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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 道心崩解的三品


如果环境实在是太冷的话,连呼吸都会发白。

        不过,在寒冷继续持续的情况,呼出的气体会在瞬间结块,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零下七十度的温度已经是生命可以存在的极限了,再低的话,恐怕就很难坚持住了,还好这颗星球有着温暖的地热,海洋本身的保暖性能也不错。

        想来,如果是在水底的话,那里的水温说不定会上升到零度,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热水了。

        这是这颗星球的冰河时代。

        寒冷的环境导致了覆盖星球的巨大冰原的形成,这些冰原从极地至赤道,所到之处,冷漠的覆盖了一切。

        土地变得寒冷,河流结冰,所有天气都变成了暴风雪,冻雨,冰雹,难得的晴天温度也不会超过零下五十度。

        植物、野生动物和智慧文明都将面临永无休止的严寒环境,遭受极低温度带来的直接伤害,或者由于缺乏食物而饿死。

        庞大的身躯有益于保暖,却对能量的需求很高,所以只有食物链顶层的生物或者那些巨大的底层滤食者才有机会长大。

        不过,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地衣和苔藓,或者虫子之类的低级生命,也只有那些最适合生活在极端寒冷地区的才能活到现在。

        他们必须拥有伟大的适应性和创造力,才有机会通过冰河时代的残酷筛选而幸存下来,这可能会持续几亿年。

        李启依然在和眼前的家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过是有点无聊的日常聊天,不,聊天都不用,只要在身边,两个三品就这么静静的呆着,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家长说话的时候,也在打磨自己的长矛。

        那是一把极其罕见的金属武器。

        在这个黑暗寒冷的世界,金属武器其实是不存在的,这里的猎手们用的都是石质或者骨质武器,或这个干脆用自己的肉体。

        但是,家长似乎是用自己的办法打造了一把金属武器。

        他的手艺很好,磨刀的时候,长矛的矛刃都在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这是剑鸣。

        从凡人炼师的角度看,只有武器内部结构完全一体,刚度均一,刀身重量精确均衡,刀柄贴合十分紧密,刀刃峰利,热处理金相均匀时才会剑鸣。

        如果炼师的手段不行,有任何一点开裂、厚薄不均、贴合缝隙和强度不均都会加大震动耗散,导致无法持续剑鸣。

        这位三品用手工锻造了一把凡兵中的极品,不只是锋利,更代表了均一,可靠,稳定,在这个原始落后的星球上,这是一把能把命托负给它的神兵,没有任何动物的皮肤能挡得住这把长矛。

        这让李启有些疑惑。

        因为虽然这杆长矛非常优秀,但实际是这也只不过是一把凡兵,对三品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处,或许凡人拿来打猎会很舒服,可是……有意义吗?

        如果说是要融入分段,和凡人们一起同吃同住,那么也没必要用这把特殊的金属武器,用骨质长矛一样能打穿这个星系。

        所以,李启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么一把不符合时代的武器?你如果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不需要做这么突兀的事情吧?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的推演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把武器对你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的。”

        李启的推演到了对方的情况上,对这把长矛却没有找到特殊之处。

        “我想这么做,仅此而已。”家长如此说道。

        看着对方的模样,李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只是自由的问题啊,你的道心崩坏了,是吗?”

        李启注视着对方,这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将死之人了。

        尤其是修行者来说,所谓的生死,并非只是失去对世界的干涉和可能这么简单,世上还有许多别的死法存在。

        就像是眼前的中微鸟一样,他的道心早就已经死了,他走不出来,所以,他生命之中后来的一切,甚至他今后的所有时光,不过都是为了给他已经死去的心搭建一座表面美丽,实际虚无的坟茔。

        “嗯,不过我并不后悔,虽然我已经失去了那些,不过比起从未遇到过,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幸福。”中微鸟笑道。

        他接着说道:“我在之前的大战中,我的历史被杀害了,就在我准备逃离的那一点点时间里,我差点失去了意识,当我重新取得反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历史就像是肉铺里被肢解的猪一样。”

        “如果我有那么点骨气的话,应该会奋起反抗,让自己的可能性归零,这样哪怕我不能再干涉未来,起码也能够守住现在,躲在封闭的时空环里继续活下去,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获得新的可能性。”

        “不过……我没能做到,我选择了退让,没有干涉他们进行的改变,保留了延续的可能性,但却让我的过往支离破碎,化作幻梦。”这位中微鸟淡淡的说道。

        李启微微颔首。

        其实他能够理解。

        一品的战争,波及了很多人,在宇宙大爆炸的一皮秒开始,在所有时间线,在所有的维度,所有的空间,所有存在可及之地,每一个加入战斗的一品都在和其他一品进行斗争。

        这种争斗是不可见的,没有那么广泛的神通,有的只是和眼前的冰原一样的冷冷寒气。

        冰原没有伤害任何东西,他只是存在着。

        李启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没有继续再聊,而是返回了雪屋里。

        那之后,李启加入了这个家庭,只不过他拒绝了所有交配的邀请。

        最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但是李启很快展现出了非凡的捕猎能力。

        展现了自己的价值,那么对于怪癖大家也就都能容忍了,所以李启依然很快融入了家庭之中。

        他就这么在家庭内生活了二十年左右,和家长一起相处到这个家族分裂的时候。

        因为人口太多,大家的关系开始变杂,猎物也不好抓到了,所以就需要分居。

        家长的权威被数次挑战,最终这个家庭选择了分开,分裂成了三个聚落,各自分道扬镳了。

        二十年的时间,对三品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而已。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如果是一只蜉蝣,看见一对人类在一起喝茶聊天,也许坐了有半个小时?那对它来说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了,人类用了它生命的大部分时间只干了一件无聊的事。

