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离岛的方向

定定心心的洗漱完毕，程煜穿戴整齐走出自己的房门时，已经是十点四十了。

  缓步下楼，大厅里空无一人。

  这显然才是正常的情形。

  之前几天，经常会在大厅里出现的人，除了程煜自己，其实就只有邓景亮和白小玟。

  而如今，白小玟已经死了，邓景亮显然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适合有事没事就呆在台球桌那半边装模作样。

  尤其是此刻已经过了早餐时段，距离午餐又还有挺长时间，大厅里若是有人，反倒会显得别有用心。

  程煜走向厨房，听到里头老伦敦正在“滚来滚去”的声音，他便径直走向餐厅，一边跟老伦敦打着招呼一边走了进去。

  “老伦敦啊，你先别着急收拾，我起晚了，等我先拿些吃的东西你再收拾。”

  老伦敦滴溜溜的转了个方向，将有LED灯的一面对着程煜，发出声响：“程先生，您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个五分钟，这些剩余的食物我就都倒进下水道了。”

  程煜微微皱眉，道：“这么浪费的么？没吃完的就全都扔了？”

  “岛上也没有其他人，如果不扔，就只能等到第二天继续给诸位尊贵的客人们吃。这不符合主人的待客之道……”

  程煜撇撇嘴，心道你们那个主人有什么待客之道？虽然没有杀烧抢掠，可如果真的需要这么做，我琢磨着他估计不会在意吧？岛上已经至少死了三个人了，虽然不是那个什么石磊杀的，但根本也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啊。

  由于已经超出了早餐的时间段，虽然程煜拥有一定程度上的特权，但他也不想再让老伦敦特意为他做些什么，于是就倒了一杯牛奶，又拿了一碗还颇为温热的白粥，取了些小菜，拿了一只水煮蛋和一块炸糍粑，告诉老伦敦自己已经够了，其他东西它可以随意的处理。

  一边吃着，程煜一边看着收拾残局的老伦敦，随口问道：“今天其他人都来吃早饭了么？”

  老伦敦正端着个硕大的托盘，将传菜台上的那些残余的食物逐一放进托盘里。

  它说：“早晨只有郭先生和苏女士来用过早餐呢。”

  程煜微微皱眉，心里也微微有些下沉，看来，他所能想到最坏的事情，有可能真的已经发生了。

  只是，如果柳漫漫出了事，没来吃早餐倒是正常，可邓景亮作为凶手，他竟然也不来吃早饭？不管怎样，装作没事发生一样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显然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减低自身的嫌疑的。

  而且，既然邓景亮已经想办法公布了自己跟柳漫漫的关系，那么，他今天就应该可以完全毋须避讳的在出门之后，径直走到柳漫漫的门口，敲打房门，让柳漫漫下楼一起吃早饭。而得不到柳漫漫的回答，也便可以让所有人都确认柳漫漫的死亡啊。

  可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程煜着实有些不解。

  一边吃着那块炸糍粑，程煜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道：“老能登，歌平安跟诗诗是一起来的么？”

  老伦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面向程煜，很显然它没能听懂程煜这句话。

  这要是换做一个人类，结合上下语境，不难判断出程煜说的是“老伦敦，郭平安跟苏溪是一起来的么”，可老伦敦只是个机器人，要求它结合上下语境，就着实有些为难它了。

  程煜也意识到是自己说的太不清楚了，连续嚼了两口，咽下了口中那口糍粑，又把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老伦敦恢复继续忙碌的状态，也发出声音回答说：“郭先生是卡着九点整下来的，让老伦敦给下了一碗面，特别要求面要多些，然后就着那碗面吃了六只肉包子。拢共也就用了十几分钟，吃完就出了门，期间什么话都没跟老伦敦说。苏女士是九点四十左右下来的，进门之后拿了牛奶和吐司，让老伦敦帮她煎了个单面蛋，也问到其他人有没有下来。吃完之后就回到了楼上，直到现在还没有再出现在一楼过。”

  所以，这俩人也不是一起来的？看来，大家昨晚都没少琢磨啊，今天之所以不去海边板等，一来是觉得并无益处，另一方面，只怕也是相互之间都有了些提防吧。

  即便是确定了邓景亮和柳漫漫的表姐弟关系，看似这俩人有了天然的联盟之后，郭平安和苏溪应该自然而然的进行绑定，但显然，大家想的都比较多，各种利害关系也都分析的比较透彻，因此，这俩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尝试跟对方进行更进一步的联合，相反，渐行渐远，彼此之间反倒不如之前亲近。

