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张诚在何处,不会有阴谋吧?
孔有德所统领的乌真哈超炮营,是清国为了锦州之战特别组建,其营中所操持的火器,大多都是孔有德带来的工匠新打制而成,训练也是孔有德一手操持,所以该营由孔有德总辖。
乌真超哈其实是满语的音译,其字面意思实则为“重兵”之意,后金最早创立乌真超哈的起因,与明军的炮兵有很大关系。
后金时期老奴努尔哈赤,就已将降服的汉人奴隶编成十六个佐领,但此时这些汉军佐领仍然隶属于满洲八旗,他们的身份仍然与包衣奴隶无异。
崇祯四年时,后金继任奴酋黄台吉为了平衡满洲八旗各旗主诸贝勒的军事势力,才以汉人奴隶中精于火器者,拨出别置一军定名为“乌真超哈”营,并以佟养性为该营昂邦章京。
到崇祯十年时,又将乌真超哈营分为两旗,以石廷柱为左翼一旗固山额真,马光远为右翼一旗固山额真,仍然是以佟养性为该营昂拜章京,统领乌真超哈营。
如此直到崇祯十二年,才将之分为现在的四旗,分别以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巴颜为各旗的固山额真。
虽说黄台吉逐步扩建乌真超哈营至四旗,并且只任命固山额真,而不设置旗主,其目的就是想要将乌真超哈营完全置于自己的直接领导之下,使他们变成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
但他的此举却引致诸多满洲八旗王公贝勒们的不满,时至今日,汉军各旗中的将士,仍有许多身属满洲八旗各王公贝勒,还是他们的包衣阿哈。
对此,黄台吉也不敢硬来,毕竟这涉及面实在太广了,他也只能一点点的为汉军旗将士解决身份问题,这需要一个时机。
原本黄台吉还寄望着这一次锦州之战,如果此战大胜明军,他便可以挟此战之威,一举改变汉军各旗将士的身份问题,使他们成为清国的自由民,还可借此使得他们更加忠诚于自己。
但他的军事策略却步步受挫,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解放汉军旗将士身份的事,还能不能按期进行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一切都要等到眼前这场大战事结束后,才能有时间研究了。
不过,好在有这种大战事,黄台吉打着集中军队战力的旗号,将汉军四旗中善于操持铳炮的士卒抽调出来,再以天佑军、天助军为基础,组建了一支新的重火器部队。
这支部队配备的火铳、火炮,都是恭顺王孔有德亲自监工打制,尤其是那三十余门号称神威大将军的红衣大炮,更是犀利。
而这支由孔有德指挥的乌真超哈营,与满洲八旗也再无丝毫联系,直接听命于清国皇帝黄台吉,就连入选的军士也都与原来的主子们脱离了隶属关系。
此时,王世选、尚可喜等清国汉将们,个个摩拳擦掌,看着女儿河岸边正在结阵,准备向北推进的明军,沈志祥更狩笑道:“娘的,老子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大开杀戒啦!”
他身旁的各位汉将皆是同声狂笑,纷纷表示赞同之意,更大谈待会要如何尽情砍杀明狗,丝毫不理会眼前的明军,也曾是他们的往日同胞。
只有朝鲜国三道水军统制使柳琳,面上虽同样是一脸微笑,但却在心中对他们十分轻蔑,他暗自想着:“一帮豚尾奴,才投靠了新主子,反倒比旧日更加凶残,真是群不知礼义廉耻的粗鄙武夫。煌煌大明,竟也会有如斯败类,真是可悲可叹!”
看着这些恶形恶状的汉奸们在眼前表演,柳琳不由想起国内那帮子投降派来,暗骂他们数典忘祖,竟然舍弃上国大明,而投奔蛮夷鞑子。
如此,他心下不由更坚定了回国之后,还要进一步打压那些投降派,决不许这些龌龊小人投靠蛮夷的计划得逞!
