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醉落魄
正月的这场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一直到二月中,陵阳都不曾见过太阳。
一早上,卢嬷嬷领着人在安乐居熏香除霉时,韩杜衡在富成的引领下,快步走进安家的正房。
房里,韩老夫人低眉,正在挑选红装的鞋面。
“阿娘。”
韩老夫人头不抬,只不悦地问:“你来作甚?”
“……”韩杜衡一听,心里尽是无奈,面上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答,“阿娘,儿子是来接您回韩家的。”
“我不回去。”
韩杜衡越发无奈:“阿娘,安家再好,到底是别家,您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如今城里的人私下都在议论,说儿子亏待您。”
“怎么就是别家了?咱韩家不是和安家认了亲吗?还是说,你看安家落难,想赖掉这门亲?!”
安韩两家的这门亲事,从来不是由韩家做主,如今是安家不肯认这门亲,他总不能扯着脖子到处喊自己非要认下这门亲吧?
“阿娘,儿子没有,是——”
不等韩杜衡解释,韩老夫人不屑冷笑:“再有,昔日你不是最爱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吗?你不曾亏待我,又何必怕人说?”
这话听得韩杜衡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身正不怕影子斜是这么用的吗?!
韩杜衡心里越气,嘴上却越是小心翼翼:“阿娘,儿子晓得,您怪儿子在朝上没能护住妧娘,可是阿娘,那会儿就算儿子拼死相护,也是护不住的。”
“所以你就不护了?”
“……”
韩杜衡简直目瞪口呆,然,更令他瞠目结舌地是,韩老夫人竟突然抬起手,对着几案重重一拍:
“衡郎,阿娘往日是怎么教你的?
哪怕受人点滴恩惠,咱们也该涌泉相报,何况妧娘对阿娘有救命之恩,韩家怎么相报都不为过!”
韩杜衡暗叹一口气,知道今日又是白来,再劝下去,除了惹得阿娘更加不痛快,再无别的好处。
罢了。
“阿娘若是还想在安家多住几日,儿子不敢拦,只求阿娘给儿子一个准信,您到底打算在安家待到何时?”
“待到妧娘出嫁!”
“啊?”
妧娘为保住许医女的命,不惜拿皇后之位来换,现如今,礼部早已停了为陛下备婚的诸多事宜,臣子们更是在朝上,数次奏请陛下另册皇后。
虽说陛下没有松口,但谁都知道,陛下早晚会松口。
一旦陛下松了口,另点世家女为后,妧娘最多以四妃之位入宫,妃子再贵,终是妾,哪里还能有正经的婚仪?
韩杜衡的木然,登时叫韩老夫人勃然大怒:“啊什么啊?难不成陛下不要妧娘,妧娘就嫁不出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告诉你,赶明儿我就去寻媒婆,替妧娘筹谋婚事。”
“阿娘,您休要胡闹,若叫陛下知晓,必定震怒。”
“我不怕!”
“……”韩老夫人不怕,韩杜衡却怕得不行,他慌忙躬身,“阿娘,衙门还有事,儿子先告退。”
说罢,韩杜衡顾不上韩老夫人允不允,提着袖子飞快退出正房,待出了院门,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气未吐完,又听身后响起一声唤:“韩大人请留步。”
韩杜衡回身:“流萤姑娘。”
流萤屈身:“婢子不敢。”
闻言,韩杜衡暗叹。
陆家冤屈大白,流萤本可以做回贵女,即便不能嫁进大富大贵的人家,至少能嫁去一户不错的人家。
偏偏此女大义,宁可在安家为奴为婢报答。
不过,流萤肯如此,约莫也是因为妧娘虽为主,却极为仗义,否则,她也不会为保下一个许医女,叫自己落入世家圈套。
“韩大人,妧娘有请。”
“好。”
韩杜衡跟着流萤,走到安乐居前,看着绿色盎然的院落,韩杜衡停下脚步:“此乃妧娘闺房,本官不宜进去。”
流萤勾唇:“韩大人放心,不在房里,只在院中。”
韩杜衡稍稍犹豫,抬步进门,一进去,他就看见清妧立在一棵海棠树下,树上的海棠花开得正盛。
树下铺着一张坐席,席上摆着一张小几,几上茶水汩汩,茶烟自壶口飘出,飘进韩杜衡鼻尖,叫他露出些许沉醉。
“好香~”
清妧笑而站起,浅浅屈身:“小女见过韩大人。”
韩杜衡急忙侧过半身,没有受清妧的礼:“几日不见,妧娘清减了。”
“有吗?”清妧失笑反驳,“今日早间,小女才对身边婢子说,半月闭门不出,养胖了许多。”
“胖些好。”
茶水烧得过剩,几欲冲破壶盖,清妧低眉:“韩大人如若不是太忙,可否陪小女喝一盏春茶?”
事实上,他很忙,如果不是家里人在市井听到那一堆不利于韩家的闲话,他不会抽空来安家见阿娘。
“不忙。”
须臾,两人席地而坐,清妧拎起茶壶,倒下两盏茶,一盏推到韩杜衡手边,一盏放在自己跟前。
“韩大人,请。”
“多谢。”
韩杜衡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味道如何?”
“今年春的第一场雨水烹煮而成的雪芽玉露,自是人间极品。”
清妧笑叹:“没想到韩大人如此精通茶道,连小女用了今春的第一场雨水,都能品得出来。”
“见笑。”
说着,韩杜衡捧起茶盏,又品了两口。
伍砚书不在陵阳,他一人管着刑部和大理寺,忙得不可开交,莫说好好品一盏茶,便是囫囵吞枣都不能,也就今日托福,稍稍喘上一口气。
“韩大人,朝里是不是极忙?”
韩杜衡心下一紧,面上故作不解地反问:“妧娘问这个作甚?”
“随口问问。”
说完,清妧侧首,满是落寞的目光投向院中那几株新开没两日,却叫连绵春雨打得颓败的桃花。
韩杜衡会意,知道清妧是思念陛下了,于是,他笑着回答:“朝事的确繁忙,所以陛下不得空顾及妧娘,待忙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清妧回眸,淡问:“这一阵指得是柳州之事吗?”
韩杜衡大惊,吓得差点捧不住手里的茶盏,脱口问出,你是怎么知道地的?
他虽没问出,清妧却替他问了:“韩大人想问,小女是怎么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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