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纳个投名状

宋骐毕竟是学生会主席，见过世面的，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很快冷静下来。他打断石贲，诚恳地向周吉道歉，屈从于暴力，领着邓彰他们来抢夺物资，这些都是他们的错，但也别无他法。泗水大学出来勤工俭学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不少女同学，身为组织者，他责无旁贷，两害相争取其轻，为了保护她们免受坏人的要挟，只能牺牲点节操。

        有些事难以启齿，石贲不好意思说，为了取信周吉，宋骐大大方方抖了出来。原来占据超市的那帮混蛋无法无天，对食物和水实行非常苛刻的配给制，引诱女的出卖姿色，睡一次给一点，陪睡才能在限额之外多拿一份，男的只要愿意加入他们，同流合污，也可以多吃多占。有些妇女娇生惯养，实在吃不起忍饥挨饿的苦，就用身体换取食物和水，出卖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后来破罐子破摔，成为某些人的专用“情妇”，甚至沦为“公交车”。

        宋骐是个有节操的人，亲眼目睹这一切，内心的痛苦无可言喻，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忍气吞声，尽他所能照顾好自己的同窗，实在顾不上其他人了。

        周吉听了也不愤慨，一针见血说，这是非常高明的手段，那些“道上的人”配给食物和水，并不是独占，引诱女的出卖姿色，而不是强暴，温水煮青蛙，慢慢消磨他们的意志，避免激起反抗，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人总有侥幸心，不到山穷水尽，不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连血气方刚的大学生都落入他们的算计中，可见那些人的心机手段，着实厉害。

        宋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何尝不知，照这样委曲求全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男的都会成为他们的帮凶，所有女的都会沦为他们的玩物，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像地下的岩浆，一旦爆发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他怕啊！无数个夜晚，他彻夜难眠，他很想振臂一呼，奋起反抗，但没有人会跟随！他们有枪！

        更大的难题摆在眼门前，邓彰已经被周吉打死了，死得好！剩下两个失去反抗能力的小喽啰，又该怎样处置？宋骐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站在十字路口，何去何从，须得尽快下决断。

        石贲忽然说：“我们不回去了！我们留下来！”

        岳之澜眼前一亮，双手紧紧握拳，没有出声反对，显然是同意石贲的提议。宋骐苦笑一声，说：“我们不回去，剩下的人怎么办？”

        石贲为之语塞，随即又激动起来，说：“我们有枪！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

        宋骐忍不住看了周吉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心中一动，问周吉打算怎么处置邓彰的两个手下。胖子断了腿，蹬在膝盖上那一脚又准又狠，骨头、关节、韧带、半月板全毁了，另一人更惨，断了两根肋骨，骨头扎进肺里，一个劲吐血沫，尾椎骨开裂，站都站不起来。如果在平时，及时送医院救治，在病床上躺上几个月，不会危及生命，现在就不好说了，暴风雪席卷全城，断水停电，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医院早就停摆了，他们就算不死，也多半废了。

        周吉冷冷说：“我不是救世主，你们的事得自己解决，拿定主意，拿出计划，也许我可以搭把手，帮个忙。我也不留你们，地方小，物资紧张，供不起第三个人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怎么处置他们，而在于你们打算怎么办！”

        宋骐眼神闪烁，咬着牙先把自己逼上绝路，他拾起雪堆里的狗腿刀，绕到那打手身后，按住脑袋在脖子上一划，像杀鸡一样割开喉咙，顿时血流如注。对方肺部大出血，意识已经迷迷糊糊，根本没法反抗，割喉对他来说反是解脱，很快就陷入死亡。

        宋骐把血淋淋的狗腿刀交给岳之澜，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谁都逃不掉，还剩一个活口，你和石贲一人一刀结果了他，纳个投名状，回去再找机会，带大伙儿逃出来！”他有一股子狠劲，岳之澜被逼得退无可退，脑袋一热，提着狗腿刀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那胖子。周吉察觉对方手指微微一动，趴在地上装死猪，显然有所提防，毫不犹豫一棍打在他后脑，打得他昏死过去。

        岳之澜学着宋骐的样，一刀划开胖子的喉咙，瞪着眼睛把沾血的狗腿刀塞在石贲手里，逼他做个了断。石贲战战兢兢，手抖得像鸡爪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补上一刀，扭头吐得昏天黑地，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周吉对宋骐的果决很满意，仔细听了听他的想法。说诳要九分真，一分假，宋骐打算回去后实话实说——他们来到杜门街，茶铺卷帘门反锁，里面有人声，不肯开门，他们动手撬门硬闯，周吉从二楼跳下，手持木棍，先后打倒邓彰等三人，抢走了左轮手枪，最后看在他们是泗水大学学生的份上，放了他们一马。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除了一个细节，他们手上也沾了血。他会说，邓彰他们都是死在周吉手里的，对此周吉也表示认可，他并不在意宋骐的“出卖”，打死一个和打死三个没有任何差别，既然是结仇，那就干脆结得深一些，下次动手没什么心理负担。

        然而他们的对手绝不简单，能否蒙混过关还很难说，尤其石贲是最大的破绽，只不过补了一刀，就哭丧着脸一个劲哆嗦，问他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话。宋骐见状皱起眉头，说了句：“他不行，他不能回去！胆子太小，三两句话就会露出破绽！”

        岳之澜对好友知之甚深，石贲人虽然聪明，却离“胆大心细”这四个字很远，心理素质极差，担不起事，要他当着那帮混蛋说诳演戏，十之八九会黄！他不禁看了周吉一眼，希望他收留下石贲，有宋骐和他冒险就足够了，没必要添上个拖油瓶。

        然而就算周吉肯收留，又怎么解释石贲的下落？总不见得说他怕死，不敢回去，自个儿躲了起来！岳之澜觉得很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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