        对这些凡人来说也是如此。

        李启和那位中微鸟只是对坐在一起,喝了杯茶,说了点闲话,但已经是这些人的一生了。

        李启和那位中微鸟甚至都没有真正开始话题。

        这样过去了大概一百五十年。

        这一百五十年间,他和家长辗转于各个部落,不断的过着基本上完全相同的动物生活。

        这种生活,其实意外的接近‘自然’。

        就和李启曾经所认知的那样,宇宙大抵不会是黑暗森林,他要么更光明,要么更黑暗,太空他一直都是那么公正无私,那么不偏瘫任何一方的无情,残酷且极端,但又保持那微妙的平衡。

        基因控制着这些所谓的高等生物,他们的肉体,你的行动,也不过是基因控制下的载体,人就是个大号的草履虫罢了。

        一百五十年后的某一天,李启和中微鸟刚刚打完猎,他们在冰川的缝隙之中捕捉一种肥美的虫子,这是一种鱼的幼虫。

        说起来很奇怪,但的确就是鱼的幼虫,这种鱼会在冰川下面产卵,因为这里几乎没有掠食者存在,幼虫孵化出来就是肥肥胖胖的一只,不会吃饭,全靠身体里的脂肪过活,接着便会顺着冰川滑到水里,发育一段时间之后就会长出其他器官,变成一条鱼的样子。

        在水里,鱼的形态确实好用,这就是趋同进化的力量吧。

        不过,冰川可以拦住其他的掠食者,却拦不住本地的‘土著人’,他们会凿开冰川,从中发掘出这些美味的大肥肉。

        他们放走了一半的幼虫,又将另一半搬出去冻严实,让聚落里的人拿走。

        然后,两人就这么坐在冰川底下,抬头看天。

        冰川上方是天空,散发着愣愣的微光,其他人离去后,海底就只剩下李启和中微鸟二人。周围与头顶都是玻璃一般透明的冰川帷幕,脚下的海水碧蓝清澈透明,还能看见款款摇曳的海藻。

        许多条钴蓝色和灰银色的小鱼成群结队,色彩鲜艳的红鱼翩然穿梭,还有一些肥胖的海兽在捕食。

        中微鸟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是在享受难得的美景。

        李启也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冰川夹在天空和海洋中间,下方幽邃的海水和天上绚烂的光芒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美丽,比海洋馆都更加瑰丽壮阔。

        自然的风光总是如此美好,尽管比不上星河绚烂,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然后,李启突然说道:“怕死,是因为很爱自己的命,人最恐惧的事情,是失去最爱的东西,爱和恐惧相伴而生,即便是毕生所爱也终将失去,所以恐惧无处不在,爱钱的怕失去财富,爱人的怕被抛弃,逐道者怕走错路,爱美者怕污秽。”

        李启突然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那只中微鸟看了李启一眼,已经明白了李启想说什么。

        不过李启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但如果为了这些东西更加努力的去获取,去挣钱,去爱人,去逐道,去维持容颜,那么,拥有更多,就意味着能失去的也更多,这并不会解决恐惧,反而会加重魔念。”

        说着这些,李启看向冰川的远方。

        凡人们都以为,三品这种存在,是习无不会,战无不胜,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就好像眼前的冰原一样,冰封的世界永不停息,无止境地延伸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在远处天穹下消失,凡人们永远无法企及那边缘,而三品只是稍稍踮脚,便能抵达远方。

        但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李启刚刚所说的,其实是少部分三品所面临的情况。

        当然,说是少部分,实际上只是针对眼前这个中微鸟而已。

        一个人如果能轻易反悔,重新来过,那他很容易就会越来越不珍惜眼前。

        因为不愿面对失去,所以选择回溯,进而导致更多失去和更多恐惧。

        当你可以在无限的可能性之中寻找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时候……

        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宇宙,那么,这些可能性都是有意义的吗?

        每一个终点都是一个新的起点,无限的起点代表了无限的终点,无限的可能性最终导致一切都毫无意义。

        因为有所念,所以害怕失去,从而活在恐惧之中,一旦你陷入这个循环中,就会恐惧越多,最终道心一团糟,甚至魔念滋生。

        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更要珍惜眼下。

        在李启看来,自己其实追不回过去,也改变不了未来,唯有当下,唯有认识到才能与过去和解,不再恐惧未来。

        三品能改变过去吗?

        很多三品都觉得自己可以,因为他们真的能够做到回溯已有的一切,只要没人干涉,他们可以轻松让所有事情都重新来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无限的可能性会遍历所有可能,无论你怎么选择,所有的结果都会出现,所以你的选择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无限的万分之一依然是无限,把无限分成无限份,每一份都是无限的。

        无限面前,一切抉择都是没有意义的,当你选择‘无限回溯’的那一瞬间,你回溯这个行为本身就直接进入到了‘无意义’的阶段了。

        无限大并非是一个固定的数,而是一个趋势,一个不断增长,永无极限的趋势。

        所以,要么终止这个趋势,要么你就有要面对无限的气魄。

        李启选择了终止。

        他不愿意面对无限,他认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当你回溯之后,你实际上是杀死了你想要的一切,然后又创造了一个新的。

        魔道则一开始就无所谓,他们坦然的面对无限。

        那么……眼前的中微鸟呢?

        如果不能和对方建立有意义的对话,李启可就找不到中微鸟们的巢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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