让筱茉上手诊脉。
筱茉最近看《素问》，望、闻、问、切方面的知识的确是学了不少，加上前世她从事中医美容，也懂一些中医方面的知识，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脉案、记了不少药方，但毕竟没有专业的医生带，经验约等于零啊，见自家外公二话没说，就让自己上前诊脉，心里难免有些慌乱。
夏天却胆大包天：【诊就诊呗，慌什么？这不还有你家外公给你兜底吗？】
筱茉一想也是，自家外公在这呢，自己先诊，到时让自家外公把一把关。
于是，她就上前让小媳妇将手在灶台上放平，还拿了一边的抹布，在她的腕关节上垫了垫，将小手搭上了那小媳妇侧掌后高骨内侧，三指分别搭在了关脉、寸脉和尺脉的部位。
筱茉静静地搭了一会，这脉像应该是沉而弱吧？她仔细的想了想，又回忆了一下前世自己曾经把过的一些脉，还是有些心里没底。于是，又抬眼看了看那小媳妇，唇色淡白，再让那小媳妇张开嘴看了看，舌质淡，苔薄白。
筱茉又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能说说你肚子是怎么个痛法吗？”
那小媳妇先前看郑老先生进来，心里还一松，觉得这下子自己得救了，可是紧接着，却看到一个个头与灶台差不多高的小丫头，伸出手来给自己诊脉，那心情便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从谷底到山顶，又从山顶直接下到了谷底。
可这会看这小丫头稳稳当当，煞有介事的给自己诊脉，又让自己张开嘴看，接着又问自己是怎么个痛法，就又觉得这小丫头可能真的会看病，或许是得了郑老先生的真传也说不定吧？毕竟这小丫头，先前她跟婆母上山时，也见到过，她就跟着郑老先生一块在山上住着呢。
这小媳妇是从外地新嫁到这村里来的，所以她只知道郑老先生是个挺厉害的人，既识字，还会算卦，听说也会医术。经上次她陪着自家婆母找过一次郑老先生后，对郑老先生更是有些盲目的相信。
因此，此时即使她面对着一个小孩的问诊，她也强压下内心里的那种违和感，对筱茉开口说道：“腰酸，肚子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往下坠似的，一阵一阵痛。”
接着，她又迟疑了一下道：“下身好像也有点出血，但应该不是很多。”
筱茉一听，心中就有了数，这的确是流产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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