正在这时,孔有德突然再次举起手中的千里镜,看向女儿河乳峰山北侧河段那边,不知为何,明军蓟镇和山海镇兵马,似乎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那边的河岸上已布满明军将士,旗号乱晃,阵列不断向北扩充而进,孔有德心下疑惑大增:“难道,明军主攻竟是那边不成?”
而这时,王世选与尚可喜等人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他们同时忘记了刚才言语上的纷争,都对那方指指点点起来。
接着,他们就听锦州城西方向上,传来阵阵急促的号角哱啰声音,还有隐隐的蹄声震动得他们脚下大地都有些微微发颤。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正在疑惑间,齐齐转头向锦州城西方向望去,就见那边满蒙八旗精骑阵地上,一波波的哨骑往来急奔,似乎在来回传达着军令。
这些哨骑皆是明盔明甲,盔管上插着雕翎,背后更有飞虎狐尾旗,身手矫健敏捷,竟都是葛布什贤超哈营的精骑勇士,他们可都是大清国皇帝陛下的扈从军。
黄台吉的人虽然已经回了盛京,然却并非是完全置锦州之战于不顾,其只随身带了五百骑葛布什贤超哈兵护卫,余者大部仍旧留在了锦州城下效力。
随着这些葛布什贤哨骑的来回传达,就见锦州城西满蒙八旗的骑兵阵地上,急速的海螺声一阵接一阵,然后他们中的近三分之一精锐骑兵,便一个军阵接着一个军阵的开拔。
漫天扬起的烟尘中,就见他们向着乳峰山北侧的女儿河段急奔而去,一路卷起滚滚烟尘,可见去势之急。
孔有德转回首,再向自己所在的正南方向眺望不已,女儿河南岸的明军仍旧不为所动,虽看旗号乃是更为精锐的宁远吴三桂所部兵马,可却毫无动静,只是结阵河岸边。
他们这几支汉军兵马,包括孔有德所指挥的乌真超哈炮营,其实都是为了防备明军吴三桂所部,毕竟在清国各王爷看来,宁远军乃是蓟辽镇最强的一支,不得不防。
王世选、尚可喜等清军汉将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连满蒙八旗的勇士都出动了,为何独独自己这里,没有军令传来?”
就在各人内心正在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之际,就见数名满洲正白旗下的巴牙喇飞奔而来,向他们传达睿亲王的军令,要汉军镶红旗急速整军赶往女儿河岸边,阻击明军马科部山海镇兵马。
这边王世选不敢耽搁,连个招呼也不与众人打过,便与刘之源二人急急下了土城,整军迅速奔女儿河乳峰山方向开去。
王世选这边才离去片刻不到,更见葛布什贤章京劳萨,领一些葛布什贤超哈营的骑兵急急奔来,
他也不上土城,只在第一道壕沟外大声喊叫道:“恭顺王,睿亲王有令,乌真超哈炮营留驻此间不动,余者各汉军,包括天助军、天佑军,还有朝鲜军,立刻移师,前往女儿河畔结阵,防备明国宁远军马渡河!”
他快速地传达着清国锦州战事总指挥睿亲王的一系列军令。
按照睿亲王多尔衮的最新部署,留在土城这边的汉军四旗各部分兵马,以及天助军、天佑军、朝鲜军的兵马,尽皆开至女儿河北岸边结阵防守。
除了孔有德直接指挥的乌真哈超炮营原地不动外,土城这边再无别部汉军、朝鲜军驻扎守御,各部尽数移师女儿河岸边。
最后留下一句“敢有违令者,尽斩!”后,劳萨便急急策马奔回复命去了。
土城上的各位汉将可不敢多问缘由,他们在清国虽然身居高位,然却也只是徒具其名罢了,那些满洲官将其实没有几人真拿他们当回事。
而今,又正值军情紧急之际,他们更是不敢多问缘由,齐声应和接令后,便纷纷下了土城各自集结军队去了。
刚才还人头攒动,言语纷争不断的土城,如今就只剩下恭顺王孔有德与续顺公沈志祥二人呆立当场。
作为同是大明东江镇出身的汉将,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沈志祥几人不得不紧紧抱团在一起,毕竟在清国境内都是毫无一丝根基。
而且,他们当初在东江总兵毛文龙麾下效力之时,也曾将清军视为死敌,哪个手上没沾染几百上千清军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在清国各级官将中,尤其是那些满洲八旗的中下级军将之中,说不定哪个的亲眷就曾亡命于他们的刀下,又或是亡命于他们麾下将士的刀下。
虽然,当时尚是分属不同阵营,互为仇敌,在所难免,但总有那些一根筋的人转不开这个磨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寻个由头,将他们打杀了。
难道黄台吉还真会为了给他们报仇,将那些满洲八旗的猛将如何不成?
