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追兵
我说:“只不过怎样?”
她还是捂着嘴笑,什么也不肯说。
我说:“告诉我。”
她笑看我一会儿后,说:“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我说:“我不会生气,你说吧。”
她紧紧盯着我,说:“我说了哟。”
我说:“你说。”
她说:“因为,你是个憨憨。”说完就捂着嘴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
但我还是说:“你是看我憨态十足,就不怕我了,对吗?”
她捂着嘴继续笑着说:“这样的人我有办法收拾。”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憨包的,从我的长相上看出来的吗?”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说:“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我说:“你说。”
她说:“虽然你的长相不那么憨,但有时候一举一动中就露出了一些憨气。”
我记住了,决定时刻注意,要多收敛。
她又说:“没想到你真的是个憨憨。”
我说:“小时候我就长得憨里憨气的,大人们都说我是个憨包卵。”
她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我又说:“长大后以为这憨气消失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她说:“我不应该说出来的。”
我说:“没关系,长得丑活得久,长得憨心里宽。”
她说:“没想到你还敢承认,很多人是不会承认的,你让我长见识了。”
她分明在说我非但憨,而且还丑。
我倒不在意,并且放声唱了起来:
“小生我本名卓憨憨呐啊,八岁把艺承呐啊,十八般手艺我学尽呐啊,最后装瞎子来算命呐啊,一儿鸭儿哟鸭儿一二哟,拿着根棒棒在大街行,卓瞎子我算命呀准得很呐啊;巫术已学完,会念咒掐指算,瞎子我本是青城山得道的小道仙,八卦已演练,奇门遁甲已学全,瞎子我通晓三界上中下一万年,算前世算财运,算姻缘算今生,算灾祸啊——算来生······”
就这样,我把自己介绍给了她。
她却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大家闺秀,矜持早已无影无踪。
“······走完大街没人问,卓瞎子我只好小巷行,太太小姐们快开门,看手相来测五行······”
正当我唱很起劲,这时候我们的周围突然一下亮起了无数支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歌声在我嘴里断了。
她吓得一声惊叫,一下瘫软在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见一群彝人拿着火把将我们团团围住。
一个长相凶恶的青年彝人站出来恶声说:“终于抓到你了。”
我知道他是在对钱小姐说话。
钱小姐在地上缩作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
凶恶的彝人这时候又对我说:“我道她是怎样跑出来的,原来有你这个内奸在帮她。”
我镇定地坐在那里,说:“彝人要有彝人的样子,做这抢人的事,难道不怕把彝人的脸面丢尽吗?”
想必他听见我说的不是彝人的语言,就特意地很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是个汉人?”
我说:“不错。”
他说:“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成我们民族的人?”
我说:“御寒。”
他说:“是白色汉人的奸细吧,想混入我们民族里来干坏事。”
我说:“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怕被割舌头吗?”
他说:“就凭你?”
我说:“你的主子。”
他看了我很久,才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我说:“过客,偶遇。”
他说:“偶遇?我看是你混进我们寨子里,将她弄出来的吧。”
我说:“你非要这样认为,那就算是这样吧。”
他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说:“你敢,倘若我少一根头发,你们的寨子就将变成一片废墟。”
他盯着我又看了会儿,说:“你到底是谁?”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的步子。”
围着我们的彝人惊叫一声。
凶恶的彝人说:“你骗人。”
我说:“那你动我试试?”
他说:“试试就试试。”
说完就对我冲来。我却一抬手,他头上的英雄结就散开了。围着我们的彝人又惊叫一声,他急忙停住了。
这时候,一个年长的彝人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他将散开的英雄结扯下来抓在手里,说:“你真是阿果土司老爷的布子?”
我说:“这还有假。”
他说:“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想必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跟田副官的那场战斗。
我说:“阿果土司派我下山来办一些事情。”
他说:“你怎么证明?”
我说:“你还看不出吗?”
他再次盯着我看起来,说:“你的衣着的确只有土司老爷才穿得起,才能穿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因为这已经足够了。
他说:“倘若你骗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哼,我们走。”
等这些彝人走得看不见了,钱小姐才有了一点力气坐起身。她紧紧盯着我说:“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我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说:“倘若不是一伙的,他们又怎么会怕你而不敢动你?”
我不想告诉她我跟阿果土司的事,就说:“你没看见我出手了吗,他头上的英雄结是怎样散开的?”
她说:“难道······”
我说:“不错,是我给他打散的。”
她说:“我不得信,你都没有枪或者别的什么······”
我说:“我用石子。”
我对她举起手,让她看见我手里捏着的石子。
她说:“我不得信,你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你骗我,就知道骗我,你这个坏蛋。”
从她的表情上我看出,倘若我坐在她身边的话,她一定会用双拳捶打我的胸膛的。好在,我挖的墓穴是长方形的,我们之间被中间的篝火隔着。
她说:“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你,来惩罚你今天骗我。”
我惊讶地盯着她,我救了她,为什么她还要惩罚我?
她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骗我。”
好像从今天起,我就是她家的下人了,会永远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似的。
我说:“难道你不怕激怒我,我会像彝人那样对你,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我杀了你,也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她挺起胸膛,说:“敢,给你十个胆,量你也不敢,倘若你那么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我气不过,就说:“刚才你怎么不对那些彝人凶?”
她说:“他们是恶人,不说也敢做,可不像你。”
我明白了,她欺负我是个傻子。
细细想来,这世界何尝又不是如此,‘好人’们怕恶人,难道还会怕一个傻子吗?
——‘好人’们似乎忘记,傻子敢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往往保护‘好人’的,也全是这些傻子。
傻子在维护世界公平,向恶人宣战!
我说:“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然后,我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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