  原因么，一来是苏溪杀害白小玟这件事基本已成定局，毕竟连密室的手法都被程煜破解了，二来呢，也是因为程煜昨晚的所思所想，只怕也是所有人的所思所想，是以这俩人无论在昨夜有没有进行过对其他人动手的尝试，也都知道，只要今天死了人，尤其是死的是那对表姐弟当中的一个时，郭平安和苏溪之间的平衡就必然会被打破，他们再也不可能心无芥蒂的如同昨天那般单独相处。

  毫无疑问，郭平安没打算过多的去探寻其他人的生死，但那不是因为他豁达，也不是因为他没有动过将别人置于死地的念头，而是因为他不太在乎，或者说他深知，无论那三个人之中谁死了，他都将面对剩下那两个人的联手。

  没错，这就是郭平安几乎必然面对的局面。

  当然，不同的组合，会有一些相应的变化，但总的方向上，郭平安几乎必然是一对二的局面。

  所以，他干脆只管做自己的事，只要他知道自己没有对任何人下手，其他人的死活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说句不好听的，关他屁事。

  而苏溪的反应也很正常。

  她下楼，心里也基本认定郭平安不会有事，是以她只需要确认这一点。

  老伦敦告诉她，郭平安来吃过早饭并且出了门，那么苏溪就会知道，要么，局面和昨天一样，昨夜是平安夜没死人，那么那对姐弟依旧拥有着天然的联盟优势，但她本人和郭平安显然不可能再回到昨天的状态，只能是勉强保持联合，但心里各怀芥蒂，貌合神离。不过，这样倒是能维持基本的平衡。

  而如果昨夜并非平安夜，有人死了，毫无疑问死者就出现在那对姐弟之间。

  至于他俩是谁死了，苏溪其实也都明白，所有人的嫌疑其实几乎都是均等的。明面上似乎是邓景亮更急于动手，他昨天有意识的抛出他和柳漫漫的关系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但也不妨碍会有人充分利用这一点，试图将疑点更多的归结于邓景亮。

  苏溪是这样想，她也明白郭平安毫无疑问也会这样想，是以，他们俩谁都不会怀疑邓景亮更多一些，而是均等的怀疑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余两人。

  至于如果昨夜死的人是邓景亮，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依旧是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的局面。

  是以，苏溪确认了郭平安的平安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局面如何。

  没死人，就跟昨天一样，死了人，那么郭平安就将面对一对二的局面，除非，三人之中有人彻底放弃。

  但是到了这种时刻，即便是有人真的想要放弃，另外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去相信他呢？此刻的放弃，放弃的绝不仅仅只是这场奖金高达一亿美元的竞赛而已，还包括那个人自己的生命。

  放弃就必须以死为鉴，别无他法。

  于是苏溪安心的吃早饭，吃完安心的上楼，同样没有去探究今天岛上到底还剩几个人。

  程煜一边吃着自己迟到的早餐，一边摸了摸鼻梁的一侧，很是有些感慨的低声自语：“还真是无情呢，昨天还一个个跟我装出一副宛若至交的模样，今天倒好，竟然一个问起我的都没有。虽然我算是半个局外人，理论上不会有人针对我，但未必就不会有人另辟蹊径的搞些别出心裁那一套，先对我下手吧？好歹问一声呢？”

  虽然只是极低声音的自言自语，但显然这并不会妨碍老伦敦能“听”见程煜的话。

  只见它回答说：“人类在立于危墙之下却不得离开的时候，满心就只剩下了自身的危险，是很难顾及到其他人的安危。这也是人之常情。”

  程煜一愣，随即笑道：“不止人类如此，这本就是生物界的法则，所有的动物都是如此。自顾尚且不暇，又岂有余力兼济天下？我也不是怪谁，只是自言自语徒生感叹而已。老伦敦你不必回答我的。”

  老伦敦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程先生是在跟老伦敦聊天，请原谅老伦敦还不太分得清什么是台词什么是旁白……”

  程煜再度一愣，被老伦敦的台词和旁白的比拟逗笑了，但是仔细一想，还别说，真的很准确，毕竟刚才那番话，严格说来应该是内心活动，但内心活动却又被程煜自言自语的说出了口，那就不成为内心活动了。旁白倒真是个极为准确的用词，如果把程煜和老伦敦之间的对话视为台词，刚才那段，可不就是程煜的内心旁白么？

  吃完了手边的食物之后，程煜决定也不去管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到午餐的时候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吧？

  拿了瓶矿泉水，程煜离开了别墅，径直朝着码头的方向慢慢走去。

  经过了那个大亭子之后，程煜很快抵达庄园的大门处。

  然后，他看到郭平安的身影，就在右手一侧的树丛当中，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程煜朗声喊道：“郭大哥，你这是在干嘛呢？”

