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梦魇
陆芷沅放下手中的书,望着门上挂的深蓝粗布布帘,那层薄布挡不住外头的剑拔弩张。
顾明之当着祁渊的面直言对朝廷不满,祁渊当着其他同僚的面,让顾明之说出为何从刺史贬为县令。
闻春也觉察出外头的紧张气氛,小声地同陆芷沅道:“公主,那位顾县令似乎惹殿下生气了,您要不要劝一劝?”
陆芷沅笑了笑,“不用,殿下心里是不舒坦,但还不至于生气,且他已经还击回去了。”
外头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顾明之说道:“微臣在平州刺史任上时,接连三年没有按尚书台的意思,给朝廷上奏章,所以被贬为杜县县令。”
只听到外头哐啷一声,有酒盅掉落在桌上,紧接着听到江陵慌乱的声音:“殿下恕罪,下官失仪了。”
楚成敬是丞相,尚书台的意思也就是楚成敬的意思,顾明之不按他的意思办事被贬,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楚成敬按自己的喜好任意升迁贬斥官员。
他是楚后的兄长,也是祁渊的岳父,顾明之如此坦言,若是祁渊怒了,只怕顾明之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陆芷沅陡然想起他们在庄外遇到顾明之,他说因错事被贬为杜县县令,她这才明白,他为何说的是错事,而不是犯错。
地方官员呈上朝廷的奏章,是朝廷体察民情的依据,而楚成敬却要地方官员根据他的意思来写奏章,他意图只手遮天,是错事。
外头又啪
的一声,酒盅被重重搁下,祁渊道:“本王累了,要歇息了。”
话音刚落,就见门上的蓝布帘掀起,祁渊大步走了进来,坐在桌边,俊脸紧绷,一手搁在桌边,紧紧地攥着,眸底的沉怒已显露出来。
陆芷沅让闻春去倒来热水,绞了湿帕子过来给他擦脸和手,又倒了一盏热茶给他,柔声道:“师兄,喝口茶解解酒气。”
祁渊拿起一饮而尽,又重重地搁下茶盏,咬牙道:“他怎么敢!”
陆芷沅坐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拉起他撑在膝盖上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他话语中的“他”是谁,陆芷沅心里明白。
祁渊的怒意被她看得慢慢消散,他长长吐出体内翻涌的浊气,放开手中的茶盏,曲起手臂扶着额头,沉沉地盯着手臂下的木桌。
“师兄,明日还要早起呢,我们去歇息吧。”陆芷沅温言道。
祁渊应了一声嗯,起身脱去外衣,陆芷沅自去卸下钗环,她回到床边时,已躺下的祁渊往旁边挪,把睡暖的位置让给她。
陆芷沅睡下,祁渊摸到她微凉的手,问道:“你的手炉呢?”
陆芷沅方想起手炉给了三娘暖身子,可三娘到底没能救回来。
“方才御医在救治三娘时,我给三娘暖身子了。”陆芷沅低声道。
祁渊不吭声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抱紧了她。
陆芷沅想起三娘的孩子,轻叹道:“孩子真可怜。”
祁渊依旧沉默着,半晌方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他不能留了。”
外头又起风了,在无山可挡的平原中,风肆意地猛扑过来,呼啸盘旋在庄子中低矮的房屋间,那呜呜的风声时强时弱,似人哭泣的呜咽声,又似鬼魅凄厉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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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苑,咸阳宫。
寝宫的床上,建昭帝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额发被汗濡湿。
听到动静的张和忙拿了貂皮斗篷过来给他披上,给他擦汗,轻声问道:“陛下,做噩梦了是吗?”
建昭帝愣愣地坐了一会,方应道:“朕梦到许多冻死的百姓,来找朕,说自己是枉死的。”
张和倒了一盏热茶给他,劝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这几日一直为雪灾之事操心,想是疲累过甚,所以做了噩梦。”
建昭帝喝了茶,张和扶着他躺下,看着他睡着方轻手轻脚地离开,但不到半个时辰,建昭帝又被噩梦吓醒了。张和过来安抚他睡下,不敢再离开,在床前伺候着,一个晚上建昭帝几次被吓醒,整个咸阳宫的人惶恐不安。
早上,楚后还在梳妆,宝珠匆匆进来禀报:“娘娘,陛下昨夜梦魇了,御医和钦天监的张监正一早就去了咸阳宫,正在为陛下医治和驱邪。”
楚后大吃一惊,忙忙装扮,然后赶往咸阳宫,她刚进入殿门,魏贵妃也赶了过来。
张和把他们挡在寝宫门口,低头哈腰堆着笑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张监正在为陛下驱邪,请
二位娘娘在偏殿稍候。”
楚后和魏贵妃望进去,建昭帝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恹恹,一名御医正在给他诊脉,而钦天监的张监正则带着两个属官在寝宫中四处走,手里拿着罗盘桃木剑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魏贵妃跟在楚后的后面到偏殿等候,她唤来张和,“陛下向来不喜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怎地今日让张监正弄这些。”
张和低声道:“娘娘不知,昨夜陛下噩梦缠身,说是冻死的百姓来找陛下喊冤,陛下都无法入睡,所以才请来张监正。”
楚后一直望向寝宫,张监正他们在寝宫中点了香烛,还烧了黄纸,里头烟雾缭绕,建昭帝坐在其中,被烟雾笼罩着,脸几乎要看不清了。
楚后没由来的心慌,待要过去,可魏贵妃又在跟前,她不能让魏贵妃瞧出她不安,强迫自己端起盖碗,耐着性子慢慢地喝茶。
德阳殿,是建昭帝除御书房外,和众臣议事之地,这几日除去上朝,建昭帝都和大臣在此议事。
今日满朝大臣在正殿等了许久,都不见建昭帝过来,皆是纳罕。
楚观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又把手缩在袖子中。
建昭帝曾说过,商议处置雪灾之地不能用炭火盆,但考虑到确实天寒,除进太极殿外,众臣进其他宫殿议事可披斗篷。
楚观环顾着殿内跺脚驱寒的同僚,上前两步,走到楚成敬身边,“丞相,陛下怎么还没来?今日还要不
要议事?”
楚成敬身上披着厚厚貂皮斗篷,如一口钟立在那里,阴沉着脸不吭声。
另一边的魏彦德搓了搓手,问了魏玄英同样的问题,魏玄英答道:“雪灾之事尚未处置,怎能不议事,陛下想是有事耽搁了,且耐心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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