即使如孔有德已经投顺大清近十年时间,且已贵为大清国的恭顺王,却也仍然不能被清国朝廷上各满洲王爷、贝勒、官将们正眼看待。
其实,莫说他们这些后期才投顺的明将,就连早期就已投顺的范文程、宁完我等人,早已成为黄台吉身边近臣,又能如何?
还不是每每受到清国各王爷、贝勒、官将们的羞辱,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没有沾染满洲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而且,在清国内部的投降汉官汉将之间,也暗中存在着一些争斗,毕竟大清最重的还是军功,然军功可不能用嘴得到,是要靠自己领着麾下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去拼的。
所以在这些汉将眼中,他们所争抢的不仅仅是自己在清国君臣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自己麾下将士的多寡、优劣,以及自己所分得的田土、军械等等,因为这些都是决定麾下将士质量和士气的重要因素。
他们之间的争抢,并不全是为了面子,大多都还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活着!
而清国从皇帝黄台吉以下,也大多乐见他们之间的良性竞争,毕竟他们也不想养着一帮子废物。
哪个更为优秀,对大清国更为忠诚,哪个便更有用处,也是他们优先要保留的人才,也必定会得到更多的优质资源分配。
所以,别看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他们几人,之前在东江镇的时候为了利益有过多少纷争,而今却也只能绑在一起,为了各自的生存空间,共同努力。
望向土城下,智顺王尚可喜的天助军率先开拔,他们队伍打着旌旗离开土城,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南面的女儿河岸边行进。
孔有德看了一会,竟开口对身旁沈志祥悠悠说道:“始终未见宣府军旌旗,不知那个张诚隐身在何处,是否有何阴谋?”
对于当日的石门山一战,孔有德如今思来,仍是在内心惶恐不已。
虽然,当初击伤他的宣府总兵杨国柱,已在同日被清国勇士击杀当场,但宣府军留给他的武勇表现,仍然十分深刻。
而后,宣府军在张诚的率领之下,更是频频建功,竟连素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豫亲王多铎,都战死在宣府军的阵前。
不止是满蒙八旗各将对张诚和宣府军十分重视,就连他们这帮子汉将,也对张诚和宣府军极为重视,甚至是十分的忌惮。
孔有德更是在私下扪心自问:“想不到,大明还有比辽东铁骑更能打的军马?唉,也不晓得自己投奔大清这一步,是对是错啊!”
不过,这一番疑问他留在了自己的心中,就连一同祸乱山东,最后投降清国的战友耿仲明,孔有德都未敢将这一丝疑问相告。
其实,即使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没有完全的信任,只不过时事如此,不得不抱团在一起,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
沈志祥的心中对张诚的宣府军,也是有些恐惧之意,他听到孔有德的话后,凝神望着女儿河对岸的宁远军旌旗。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我等早无退路,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只得闭上眼睛往里跳了!”
沈志祥的话正好代表了大多数清国军将们的心声。
虽然,他们一个个在平日里都信誓旦旦,不将张诚、宣府军等放在眼里,可若是真要与之对上阵了,这内心之中却还是十分渗得慌啊!
不过,此刻大清国睿亲王的军令再次,哪里又是他们敢于违抗的?
就算是心中七上八下,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去了,无非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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