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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节 盛名之下无虚士


令申元邛稍感意外的是,观鹤楼邓掌柜依约带来消息,数日后月圆之夜,花魁娘子姜幼仪在临湖轩“月苑”设私宴相待,席间并无外人。姜花魁接客如蜻蜓点水,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一夜迎来送往不知凡几,邓元祥没有说他托了多大人情,掷出多少财物,申元邛猜想代价一定不菲。

    到了约定之日,邓元祥亲自到春申客栈相邀,二人乘马车来到临湖轩。其时暮色已浓,灯红酒绿,往来俱达官显贵,豪客书生,风流是不系之舟,唯有金河银河方能载动,否则就会搁浅在青苔碧瓦堆里,无人问津。

    观鹤楼邓掌柜抵达时,临水轩主人莫一师轻轻推开花窗,探头张望了一眼。屋内温暖如春,桌上有精致的酒菜,两位美人儿衣饰华丽,一鼓瑟一弹琴,浅唱低吟,如泣如诉。看在当今太子的面子上,莫一师答允了邓掌柜所请,上位者的交情只能用一次,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值得邓元祥动用棺材本?

    那一夜月朗星稀,灯火如昼,莫一师见到申元邛,数十年间阅人多矣,但此子的样貌却令他打了个寒颤,缩回头来,不愿再看第二眼。早年行走江湖之时,莫一师不知见过多少亡命之徒,杀人如麻,手段极其残暴,却只为掩饰内心的怯懦,然而天地不仁,有那么寥寥数人是天生的屠夫,漠视生命,双手沾满鲜血,心中不起波澜,申元邛给他的感觉正是如此。

    说出口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莫一师低头寻思了一阵,抬手阻止美人儿弹唱,唤来一个心腹小厮,附耳叮嘱了几句。那小厮微露讶异之色,匆匆退下,去往后院关照一番,无移时工夫,身着劲装的护院散入临湖轩,扼守各处要地,外松内紧,戒备森严。

    “月苑”在临湖轩独树一帜,由姜花魁召人打理,并无闲杂人等。花树之下,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丫鬟已等候多时,见贵客临门,主动上前招呼,自称“水马儿”,不动声色屏退引路的小厮,笑靥如花,谈吐得体,令人如坐春风。邓元祥随口问了一句,得知“水马儿”之名系姜幼仪所取,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觉得这位花魁娘子并非徒有其表,命“水马儿”迎来送往,一语双关,倒是恰到好处。

    “月苑”花树扶疏,精巧雅致,大到回廊屋舍,小到一桌一椅,都拾掇得恰到好处,透出一种“阅尽繁华,归于平淡”的心境,令人沉静下来,躬身自问,反觉自惭形秽。从踏入“月苑”的一刻起,申元邛就感应到天庭道法的气息,若有若无,捉摸不定,他打量着侍奉的丫鬟婢女,目光炯炯,一时间没察觉异样。

    二人在花厅坐定,脚下传来细微的流水声响,热力透过青砖冉冉升腾。邓元祥暗暗称奇,这是皇室寝宫才有的享受,以铁管导流沸水,弯曲盘旋于砖下,隆冬时节室外滴水成冰,室内却温暖如春,恍若隔季。临水轩主人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当是姜幼仪姜花魁所为,此女出手阔绰,来历定不简单,申老弟欲与之共度春宵,只怕是痴心妄想。….

    喝了一开茶,环佩叮当,姜幼仪缓步而出,香风扑面而来,千娇百媚一个美人儿,极尽美艳之能事,邓元祥虽是个糟老头子,新如古井不泛绮波,此刻也不禁呆了呆,生出我见犹怜之心。盛名之下无虚士,姜花魁果然冠觉群芳,临湖轩无人能与之匹敌,幸亏她留在了建南城,若出现在皇城,早被显贵视同禁脔,早早收入囊中。

    姜幼仪见过客人,入座相陪,眼波流转,言笑盈盈,心中却有几分好奇,她早知今日来客动用了天大的情面,临水轩主人无法回绝,只能应允下来,省去敷衍一干纨绔子弟,她也乐得清闲。二位贵客一姓邓,一姓申,老者是观鹤楼的掌柜,与宫内贵人颇有渊源,少者是珠宝商之子,家业凋零,两手空空,此番回到建南城,不知有何打算。单凭此二人的根脚来历,她想不出为何要一掷千金,巴巴地见她一面。

    申元邛仔细打量了几眼,微微皱起眉头,此女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不染半点道法气息,他所感应到的并非此女,而是另有他人。姜幼仪望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微笑道:“奴家蒲柳之姿,不入申公子法眼,自觉惭愧,还望公子恕罪则个……”  邓元祥闻言微微一怔,这等美人儿还瞧不上,申老弟眼界究竟有多高?说什么春宵一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听他淡淡道:“姜花魁色艺双全,名动建南,乃人间绝色,无须妄自菲薄。”

    邓元祥心中打了个咯噔,这话说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姜花魁心高气傲,怎能咽下这口气!果不其然,姜幼仪笑容微敛,叹息道:“人间绝色,韶华转眼即逝,申公子奔走江湖,可曾有缘一睹神仙风姿?”

    申元邛道:“姜花魁可愿亲眼一见?”

    姜幼仪不觉笑了起来,以手支颐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还望申公子成全!”

    邓元祥本打算略坐片刻即托故告辞,留申元邛一人独对花魁,此刻听二人对答,不觉心痒难忍,申老弟乃是道门弟子,为师门奔走,机缘凑巧,说不定当真见过神仙,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坐片刻,静观其变。

    申元邛喝了一口茶,徐徐说起当日在朱骷髅茶坊品茶时,恰逢姜花魁香车经过,白马神骏,伴当如龙,车厢内除了姜花魁外,可否还有旁人?

    姜幼仪颇感诧异,不知此事与他有何干系,稍加思忖,道:“除了水马儿外,车内再无旁人。”

    申元邛看了她一眼,道:“姜花魁此言不尽不实,有所隐瞒。”

    姜幼仪掩住嘴似笑非笑,眼中透出几分狡黠,道:“申少爷如此笃定,可有说法?奴家,嘻嘻,可不知还有第三人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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