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贾珩:嗯,之前一时失言
巡抚衙门,后院
在衙简单见完山东提督陆琪,而后吩咐果勇营参将单鸣领着几位游击将军,领兵前往山东督捕剿寇。
刚刚在后堂坐定,面色顿了顿,想起一事,对着一旁的刘积贤道:
「派人去河道衙门将黄河营修堤堰的图纸以及开销账簿,抬将到巡抚衙门,派人稽核,另外着人调查右参政江元武,稽查相关贪污案犯。「
在他提出要疏浚运河时,这位分工水畿利河道的参政,胆敢对他阻挠,事有可疑。
如果说齐党僚属都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也说不过去,区区参政而已,纵是想要掣肘,谁给他的胆子?
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河提营造事宜,隐藏着巨大的贪腐窝案,而江元武也事涉案中。
征发备役以及筹措修河物资,这些需要地方藩司对接、操持,这就有了沆瀣一气,上下其手的机会。
刘积贤拱手道:「卑职这就让人去监视。」
贾目送刘积贤离去,转身返回书房,却迎面见得咸宁公主俏生生站在珠帘后,诧异了下,问道:「殿下,怎么没有去歇息?」
「平时不怎么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也睡不着。」咸宁公主挑帘进来,明眸莹莹地看囊向贾珩,问道:「先生,那陆琪怎么说?」
向贾珩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经应允了。」
宁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再细问此事儿,转而道:「刚刚先生有意整修河工?」
贾珩一边落座,一量边提起茶壶斟了杯茶,轻声道:
「按例查问,眼下只能巡查一量下河堤,这几年中原之地安逸的太久,渐渐忘了洪水畿之害,接下来几天,在开封府下知县未至之前,我要巡视两河沿岸河堤,实地考察,警惕今夏夏汛,做到有备无患。「
他在中原总督军政,那么河务有可能侵扰民政,也不能不理。
咸宁公主盈盈落座下来,秀眉之下的明眸微微盛起,说道:「黄河历年为患,先生如欲治河,仅凭一地人力物力,只怕力有未逮。」
自古以来,治河靡费甚巨,故而常有民受河患之苦,更受治河之苦。
贾珩据了一茶,目带欣赏,说道:「殿下所言甚是,故而,待考察河道情形,如确有必要,就上疏圣上,从中枢委派廉直能吏治河,
否则,旦天象有变,开封、归德两府不说,淮扬等地恐怕还要受河患之灾。
他虽然不是水餐利气象专家,但得益于前世信息资讯的发达,推测早情不可能长期维持,如果夏季暴雨来袭,黄河泛滥,那么中原、淮扬之地都要受洪水之灾。
「可惜先生分身乏术。」成宁公主看着对面的少年,再次感概说道。
贾珩失笑说道:「殿下过誉了,天下不乏贤能俊杰之士。」
说着,不待咸宁公主说其他,又道:「殿下收拾一番,咱们等会儿一量同去相国寺上香。」
这是先前就答应成宁公主之事。
咸宁公主玉容微顿,据了据粉唇,清声道:「先生忙于公务,几是席不暇暖,要不,改天再去好了。」
分明是因为贾珩先前之言,觉得不能耽搁着贾珩的公事。
贾珩笑了笑,道:「没事儿,原也是考察开封府民情,这几天一量直在巡抚衙门安抚剿寇事宜,不知府城是否已恢复繁华了没有」
再说也就今天下午难得有有空暇,之后几天,殿下还要随我去巡查河堤,那时殿下也会更为辛苦。」
宁公主玉容欣然,心头松了一量气,轻声道:「先生既有章程,那我听先生的。」
两人说着,贾玩转而吩咐着夏侯莹,以及刘积贤备着车马,在大批
锦衣府卫士明里暗里的扈从、保护中,向着大相国寺而去。
大相国寺香火鼎盛,此刻开封府城重回朝廷之手,城内秩序渐渐恢复,原本紧闭的寺门也开门迎接香客,
只是终究官军在城中往来不停,副戒严之状,百姓惊魂未定,就还没彻底回复往日游客如织的喧闹景象。
贾与咸宁公主在亲卫的扈从下,来到大相国寺。
寺庙建筑宏丽庄严,寺中景致优美,更钟楼、鼓楼嘉立于东西两侧,甬道以青石板铺就,绵延通至天王殿,青墙黛瓦,古色古香。
方丈智通法师,早已得知贾珩来到的消息,命知客僧谢绝了为数不多的香客,将贾珩和咸宁公主引入后山一间禅房。
