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齐人之福
张云起是很难不激动的。
江汝勤说的也并没有错，对于张云起来说，这将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次过会的四大文件张云起酝酿已久，涉及到湘南地区的农村土地改革、城乡要素对接平台搭建、城市工业土地改革，金融侧的投融资改革进而推动爱华电子与省里、江川三方合资打造新兴产业基地的事情，他主笔了代拟稿，联合里津和江川市政府，两个市里层面各级业务对口单位，以及省国有资产总公司等国资平台，文件分批向省里提请审议过会，但能够全部通过，着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因为这里面每一份文件的背后，牵扯到的将是湘南地区6395万人民的生活。
权且拿四大文件当中的《关于推进农村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置改革的试点意见（试行）》举例吧，这份文件是在湘南大密刘民生的指示下，联盛集团联合农业厅向省里提请审议的，它的审议过会，意味着自1979年在小岗村发起的农村土地家庭联产承包制改革之后，时隔16年，湘南地区第二次从土地的骨骼上下手术刀，开始大范围试点农村三块地最重要的耕地的权属改革。
张云起力主推动这一改革的真正要义，是在改革开放这一大背景下，以应对湘南地区日益增长的农村劳动人口外流，逐年加剧农地撂荒的现象。只有将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切割成承包权和经营权，给耕地赋予物权属性和金融属性，撂荒闲置的耕地才能快速流动起来，才能吸引社会资本和人才进入农村，大规模流转土地，将小作坊式的农业生产提振升级为现代化农业经营，从而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以抗衡湘南地区农村人口外流、农村空心化等逐渐凸显的问题。
当然，张云起推动这一政策的落地，也有个人的现实需求。联盛集团打造大型农业生产基地均需要这一政策背书，才能借道金融杠杠的力量，获取银行巨额贷款，进行大规模的土地流转。
更重要的是，他的终极目标是搭建起全省的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网络，也就是全省城乡要素对接平台网络，一旦掌控了这个平台网络，就能够从底层架构上扼制住整个湘南地区城乡资源要素流动的通道！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够按照他的设想去推动打破城乡二元结构，推动解决后世城乡发展的诸多弊病。
而《湘南省关于推进农村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置改革的试点意见（试行）》这份文件，将是这一切的基础和源头！
当然，这份文件绝不是靠张云起一张嘴巴就能够推动的，他说的再天花乱坠，设想再怎么具备前瞻性和先进性，如果没有现实基础证明这确实是一条在湘南地区行之有效的农村土地改革路径，也不可能在省里这一层面上过会。
显然，自从今年年初胡宪峋上任以来，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对「云溪经验」进行过大量的调查研究。
事实叫他认可张云起的这条路径！
江汝勤作为胡宪峋的至交好友，私人经济顾问，在推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是至关重要的。此刻张云起看着对面坐着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讲道：「谢谢老师。」
江汝勤摆了摆手：「我跟老胡去了一趟江川，只是据实写了一份参考报告，没帮你什么，也不能帮你什么，这样的事情，只能站在现实与事实的角度出发。」
张云起重新坐会凳子上，在棋盘上跳了一个马，江汝勤又讲道：「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张云起说道：「业务线太多，下面的很多大事小情我也管顾不到，现在主要盯着爱华电子，眼下爱华电子和省里市里合资的事情能够落地了，倒是去了一块心病。现在联盛集团在里津的项目是个大问题，入了局，遇到事，赔点钱是小，但阻碍了联盛在省城扎根和扩张步伐，不过如果按照老师
你的说法，人只有跟自己过不去才是真正的人，那我怎么着都得继续推进乔口镇五千亩大型种养殖基地落地。」
江汝勤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这个项目的土地关联方乔家村，在区里和市里涉水都不浅，不想挨宰，拿地很不容易。」
张云了点头。
他其实心里有些疑惑江汝勤为何对望城一个农村地区的关系网络如此清楚，答案其实并不难猜到，大概率是那个闻名里津号称「乔三爷」的乔志武了。
张云起对这种称谓实在是腻歪，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搞得里津还处在旧社会年代一样，就算是在旧社会，这种货色也是挨斗的主儿。
问题在于，他这个老师才高八斗，学识过人，一辈子干的都是教书育人的高雅活，想拜在他门下的博士和博士后不知凡几，按理来说，接触的都是上的了台面的人物，但张云起总感觉江汝勤似乎跟乔志武这种靠开赌场放高利贷发家的草莽有关系勾连。
想到这里，张云起问道：「市长陆丰出面摆的平吗？」
江汝勤笑了笑：「你正等着这一幕吧？至于摆不摆的平，你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他横移黑棋：「盘头马！」
＊＊＊＊＊＊
江汝勤这个老人似乎是痴迷棋道。
聊着天，他和张云起一直下到后半夜，一共六盘，张云起毫无意外地被血虐了一个0比6，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和一个臭棋篓子下棋有什么意思。
下完棋后，张云起回转住所。
他心情不错，每次和江汝勤聊天，都会有一种人生境界剔透玲珑的感觉，一路穿过深夜里宁静的湘大，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张云起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现在家里的那一堆人现在怎么样了，有吃有喝有的玩，应该都过得不错，也就是成天盯着妹子的马如龙今夜大概是无眠了，问题在于，都是一些发育正常的青壮年，而且大学生活时间富裕到鸡儿闲的蛋疼，所以又有几个不是成天盯着妹子呢？走到住所门口的时候，在幽暗的光线里，张云起有些意外的看见入户门厅外的大理石石阶上坐着一个女孩，他穿过前庭走到跟前，才发现是纪灵。
