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那女子
女子的正对面,摆放着一盆新开的兰花,满室幽香,沁人心脾。
那女子对着兰花轻嗅一下,淡笑道:“王爷觉得,这兰花好闻吗?”
“清洌醇正,清而不浊,自是花中君子。”
“我也觉得兰花很好,比芍药那种开的热烈,却香味甚淡的花更合心意。”
听到她提起芍药,龙非绝眼底倏地升起狂涛,声音也跟着寒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终于转过身来,柔美的脸上笑意盈盈,可一双眼却像是从毒汁里刚捞出来,淬着怨与恨。
龙非绝将视线移开。
她确实像,声音像,身段像,甚至连面容都有三分相似,只可惜那双眼却暴露了自己。
母妃绝对不会,用这种怨毒的眼神看任何人,在龙非绝的记忆中,淑妃温婉娴静,眸光中总像笼着三秋烟雨,虽雾蒙蒙的却澄澈温柔。
说起来,当初楚妍儿的眼睛,倒是有几分与母亲相似……
“该说的,我早同太上皇与王爷说了。其余不该说的,便是带入了棺材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王爷便不用多费心思了。”
“为什么?”
龙非绝淡声开口,按照皇爷爷的说法,她是皇爷爷从皇后派出的杀手手中救下的,她应当对皇后恨之入骨才对。
可为什么,却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意背弃皇后?
那女子掩着唇角笑了笑,“王爷生在富贵天家,自然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难不成她还有什么把柄,捏在皇后手中?
龙非绝捏了捏眉骨,忽然之间涌上一股疲惫。看来从这个女子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起身正要离开。
忽然咕噜一声,怀中有什么东西跌落下来。
龙非绝低头,这才发觉是今早皇爷爷送给他的盒子,他弯腰将盒子捡起,随手揣入怀中转身要走。
身后,那女子忽然冷声开口:“那是什么!”
闻言,龙非绝顿住脚步,将盒子握在手中,余光朝着那女子飞速扫了一眼。
这才发觉,那女子竟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攥着精钢牢门,一副恨不得要扑出来的样子。龙非绝心中诧异,拧着眉峰快速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赫然摆放着一枚小小的玉吊坠。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玉质也非上乘,而在那枚吊坠的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好的宣纸。
他将吊坠取了出来吊在右手食指上,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你认识这个?”
“这个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那女子双眸死死的盯着吊坠,使劲想要将手臂探出牢门,可精钢制成的牢门非常细密,便是婴儿的胳膊都伸不出来,何况她一个成年女子。
可她却不甘放弃,将整条胳膊都挤变形了,也拼了命的要伸出来!
龙非绝后退一步坐了回去,单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冷声道:“告诉我,当初皇后与你密谋之事,我便把这吊坠的来历告诉你。”
闻言,那女子面色倏地的一变,朝着龙非绝伸过来的指尖颤抖着,半晌后她像是浑身的力气都泄干净一般,颓然的滑在地上。
“当年,我本是皇城郊外的一户渔家女。端阳那日去普善寺上香,祈求阖家身体康健。没曾想,那日有孕的皇后竟微服出宫替腹中的孩子祈福,我不小心冲撞了皇后,皇后大发雷霆想要我的命,可她无意中看到了我的相貌,竟留了我一条命,将我关入了一处宅子中……”
那女子幽幽的说着,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暗沉的地牢之中,如同远古幽魂。
龙非绝的思绪也随着她的话渐渐飘远,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一连半年,每日都有一位嬷嬷来教我仪态,一日三餐都有严格标准,不许多了也不许少了,还要学写字,学旁人说话,我若不从动辄打骂。你以为我不想逃吗?皇后早将我一家人的性命捏在手中,有一次我趁着看守的人不察偷跑出去,结果被抓回去的当日,我双亲夫君便死在了我面前。”
“你手中的那枚玉吊坠,是我儿子周岁生辰时,我送给他的。”
“他……”龙非绝开口,声音沙哑难抑。
那女子靠着牢门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自然也是被皇后带走了。半年后,皇后口述一份书信,叫我用学来的字迹写下,又叫我换上宫装买通凶手杀害当朝御史。”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当年母妃被赐死之时的罪状!
这些,原来全部都是皇后让面前这女子做的!
母妃当真是,冤枉的!
说到最后,那女子仰头望着头顶精钢铁皮,无奈笑道:“你以为,我愿意一辈子做为别人活着吗?若非是为了我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早在被皇后追杀的时候便死了,又怎么会苟活至今!”
话落,她倏地爬了起来,眸光从缝隙之中死死地瞪着龙非绝,“我儿子呢!他在什么地方!”
龙非绝低下头,将盒子内的那张宣纸打开,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允和。
允和公公?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竟是他!
龙非绝心里咯噔一声,攥着宣纸的手倏地收紧,这女子的儿子竟叫皇后带进宫,成了阉人!
她此生活着的唯一希望,便是这个儿子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儿子成了太监,她会怎么想。
庆幸自己儿子还活着?还是心如死灰自尽而亡?
龙非绝不敢冒险,她可是证明当年真相的唯一人证了,何况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件事太过残忍。
“他在哪儿?你说话!说话啊!”
龙非绝移开视线,半晌后开口,“他被太上皇找到了,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太上皇……很好,很好。”那女子连着说了两个很好,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龙非绝心神微颤,不愿再看眼前的一幕起身快步上了台阶。
走上甬道之时,他停下脚步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元龚辰呢?你指使他干了什么?”
“元龚辰?他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听我的话,事实上从头到尾他都从未和皇后站在一起过。”
“当年陷害淑妃一事,和元龚辰……无关?”
龙非绝颤声问道,心口在这一刻如同被掐住了一般感到窒息,直至那女子清淡的两个字传入耳中,他才猛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扬起。
“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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