禅房布置简素,内里放着三足六耳香炉,混合着檀香、冰片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而出的香气,令人心神都不由自主安定下来。
智通法师提起个紫砂壶,给贾珩以及咸宁公主斟满了一量杯茶。
贾珩客气地道了一量声谢,而后将一双清冷的眸子凝了凝,打量着对面身着架裳,面带微笑的僧人
这是一个年岁五十左右的老者,面容富态,慈眉善目。
「智通法师,先前府城论陷于贼寇之手,听闻法师庇佑了不少百姓?可有此事?」贾珩问道。
智通和尚单手立起,苍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前日城内混乱不堪,苍生嚎哭,贫僧平日仰仗城中众施主供奉香火,结下善缘,尽力庇佑一方施主平安。」
贾珩道:「智通法师真高僧大德也。」
既是高僧大德,等到清查田宙兼并,横行不法,如果事涉大相寺,就「宽刑」一些。
「将军谬赞了。」智通和尚谦虚了下,然后又恭维着贾珩说道:「贫僧所为,不过庇护几人,而将军收复开封府城,才是拯溺百姓于水警火,功德无量之事。」
贾珩道:「本官受皇命平叛,收复府城,安定百姓,不过本分而已。」
想了想,问道:「智通法师出家多少年了。」
智通和尚不假思索道:「贫僧自六岁持戒修行,至如今,已有四十三年矣。」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智通法师算是对开封府城知之甚深了。」
「不敢言知之甚深,但城中的一些大事,还是知道一二。」智通和尚拿捏不住对面贵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应对着。
贾珩沉吟道:「黄河为患,决堤之时,法师可有印象?」
康熙朝的治河名臣斩辅和陈潢,凡有一言可取。一事可行者,兼听。
智通和尚目中涌起一量抹不易觉察的异色问道:「将军是说北面儿的黄河?「
略作沉吟,徐徐说道:「崇平三年,封丘县决堤,黄河水變淹开封府城,及城墙尺高,开封府下辖州县,死伤军民两万余众,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距今也有十二三年了,这几年倒是雨水響不多,未闻决堤之事,反而旱皇两灾连绵,据贫僧听知,官府派了河道衙门驻扎开封府城,想来修缮河堤,不复遭河患之苦。」
贾珩道:「贼寇陷落开封府城,原河道总督费思明被戕害,如今河台衙门只余小吏留守。」
「阿弥陀佛。」智通和尚双掌合十,念了一量声佛号,眼皮查拉,念诵着超度经文。
贾珩与一旁坐在不远的咸宁公主对视了一眼,转而看向持经念诵而毕的智通,问道:「法师在寺庙许多年,可曾听闻城中精通水数经流域的人士?」
朝廷工部都水监自有水利官员负责清修全国水利,但也可以听听民间一些奇人异士的意见。
智通和尚沉吟了下,道:「将军这般一说,贫僧还真
想起一人。「
「哦?」贾原想着随问,不想这智通和尚还真有识得精通水利工程的民间大能,不过转念一量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开封府城四十多年的地头蛇。
智通法师解释道:「其人家学渊源,喜读水畿经舆图,精擅绘画,他时常来描摹佛像,曾为寺中僧侣驱逐,贫僧见其所绘佛图棚棚如生,一来二去,相识了下来,原也是为河道衙门礼聘,后来不知怎的,就离了河道衙门。」
一般能画河道水数域图的人,肯定有画技傍身,其他方面的画艺也不会太差。贾珩问道:「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居在何处?」
「其名关守方,家就住在马道街铁锁胡同,将军派人问应知。」智通法师道。
贾珩记下名字以及地址,点了点头道:「那多谢智通法师。」
说完,贾珩也起得身来,说道:「法师,我和拙荆四下逛逛,不用相陪了。」
智通和尚连忙起得身来,道:「那将军自便。」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亭亭玉立的咸宁公主,目光不由温和几分,道:「走吧。「
闻听此言,咸宁公主白腻如雪的频微微泛起红霞,芳心之中羞喜交加,讷讷「嗯」了一声所以刚刚为何唤着她拙荆?
