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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行侠(V)


一乘两人小轿稳稳走在路上。

江沅挑开轿帘,朝外面看看。

“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秦沐颖掩口轻笑。

这一路上,沈宛曈至少朝帘子外面看了百八十次。轿帘掀起,落下,像是风中翻滚的旗子,就没有消停过。

江沅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依着沈夫人的意思,原本今日该由沈良玉陪秦姑娘去祥凤楼走这一趟,但沈良玉有事脱不开  身,最终这差事就落到了她头上。

“我最近听闻一桩趣事。”秦沐颖随口提道:

“前些日子,庆云班走失了一个青衣。”

江沅的手一顿,抬起眼帘。

“府衙着人去查,”见沈宛曈终于把轿帘放下,秦沐颖继续道:

“才发现这青衣消失的那几日,原是误入了护平侯府。”

“误入?”江沅一怔。

“此事巧就巧在这里。”

秦沐颖把从冯丽姝那厢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讲给江沅听:

“杨府之前跑了个偷银钱的婢女。府里的家丁岀去寻人时,就错把这庆云班的青衣认作那婢女带了回去,把人白白关了几日,后来才发现闹出乌龙。”

江沅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府衙做事自是公正周全。”秦沐颖顿了顿:

“周大人为那青衣做主,着杨府重重笞责几个家丁,去庆云班登门道歉,说是给人赔了五百两银子。”

错认?

江沅皱起眉头。

一缕清风掀动轿帘,搅得她心烦意乱。

给了这么个敷衍的说法便草草结案,看来府衙也不打算真的把这件事情查下去。

那五百两银子,不过就是一笔封口费。

杨府的事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西郊那间香茗“茶楼”,定是与杨钊晔脱不开关系。

里面的女子,沦落于那酒色之地,显然并非出于本意。她们大抵是与傅琼英和菱巧一样,被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弄去的。

只是凭她一人,也只救得了一个两个罢了。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现在属于自身难保,不光没洗清那两条人命的嫌疑,还背上了三千两银子的巨债。

只是……

江沅想起那日在“茶楼”里所闻所见,不由得心烦意乱。

旁边,秦沐颖还在说着,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终于,轿子落定在祥凤楼门外。

“秦姑娘。”

两人甫一进门,便有伙计殷勤招呼。

“是来取首饰的吧?”伙计满面堆笑:“姑娘稍待,我这就去给姑娘取来。”

说罢,人一路小跑着奔柜台后面去了。

等待之际,又有人推门进来。

“沐颖。”骆云宁看见秦沐颖,笑着走过来。

“我前两日还在想,好久没见着沐颖,不想今日便在这里遇着了,当真是巧。”

她一面说,一面亲亲热热挽了秦沐颖的手,只把个后背留给江沅,权当是没看见她这个人。

江沅不以为意。反正每回这位骆姑娘看见她,那眼神就跟剜刀似的,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几个洞,相形之下,倒是这背影显得和善些。

“是有好久没见了。”秦沐颖客气道:“不知云宁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义兄特意带我去南郊赏雪。”骆云宁掩饰不住面上的兴奋:“那边的雪景当真是漂亮得很。”

江沅朝她的背影看了眼。

赏雪就赏雪,怎么突然间声音都变高了。

“沐颖,你有没有去?”

“我……”秦沐颖顿了顿,摇摇头:“没有。”

骆云宁睁大眼睛:“你怎么不让……”

突然意识到沈良玉的妹妹就在身后,骆云宁及时收了口。

秦沐颖尴尬叉开话题:“现在天气渐渐暖了,不如下月初我们一道去长扬榭赏花吧。”

“我大抵是去不了了。”骆云宁故意惋惜道:“义兄与我约好了,到时要去兴华苑听戏。”

声音忽而又高了几分。

江沅:……

不过,骆云宁一口一个义兄,

倒是……让她想了什么。

……

回到沈府,江沅径自去了竹里馆。

桌上整整齐齐一摞字纸,她走过去翻了翻,随手拿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弯曲的字迹活像是鸭肠,偏还杂糅着一团团墨迹,把相邻的字涂蘸在一处,显得既怪异又滑稽。

是她亲笔所书。

江沅:……

面上一红,她赶紧把这纸团起来扔进字纸篓里。

皱着眉一张张翻下去,江沅终于找到几幅沈良玉写的字。

之前沈良玉代她给“父母”写过几封家书,是以她认识沈良玉的字。

江沅对着那几幅字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端端正正坐下,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刷刷点点。

写了几个字,她停下笔,蹙着眉摇摇头,胡乱把字涂抹了放在旁边,重新又取过一张纸。

……

眉尖微微凝起,一笔一划极是认真。

屋门微敞,阳光泻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江沅把自己写的与沈良玉的字两相对照。

只能说,

一点也不像。

江沅:……

这只手显然还是开门撬锁时更好使。

……

她写的认真,完全没有留意到门外之人。

沈良玉刚从程端府上回来,他路过竹里馆,一眼看见江沅伏在桌上写着什么。

他停下脚步,在屋外静静看了一会儿,方才迈步进门。

“在写什么?”

“没什么!”江沅赶紧将手边的字抹掉:“只是突然想练字。”

听她这么说,沈良玉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纪鄢每每看到女儿的“真迹”,总要扼腕叹息半天,亦不止一次提起过,让她有空时多到竹里馆誊写字帖。

“要写什么?”沈良玉从她手中接过笔来:“要不要我帮你写?”

江沅心中一动。

“不如……你教我怎么写吧。”她抿起唇,很是认真:

“就写‘沈良玉’三字。”

提笔的手微微一顿。

“既是要做沈宛曈。”江沅难得乖巧地帮他把纸铺开展平:“自然要写好兄长的名字。”

“是么?”

沈良玉淡淡落下一句,听不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不过,他已然握住了她的手。

一笔一划,隽秀工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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