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也渴盼自由
鉴书回到敞厅,祁泓已不在里面,别院的下人告诉他,殿下往竹林那边去了。
他知道祁泓去哪了。
鉴书径直穿过竹林,踏上台阶,果然看到祁泓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依着栏杆,向南边眺望着,手里拿着酒壶和酒盅,自斟自饮,那张俊美的脸,暗沉得如灰蒙蒙的天际,令人望之顿觉沉闷压抑。
待得鉴书扶他下山时,他已带了几分醉意。
鉴书小声嘀咕着:“殿下 ,您又喝醉了,待会回去皇后娘娘知道,又要生气了。”
祁泓脚步虚浮,走得踉跄,声音也说得含糊不清,“生气就生气,她管着我如何做事,管着我跟何人成亲,我多喝两杯她想管就管着,反正我也不能反抗她,也不能如三皇兄那般……”
鉴书吓得魂都飞了,不顾礼制地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您可不要再说了,我们可吃罪不起啊。”
祁泓不说话了。
鉴书见他安静下来,把捂住他的手收回来,但鉴书的手刚松开的时候,一滴水落在手背上,鉴书下意识地往祁泓脸上看,果见他长而密的睫毛濡湿,还沾着晶莹的泪水。
鉴书心头一紧,又听到他似乎在说什么,便侧耳去听。
祁泓声音几不可闻:“她渴盼自由,我也渴盼自由。”
鉴书不知他说的她是谁,见他如此难过,也不敢再言语,默默把他扶上马车。
回到宫门口,正好齐王祁衡的马车也停在旁边。
鉴书扶祁泓下来时
,祁衡也下了马车,他看到醉醺醺的祁泓,笑道:“听说九弟要和吏部侍郎家的姑娘成亲,便这般高兴么?”
祁泓闭着眼睛不吭声,鉴书赔笑道:“四殿下,我们殿下喝多了,恕他失礼,小人先送他回去歇息。”
“去吧,本王也要去母妃那里。”祁衡宽和一笑。
鉴书有些诧异,若是往日祁衡看到祁泓如此失态,定会奚落一阵,怎的今日会轻轻放过?
祁衡说完,自己先匆匆进宫,往魏贵妃的玉华宫赶去。
魏贵妃正倚靠在贵妃榻上,伸出纤纤玉手,宫婢在她手上抹了玫瑰脂膏,然后轻轻按揉着。
祁衡来到贵妃榻前,示意宫婢出去,把东北军大捷的消息告诉她。
“怎么回事?”魏贵妃不可置信地道。
祁衡在贵妃榻边的椅子坐下,“儿臣也想不通,按理说,即便是陈从周过去援助,能用的也就他带去的一万人马,要打胜仗也不会这么快。”
魏贵妃的手抹着玫瑰脂膏,伸在身前,她望着手上白腻的肌肤,问道:“大营中没有消息传出来吗?”
祁衡道:“没有。听说薛将军吃了败仗,对下面的士卒严厉很多,盯他们盯得很紧。”
魏贵妃坐直了身子,自己一根一根地按揉手指,思付一下,又问道:“晋王一直在南边吗?”
“在。”祁衡笃声道:“今日早朝户部刚说了石堰塘互市一事,开市时晋王是在的,他不可能分身去了东北。”
他
说着,又带了几分嫉妒,“父皇还真是疼爱晋王,互市这么大的好处,说给晋王就给晋王了。”
魏贵妃拉着手指,殷红的唇勾起一丝嘲笑,“互市算什么,整个东秦不也是给他了吗?”
“所以,”她抬起眼皮,一双妙目盯着祁衡,“你叔父的话不可取,他那温吞的法子,等你收拢得人心,东秦早已在晋王手中了,我们得加快动作才行。”
祁衡啧的一下,惋惜道:“可惜了,上次又让他逃过一劫。”
魏贵妃突然捏住手指,拧着眉心,“东北大捷之事,本宫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查查,晋王是不是还在南边?如果不在,那他就是去了东北,我们好堵住他。”
“他怎么可能在东北?”祁衡还笑着,看到魏贵妃冷肃的眼睛,他忙收了笑,肃声应道:“是,儿臣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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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
魏刺史率府衙的大小官吏在城外十里处翘首以盼,官道的两侧站满了披甲的士卒和身着皂衣的衙役。
张守备站在他旁边,看着天上的日头,疑惑道:“晋王殿下素来是守时的,今日怎么晚了一个时辰还没到。”
魏刺史两手在身前握着,望着空无一人的官道,平静道:“许是在岳州栈道有巨石滚落,所以殿下谨慎了些,脚程慢了。”
“也是,殿下的安危干系着我们东秦的安稳,是得谨慎些。”他说着,又回头查看士卒和衙役的戒备是
否纰漏之处。
“来了来了。”有人说道。
张守备忙转过头,官道那边走来四排身着甲胄,手持刀戟的将士,他们忙躬身行礼。
那四排将士长长的队伍从他们面前经过,走了许久,才听到车轮辚辚传过来,众人腰身弯得更低了。
马车停在他们面前,魏刺史看到有方绯色官袍下摆走到他面前,他抬头一看,是兵部侍郎李怀川。
李怀川向他拱手行礼,含笑道:“魏刺史,殿下偶感风寒,不便出来面见大家,特嘱咐本官出来说一声,大家的心意殿下心领了,请大家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等了大半日,晋王的面都见不到。
魏刺史看着面前的马车,厚厚的毡布把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风都吹不动,瞧不到里面半分情况。
魏刺史上前一步,一把没出鞘的长剑立刻拦在他面前,紧接着一个森冷的声音说道:“魏刺史,你要做什么?”
魏刺史身后的人一愣,他们才看到,晋王坐的这辆马车,车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冷肃的眉眼盯着魏刺史,满脸的冷意和防备。
有人不满起来,悄声嘀咕:“这人怎么如此无礼,魏大人好歹四品朝廷命官,他竟如此不敬。”
魏刺史却后背寒毛倒竖,他身后那些人不认识这个车夫,他是认识的。
他是校事统领杨易,校事是晋王建立的,专门做一些朝廷不方便做之事,杨易的手段,
和掖廷狱的庞卫不分伯仲。
魏刺史哪里敢惹他,当即堆起笑:“下官只是听闻殿下身子不适,想给殿下问安。”
杨易身后的毡布车帘撩了一角,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众人的目光立刻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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