贾珩与咸宁公主一量后出了禅房,转头看着清丽玉颜上红晕浮起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去大雄宝殿拜拜。」
这个年龄段儿的女孩儿,就是容易关注些可能并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比如名分,比如大小。
「嗯。」咸宁公主如冰山雪莲一般冰肌玉骨的脸蛋儿,雪颜生晕,清冷稍去,却多了几分柔美,据了抵樱唇,低声应着。
此刻身后不远处就是夏侯莹亦步亦趋跟着,也不好问贾珩方才那一声「拙荆」是什么意思。
两人沿着树荫遮蔽的青石板路踩碎着斑驳陆离的光影,走过梁柱高嘉的回廊,相伴来到大雄宝殿外。
贾珩看着咸宁公主在蒲团上跪将下来,双掌合十,祷祝着,也不打扰,站在殿门处静静等待。
于他而言,大相国寺更像是一个可供游览的名胜古迹,再无什么别的意义。
咸宁公主上完香,然后起得身来,出了宝殿,明眸定定看向少年,清声道:「先生久候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咱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罢。」
之后又领着咸宁公主逛了寺中其他几处地方,四下闲逛着,也是两人自来中原之地剿寇以来,难得的次放松。
直到傍晚时分,贾珩这才扶着意犹未尽的咸宁公主登上了马车,彼时,中原大地的西方天际不知何时铺染起彤彤晚霞,正应了那句,早烧霞,晴不到黑,晚烧霞,晴半月,而道道金色夕光投过竹帘稀疏地进入车厢,贾珩伸手将咸宁拥在怀中,嗅闻着秀发之间的清香,一时间也欣然不胜,道:
「这趟出来,说是陪着殿下出来赏玩,仍是没忍住问及旁事,殿下勿怪。」
咸宁公主将青丝如瀑的蜂首靠在贾珩肩头,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轻声道:「先生总督一省军政,体察民情,操心政务,也是应该」
虽先前和那位方丈聊了几句,但后面也陪着她逛了不少地方。
「殿下可真是善解人意。」贾珩说着,转过脸来,抚住咸宁公主的香肩,低头再次住那两瓣莹润微光的桃花。
现在的他已是老马识途,熟练到哪怕闭上眼睛,都不会找错地方。
而暮春三月的微暖春风带着花香透过轩窗,慵懒地投落在一对人身上。咸宁公主眼睫弯弯,芳心碎碎乱跳,再次闭上眼眸,承受着新鞋轮侵袭,以及……
过了一会儿,雪颜绮丽如霞,喘着细气的咸宁公
主,几是雍软在贾珩怀里,半响才缓和过来,伸出纤纤玉手整理了下凌乱的前襟,不由低声问道:「先生方才所言拙荆……」
贾珩品味着少女宛如薄荷清露的甘美,掌指之间的丰腻更是寸寸浸润心底,面色恍惚了下,道:「嗯,之前时一失言。」
咸宁公主:「???」
一时失言?怎么能是失言?不是,先生又在捉弄她吧?
