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七章 是否外任
听了官家的话,章越可谓是满满的感动。
天子把你的功劳记在心底,这比什么都要紧。
章越一高兴正要得瑟一二,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可千万沉住气。
在官场混一定记得一句话,功归于上,过归于下。
于是章越答道:“陛下,臣哪里有什么功劳,不过是说几句话,参谋则个而已。若非陛下聪明刚断,威福在己,有致天下太平之志,臣说得这几句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官家见章越很有分寸,更是赞赏心道,这就是周文王遇到姜尚般的君臣际遇了。
这句话官家没有说出,其实面对真正要用的大臣,官家反而会吝啬夸奖,生怕对方得志而骄。
方才官家故意在章越面上谈及吕惠卿抢走章越的功劳,反而是试一试章越度量怎么样。
看看他是否能受得住委屈。
章越表现他很满意。
王安石一个劲的向自己推举吕惠卿,官家其实也有自己的判断。
吕惠卿确实极有才,但司马光,吕公著等大臣批评此人是奸邪,也不是一点凭据也没有。
在官家看来司马光,吕公著对吕惠卿批评当然是太过。
但他对章越的妒嫉是显而易见,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不仅官家,其他大臣们也看出来了。
同时吕惠卿事事求于完美无缺,他所制定的新法,竟半点批评也容不得,但凡大臣们对新法细节上有不赞同的地方,他都要在君前力争到底,争到赢为止。
要知道王安石有时候面对批评,也会表示出虚心接受的态度,比如之前苏辙批评青苗法,王安石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便表示一个月内不再议青苗法。
但吕惠卿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同时对于他所任用的一些条例司的官员,外面人有批评,吕惠卿也是非常的护短,反正就是帮亲不帮理。
官家心底如同明镜一般,他突然对章越道:“王安石,司马光都说卿没有地方历练经验,卿看朕是不是要将你外任……”
外任?
章越一听犹豫了,不是外任不好,他官位要再往上升,肯定是要外任走一遭的,可是……可是他实在是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没错,我就是这么恋家的人。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这实在是令我为难。
于是章越道:“臣……臣不愿离京,舍不得陛下,愿侍奉于君前……”
官家听了章越这话高兴地道:“朕如今也是有用章卿的地方,不过朝廷任官,还是需按规矩办事。”
“当然章卿有什么请求,都可以朕提及,朕无不答允。”
章越闻言熟虑了一番道:“陛下隆恩,臣斗胆直言,这外任可否带着家眷?”
官家一听懵了,这是啥请求?
随即官家悟了,这小子!朕要栽培你,你却舍不得汴京的暖窝窝,居然给朕在此讨价还价。
官家看着章越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家眷,携带家眷好啊!章卿,你如今成婚也好几年了吧,朕也是,但如今一回宫便觉得皇后……实在是面目可憎,能不见便是不见,你倒好!”
章越听了心道,什么叫皇后面目可憎?
官家不知道什么叫搓衣板吗?
不过官家见章越丝毫没有外任的意思,心想王安石,司马光对章越的评价真是一点也没错啊。
官家转念一想如今虽不是变法之初了,但眼前还有很多地方要用章越参谋。
既是如此外任的事先搁置一下,过些日子再说吧,到时候章越若再推三阻四的,朕真要拿大棒子赶人了。
“既是如此,便先放一放。”
章越听官家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日经过吕惠卿推荐李承之因推举免役法有功,被改制为京官。官家还特意赞赏李承之言道:“朕登基以来,从不轻易给人改秩,今以命汝,异恩也。”
李承之升任京官后,直接进入了中书省,命为检正中书刑房。
除了李承之,王安石又用了沈括,沈辽叔侄。
王安石与沈括家有亲戚关系,当初黄履成婚,章越去喝喜酒就在宴上遇到了王安石,沈辽。
王安石对沈辽很器重,赞之似谢安,陶渊明。
正好吴充升三司使,便举荐了沈辽。沈辽的兄长沈遘任开封府知府离任时,曾举荐过吴充代替自己出任开封府知府,这也是投桃报李了。
王安石便让吴充举荐沈辽监内藏库。
沈括正好除服,王安石便让他主编《南郊式》,除此之外还有李定。
编辑是件美差,修好了便能升官了。
至于背刺李常的李定,官家决定大用。王安石等也在想着怎么安排他的差事,但谁也没料到,这一个任命酿成了一场轩然大波,成为一个关键的政治事件。
上元节后王安石宅里。
王安石身为宰相被官家请至宣德楼上一同欣赏鳌山灯火。至于吕惠卿,王雱等人皆在相府里赏着花灯。
这上元节本是携家带口一并在汴京赏玩的日子,但对于王党中人而言,朝廷大事在眼前,这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是一贯是看不上的。
王安石,王雱着意朝政,以朝堂为家室,心无旁骛地变法,自然王党中人也是各个有样学样。
上元节这样的佳节,他们聚在一起商议朝政。
吕惠卿抵达后,曾布来了,章惇,章楶来了,随后沈辽,沈括也来了,再之后李承之,李定也来了。
这些人都是如今王党的中坚人物。
王安石不在,聚会本该由吕惠卿聚首。但吕惠卿却推给了王雱。
王雱也当仁不让坐在首位,对众人的意见进行定夺。
众人一边吃着元宵,一面听着王雱评论着言道:“此番奉世(李承之),沈家昆仲,章家叔侄差遣都有了着落,就是资深(李定)还未受赏,你们看排个什么差事?”
朝堂官职是为公器,居然为王雱私下评议授受,众人也没有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李定笑着道:“多谢大郎君抬举,李某从秀州初到京师,已蒙编修要典之职,其他的事不敢奢望。”
王雱用扇子指着李定道:“这般谦虚,此番没有兄揭露李常之事,这青苗法怕是便被司马十二与吕中丞给坏了。需赏罚分明否则如何治军。无需谦让,今日这上座归你!”
说完王雱起身将首位推给李定。
李定如何也是不肯,但是却给王雱强扶坐上了主位。
李定初时有些不安,但想到自己为王安石父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笑了笑便不再推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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