  郭平安仿佛才发现程煜似的，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笑容，道：“没啥，就是例行搜寻，每天解决一小片区域。极大概率是徒劳无功，但万一有所发现，说不定就解了大家的困局，也就不用再死人了。”

  程煜笑了笑，也不朝郭平安的方向去，只是走出庄园，站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他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的人设所穿的三件套，实在不方便钻树丛。

  “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人出事。”程煜像是随口而言，但用意显然是在试探郭平安。

  郭平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钝，直接回答说：“我准点吃的早饭，当时还有些奇怪，程先生你前几天也都是几乎九点整出现的，可今早却没见到你。我吃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见着，我也懒得多等，总不能上楼挨间房确认每个人的情况吧。是以虽然其实很担心，也想早一些知道答案，当然主要是希望昨晚没出任何事，但我也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程煜点点头，说：“如果每个人都能像郭大哥这样想，那么现在我们八个人应该还是可以每天在晚餐的时候开开心心的聊天喝酒。唉，只可惜，总有些人并不这样想。”

  “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多管，管不了别人，那就管好自己呗。”

  程煜笑了笑，冲郭平安竖起一根大拇指，心说希望如你所言。

  “那我就不打扰郭大哥了，你慢慢搜，我继续遛弯去。”

  “嗯，一会儿午餐时见。”

  程煜冲郭平安挥挥手，继续向前走去，很快站在码头上，极目四眺，茫茫而平静的海面上，依旧只有偶尔的海鸟飞过，发出一声怪叫，至于船只，那是从来都看不到的。

  其实这也是着实离奇的设定，毫无疑问还在大陆架的范围之内，却长时间的看不到任何一艘船，这里又不是百慕大，怎么就没有任何的船只经过呢？为了强调孤岛这个设定，那个系统也真的是够了。

  看了会儿，就像是在看电视里的海面，索然无味，程煜便走回到沙滩上，沿着小岛的边缘缓缓前行。

  十一点出头的时间，程煜估摸着自己绕岛一周回到这里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然后再走回别墅，几乎正好到饭点。

  于是，程煜一个人在岛上溜达了起来。

  上一次，程煜还是跟柳漫漫一起溜达，两人之间一直在交谈，所以倒是没太注意海面上的情况。

  而现在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走着，程煜就发现，这个虚拟空间还真是有点儿粗糙了，小岛上的一切倒是做的纤毫毕现几乎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码头那边也都做的很完美，毕竟那是程煜搭乘游艇来时的路，海面虽然一成不变，但细节上的变化还是一应具全的。

  但是其他方向上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不去计较脚下的海岛上的沙滩和岩石，而仅仅只是盯着海面上去看的话，很快就会让人发现，这些海面以及海平线，简直就像是只做了一块之后复制粘贴出来的。

  甚至就连海浪的翻卷都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把码头的位置作为零度角，那么几乎是每走出两度左右，其扇面之内的海面就会开始重复。

  换句话说，也就是程煜沿着岛边每走出四十来米的距离之后，眼前的海面及遥远的海平线，就和四十米之前一样了，而接下去的四十多米的弧线距离当中，每一个细节都跟之前一样。

  这种重复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走个十遍顿时就显得极为明显了。

  程煜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只是想着环岛一周看看能不能从海面上看到个把船只之类的，可是，他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海浪涌上沙滩的模式一样，海浪翻卷的模式也一样，远处海浪形成的轻微白线，依旧是一模一样，甚至于就连那只会俯冲向海面的海鸟，也都一模一样。

  这诡异的重复，让程煜终于意识到，这个虚拟空间恐怕就只局限于这个海岛以及陆地上的码头到这里的这段海路，其他的部分，都是纯粹的布景板，压根经不起推敲。

  是以，已经重复了十多遍的海面，既然还没有出现任何船只，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接下去的路程里，也不可能看到任何的变化。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一直走到了老伦敦布置“停尸房”的位置，也就是在庄园的正后方，程煜看到的只是四十多个如出一辙的海面不断重复而已。

  虽然如此，但本着逐一求证的态度，程煜并没有从庄园后方的小路回去，而是继续沿着岛边走着，继续观察不断重复的海面，直到回到码头上之后，他彻底确认了，这琴岛之外，就是四十多个复制粘贴而成的重复景象，唯有码头延展出去的很小的一条海路，跟其他部位的海面稍有些区别。

  所以，即便是有离开琴岛的路，也只能出现在码头这里，也就是程煜来时的方向。

  又或者，上天，入地，总之，离岛之路若不在码头延展出去的方向，就只能离开地面和海面这个整体的大平面了。

  虽然很是无聊，但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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