然而,细细思量之间,柳叶细眉下那双莹润晶然,自始至终都是光彩烟烟的清眸闪了闪,光彩迅速晦暗下来。
是了,先生已有家室,今日种种,原就是她不顾切抢来的。
「芝儿。」贾珩感受到咸宁公主的失落情绪,拉过纤纤素手轻声唤了一句。
咸宁公主娇躯微颤,凝起清眸,似乎没有想到少年突然唤着自己的名字,或者说是意外,定定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将咸宁公主拥在怀中,在少女耳畔低声道:「咱们来日方长。」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夜色将深,烛火彤彤,巡抚衙门后院的书房中,一道挺拔、顾立的人影投映在轩窗上,伴随着「刷刷」的翻阅纸张声音。
贾珩正拿着刘积贤傍晚时分,从河道衙门抬来的黄河水餐经图注翻阅。督抚河南不得不提途径开封府的黄河。
大汉因装前明,开之初就饱受黄河之患,自陈汉太宗年间,拣派重臣对。黄河进行了一量定程度的治理,但收效甚微,隆治年间也曾数次治河,但问题依然严重,时常有决口溃堤之事发生。
按照后世治河经验,治理黄河大致有两个妻思路,第一个是拓宽河道,高筑河堤,还有一个是束水攻沙,修建引河,缓解河道压力。
「按照前世康熙朝治河的经验,欲治黄河,需得河运一体,统筹兼顾,唯专务河道之官集三五年不能功成,我在此地留不太长,也无法主持此事。」
贾珩合上来自河道衙门的水域图,目光望着桌上的蜡烛出神。
故而,他现在也只是疏浚通济渠等运河,别的也做不了太多,或许可以巡视一下南北江堤,然后回天子上疏陈奏治河方略。
就在这时,刘积贤从外间而来,抱拳道:「大人,从河台衙门的查察结果了。「
贾珩问道:「怎么一说?」
刘积贤道:「经过属下讯问河道衙门书吏、同知,原河督费思明在任六年,参政江元武、前河南巡抚周德桢、布政使孙隆,欺上瞒下,贪污分赃朝廷拨付的河工款项,上有细情载述,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本札子,递给贾珩。
贾珩接过札子,皱了皱眉,道:「周德桢,孙隆也身涉案中?」
不想这两个的官吏,屁股之下也不干净,或者说,大汉官场之中,两袖清风的廉直之吏原就少之又少。
刘积贤道:「藩司通过协调府县摊派徭役,转运钱粮,与河道衙门诸道、厅、汛等官吏多有勾结。」
贾珩面色凝重道:「这些贪官污吏,本官离京前,齐党中人还质问修河款项去向不明,奏请巡抚南河,不想竟是贼喊捉贼!」
当时,南河总都高斌上奏朝廷请求拨付修河银两,当时被内阁首辅杨国昌质疑,而后,齐党干将左副都御史彭哗自请南下巡查江堤,他当时就纳闷,怎么就对开封府的河道衙门视而不见?
原来应在此地。
贾珩皱了皱眉,放下札子,问着刘积贤道:「南北两岸大堤,想来也是经年失修了?」
刘积贤道:「大人明察,卑职听开封地方官吏所言,大堤年久失修,少人看护,不过这几年雨水贫乏,并未再有决堤之事发生。」
这就是整个大汉北方近些年的现状,持续处于少雨少雪的干旱天气,雨水不丰,黄河之患反而消停了许多。
贾沉吟片刻,说道:「几年没有汛情,但这几年就不好说,还是需得及早防汛,不仅是黄河,淮南之地也是如此。」
看来,他要向朝廷书写奏疏,让崇平帝重视此事。
在贾珩转身来到书案前,思付着如何书写奏疏时,就在这时,刘积贤的声音传来,「大人,冯参议来了。」
现在冯廉外挂职务是总督府下参议,统管疏浚汴、蔡二河干、支渠等事。
贾珩离了书案,迎向来人,没有绕弯子,微笑问道:「冯公,人手可曾组织齐全了。」
廉笑道:「已组织了人手,原万余被俘罪囚,再加上三万丁夫,如再募集一些丁夫,人手倒是不缺着。」
这位老先生原就担任过一县主官,组织能力自然不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通济渠事关南北漕运,近些年日渐壅塞,汴河、蔡河到淮扬之段尤为甚之,如今趁水位尚浅,正好疏浚清淤了。」
「大人所言甚是。」冯廉轻声说着,警了一眼书案上的水经舆图,沉吟片刻,说道:「贾大人,通济渠还好,先前就常有疏浚,用不旬月即刻清淤而毕,但黄河南北两案之阳武、封丘诸县,河堤破败不堪,当需加固修缮才是。」
以贼寇派发徭役,正好不用劳动百姓。贾珩问道:「冯先生竟也知此事?」
「老朽赋闲在家,封丘县有好友来信提及过此事,先前开封府城有河台衙门操持此事,官府有经制,老朽也不好多言。」冯廉解释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会向朝廷上疏具陈。」
不仅是上疏具陈黄河之患,同时也要将河道、藩司诸衙摊派徭役,变相苛敛的弹劾递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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