纪灵坐在石阶上，身上盖了张云起平时午睡用的毛毯，双腿拢着，脑袋靠在白色栏杆处好像睡着了。
张云起凑到跟前，想把纪灵叫醒，后半夜的天气转凉的快，但是他看着女孩熟睡的模样，心里有些舍不得。
张云起想了想，弯下腰，伸手搂住纪灵的腰部和拢着的双腿，把她抱了起来，女孩身体轻盈，脑袋很自然地靠在了他怀里。
张云起低头看着怀里睡得恬静的女孩。
他笑了笑，抱着纪灵走进大门，穿过幽暗的客厅，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家里房间多，平时呢，纪灵这个房间睡几天，那个房间睡几天，搞得跟土豪睡女人一样，就是没有一个固定的。
上了二楼，张云起随手轻轻推开一间卧室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呢，就听见里面有娇喘声和大床晃动的声音，但是，随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盈进卧室，声音戛然而止。
张云起怔了怔，抬眼一看。
在幽暗的灯光里，他看见宋君羡打着赤膊坐在床头，一身的疙瘩肉。
旁边是林琳，她的绿色裙子被撩开了，大长腿亮的晃眼，吊带已经扯掉，白的像玉的上半身，只剩下搭拉在上面的半块紫色胸罩。
三个人，六双眼睛。
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
两秒钟后，一道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低吼声响起：「我的亲哥！」
张云起不免有些尴尬
。
他又怕吵醒纪灵，这画面实在过于少儿不宜，他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哈，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话，张云起也不知道床上的一对璧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从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忘记严谨地提醒一句：「对了，下次记得反锁门！」
他勾着手指头，把门给合好。
站在走廊上，张云起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他妈的！本来宿舍距离他这里也不远，这些牲口回西北楼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今晚一个个非得在他这里睡，他从湘大转了一趟回来，现在都不知道哪间卧室有人，哪间卧室没人。
总不能一间一间去敲门吧……
那得惊起多少对他知道和不知道的野鸳鸯呀？
虽然现场直播的武打片格外好看，但他可不想把怀里女孩惊醒，然后被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张云起抱着纪灵站在走廊上想了会儿，哪怕是正值壮年体力好，手臂也有些麻了，最后他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他的主卧总不能有那对发春想放炮的狗男女敢睡。
这么一想，张云起走到走廊尽头，轻声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有了刚才的经验，进门之前他还是先扫了眼自己的大床，没人，这才走进去，把怀里的女孩放在了床上。
纪灵向来睡觉睡得死。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醒。
窗外有凉风卷起，月儿爬上了树梢。
张云起给纪灵脱了鞋子，把被子给她盖好，平躺着的女孩扭了下身体，嘴里含混地呢喃了两句，但是过了会儿，女孩侧着身体裹着被子又睡熟了。
那时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
张云起看得怔怔出神了好久。
卧室很大，他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在床头柜上拿了那本崭新的《我将归来开放》，起身走到床斜对角的棕色真皮躺椅上坐下，开了台灯，拜读起了江汝勤的哲学大作。
江汝勤是有水平的人，在这本书里，他独到的思想在字里行间中肆意奔流，简直为所欲为。看着看着，张云起就入了迷，本来还有些困的脑子清醒起来，他就这么坐在秋天的深夜里，女孩身边，一页一页翻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张云起忽然听见轻微的声响，抬眼，就看见裹在被子里的纪灵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张云起笑道：「醒了。」
纪灵迷糊地「嗯」了一声。
张云起小声说道：「之前怎么一个人呆在外面？」
纪灵呢喃了一声：「等你呐。」
张云起笑了笑。
纪灵又说：「我渴。」
张云起搁下了书，起身出门端了一杯温水回来，递给纪灵，坐在床头说：「烧烤吃多了吧？」
「嗯咯。」纪灵没接水杯，裹着被子的身体趴着把脑袋埋在水杯里，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才仰起脑袋，说：「对了，你没有在的时候，你同学跟你女同学表白了，没有成功。」
张云起搁下水杯，点点头。
纪灵说：「你那个女同学跟你另一个同学表白了，也没成功。」
张云点头。
纪灵道：「你怎么不惊讶？」
张云起笑道：「爱而不得，常有之事。」
纪灵托着精致的腮帮，「噢」了一声。
张云起又笑着说道：「毕竟都是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得学着接受事与愿违，所以呢，如果遇到一个爱而可得，得好好珍惜。」
「那
如果遇到两个呢？」
「齐人之福吧。」
「如果遇到很多个呢？」
「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
ps：说说剧情吧。
这章更新完，大学篇开端的第八卷已经写了有一半，前半卷在我的构想里面，和高中写法不一样，我采取了群像描写的方式，因为整本书的故事进程到了腰部，情节不再由主角拉动，而是情节和主角双驱动。
前半卷出场的大量的人物，其实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每个角色都只是写了一个背景介绍楔子，他们将会是整个大学篇最核心的剧情的推动者。但是因为我有意对大量人物进行铺垫，又要写出人物的特点，故事情节推进确实慢了。
到了现在，也差不多铺垫完了。
下半卷，进入本卷核心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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