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嗔满面
清妧再次坐起:“信呢?”
澜娘子自袖中抽出信:“县主,在这。”
清妧急忙接过,展开。
信写得十分长,前半段全是在问她好不好,中后段又说了许多对不住她的话,直到信的最末,才委婉地表示,顾时娘有错,可她到底对她有养育之恩,且如娘已身死,若安家再休了她,那她的后半生定然凄苦。
“顾家是不是也收到回信了?”
“回县主,今日早间,顾家文娘拿着国公爷的回信,要强送时娘归安家,婢子没应,推说要问过县主。
午后,文娘又来安家,说若今日之内县主不能回复顾家,那顾家就要拿着国公爷的书信求见陛下,请陛下定夺。”
“倒是气势汹汹。”
“县主说得是,瞧顾家那气势,婢子实在没瞧出他们有半分悔改,只怕真让时娘归了家,安家要再起波澜。”
“恩。”
安清如身死,顾兰时就如同那光脚的地痞,无所顾忌,一旦允她归安家,安家势必再无宁日。
可阿爹已有决意,不管她肯不肯放顾兰时回来,只要顾家拿着阿爹的书信去见皇帝,皇帝定会答应。
“县主,婢子该怎么做?”
“放姨母进门。”
“……是。”
澜娘子匆匆来,又匆匆离,偏殿迟迟不见收拾好,清妧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恶劣,她丢开医书,独自走到鸾凤殿前的广场散心。
“妧娘?”
清妧顿步,心道今日的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人却不得不回过
身,朝七皇子屈身:“拜见七殿下。”
卿云澜上前,欲亲手托起清妧:“妧娘快快请起。”
清妧急急后退,见此,卿云澜眼底俱是悲伤。
“昔年,本殿还是神武大将军时,想要什么,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故本殿从来不觉天下有人值得本殿倾心相待。
直到父皇震怒,把本殿下遣去龙山。”
清妧敛眉,只想尽快离开,可她站得位置委实不好,身前,是卿云澜,身后,是栏杆死角,正当她进退两难时,卿云澜又向前走了一步。
“妧娘,龙山凄冷,每每到了夜深人静,房中只有本殿一人时,本殿就会想起你,想着想着,就又心痛难当。”
“……”
卿云澜再次向前,清妧无奈,不得不又往后退,这一退,她的后背就抵在了白玉栏杆。
清妧抬眸,眼神定定地落在卿云澜脸上,她告诉自己,若卿云澜胆敢轻薄她,她便一拳打歪他的鼻梁。
然,卿云澜看清妧目光炯炯,还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她,不由地勾出三分得意。
这陵阳城内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小娘子,便是那爱崔郁离爱得要死要活的赵静娘,如今不也满心满眼都是他吗?
想到这里,卿云澜的神色越发深情:“妧娘,世间小娘子千千万万,可在本殿心里,独妧娘你——啊——”
卿云澜惨叫。
巡逻的禁卫军听见喊声,提着弯刀急急冲到广场上。
“三殿下,您没事吧?”
卿云澜低眉,见
脚边突然多出一颗青涩的李子,他急忙环顾四周,可广场空荡荡,看不见半个可疑人。
且这里是鸾凤殿,谁敢在这里对他放肆?
难道是——父皇的暗卫?!
卿云澜飞快正身,对禁卫军言:“本殿无事。”
禁卫军暗暗瞥了清妧一眼,然后躬身而退。
而后,卿云澜向后数步,笑着对清妧道:“本殿将才是说,妧娘能到鸾凤殿侍奉母后,是母后的福气。”
“为娘娘尽忠,是小女本分。”
“好。”
卿云澜再笑,而后转身。
他将归陵阳,可莫要惹出事端,如今安清妧人在鸾凤殿,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天底下,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
是夜,万籁俱寂,清妧睁着眼睛,怔怔地瞪着卧榻顶上的两朵金丝祥云,外间,流萤早已熟睡。
白日,到底是谁拿李子砸了卿云澜的脑袋?
会是卿流景吗?
不,绝无可能!
忽如其来的愤怒冲上清妧心头,闹得她越发地清醒,她在榻上翻过两个身,实在挨不住,坐起身,打算下榻。
指尖勾开帘子时,眼前立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鬼——呜——”
黑影猛地伸出手,捂住清妧的嘴,接着,他弯下腰,双唇附在她的耳垂边低语:“阿妧,是我。”
外间,流萤听见喊声,顾不上披上外衫,急急冲进里间。
“妧娘,没事——”流萤骤然噤声,“婢子拜见二殿下。”
“出去。”
“婢子告退。”
流萤直接退到廊下,
她跨出卧房时,顺手关紧了房门。
眼看房里只剩下她和卿流景二人,清妧急得去拽卿流景的手。
可他虽然看着消瘦,指尖的气力却不小,她拽了半天,却是无果,气得她张嘴,对着他的掌心,呲牙咧嘴。
她想,不如咬下对方一块皮肉,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然,她的牙齿才触及他略显冰凉的肌膏,卿流景却骤然收回手,速度之快,简直叫清妧匪夷所思。
彷佛,是什么叫他厌恶的东西将要沾身似的。
“阿妧,我没有不让你咬。”
“哼。”
若是没有,他又何必退?
卿流景轻叹一口气,从袖中摸出那支被她折断的桃花木簪:“你若咬我,我怕伤了你,不如拿簪子扎我,如何?”
“你当我舍不得吗?”清妧拿起断木簪子便要扎向卿流景的手掌,可当木簪那尖锐的一端抵住对方掌心时,她看见他的掌心,布满细碎的新伤。
“你的手怎么了?”
“头一次刻木簪子,不太熟练。”
心上,莫名地闪过一道刺痛。
清妧抬眸,狠狠地骂道:“活该!”
“好,我活该。”
“……”
“现在,还生气吗?”
“你说呢?”清妧抬眸,眼底蒙着一层微不可见的雾光,“你可知道当我听说你死了,心里有多——”
她猛地收住嘴,而后用力推开卿流景,急急避到墙边,推开窗扉,待院外的冷风吹上她的脸,她才恍然间回过神。
她是疯了吗?
不然,她怎么能像
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朝卿流景控诉,自己差点因为他的死而痛彻心扉呢?
清妧沉下脸,神色复归疏离。
“二殿下,深更半夜,你我委实不该共处一室,还请二殿下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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