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猛将真多
石勒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他觉得心很累。
过去一年,羯胡军团确实是在冀州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击败刘演,击败王浚与段部鲜卑联军,压服游纶、张豺等地方豪强,所向披靡,风头正劲。然而,这些胜利也仅仅是奠定了石勒与王浚争霸河北的格局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面前就是一片坦途了。
邺城的刘演的军事能力跟他叔一样,一言难尽,但他的性格、作风也跟他叔一样,甭管是胜是败,只要手头上还有指挥得动的军队,还有粮秣军资,都要跟你死嗑到底。在夏季的战事中,刘演的人马固然损失惨重,但是邺城依旧在他手中,想要从一个如此倔强的家伙手中夺取邺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少不得一番血战。
邵续算不得什么名将,连曹嶷都打不过,但你架不住人家爱民如子,深得民心,乐陵百姓乐于效死,有这么个底子在,羯胡军团想在短时间内击败邵续,从他手中夺取人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至于屯驻渚阳的段部鲜卑,虽然在襄国之战中受到重创,但是实力还在,只是在襄国之战中锐气受挫,再加上段未柸成了羯胡军团手中的人质,投鼠忌器,一时间不敢轻易发动攻击而已。要是羯胡军团无视段部鲜卑的巨大威胁,掉头去进攻乐陵,又在乐陵郡陷入苦战的话,段部鲜卑是不介意在再次攻打襄国,把场子找回来的。
据说这段时间段部鲜卑就跟邵续往来密切,邵续赠送了段部鲜卑三万斛小麦,而段部鲜卑赠送邵续三干匹战马和五百副马铠,这两个货想干什么,就差没有明晃晃的写在额头上了。
石勒可以视河北群雄如无物,但他可不敢对段部鲜卑稍稍掉以轻心。襄国之战赢得有多侥幸他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段未柸太过莽撞,自己一头扎进了陷阱里成了俘虏,导致段部鲜卑三军气为之夺,最终在占尽上风之际不可思议的崩盘,他现在还能不能跟张宾在襄国城中饮酒闲谈,可是未知之数。
在解除段部鲜卑的巨大威胁之前,任何战略上的冒险都可能会将羯胡军团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看样子,不把段部鲜卑和王浚解决掉,我们是什么都做不成啊。”石勒慨叹。
张宾说:“段部鲜卑和王浚关系紧密,必须想办法加予破坏,否则难有可乘之机。”
石勒说:“这个我心里有数。我打算将段未柸放回去,向段部鲜卑示好,换取他们退回辽西,然后集中全力攻打幽、冀二州。”
张宾皱着眉头说:“段未柸乃是段部鲜卑头号猛将,放他回去只怕是放虎归山啊,还是杀掉保险,不留后患。”
石勒摇头:“段部鲜卑乃雄据辽西,乃是强悍之国,杀了段未柸等于跟他们结下死仇,从此与我们不死不休,这可划不来。再者,襄国一战已经把段未柸给吓破了胆子,我再施以恩惠,不难将他拉拢过来,让他在我们与段部鲜卑的战事中保持中立。有这么一个猛将在内部捣乱,段部鲜卑想不出乱子都难,只要他们内部生乱,就不足为虑了。”
说到这里,他拧起眉头:“再者,段部鲜卑的头号猛将,可不是他啊!”
张宾顿时就想起了当日在襄国城下,段部鲜卑兵败如山倒之际,带着区区五百重骑便悍然向疯狂追击的羯胡军团发动逆袭,仅凭一己之力便让羯胡军团死伤了两干余人,接连击溃桃豹、刁膺,遏制住了孔苌的凌厉攻势的段文鸯来。这家伙勇猛不在段未柸之下,用兵极有章法,以寡击众也打得游刃有余,跟他一比,段未柸可差了一截。
他有些忧心的叹气:“段部鲜卑的猛将可真多啊!一个段未柸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出了个比他还要难对付的段文鸯……”
石勒说:“还有北宫静和北宫纯。”
张宾与石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疲惫与无奈。
明明……
明明汉人的武力已经在司马家梦游般的操作之下衰微到极点了,明明西晋已经被他们灭掉了,可是为什么,在西晋的废墟上还会有这么多英雄挺身而出,挡在他们前面?
真是不可思议!
北风劲吹,雪粉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间片苍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四处肆虐着,整个大地冷得跟个冰窟一样。
亿万生灵在这个寒冷的炼狱中苦苦挣扎,谁也不知道春天的暖阳什么时候才能升起,谁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跟那些势力的愁云惨淡相比,南阳这边却是活力四射,持七天的竞技大会让整座城市变成了狂欢的海洋,每天每个竞技场都给挤得水泄不通,大伙兴致勃勃的看着各种健儿大显身手,看到精彩处,吼声几乎把天空中的乌云给震散。众多小商贩则大显身手,有的将自己做的各种精致小吃、小玩具放在小车上满场流落着,向观众们兜售,而一些本钱比较厚的商贩则在竞技场外搭起小棚子,摆开摊子,卖衣服,卖小吃,卖小孩子喜爱的玩具,卖书本,甚至直接拉来一车食材架起锅子摆了几张桌子椅子,算是小饭店了……
生意不是一般的红火。
大量游客涌入南阳,在观看激烈的竞赛之余再买点看着就很精致的器具、衣服,品尝当地的美食小吃,别提多惬意了。如今铁锅在南阳已经相当普遍了,大多数人都买得起,相对应的,用铁锅做菜也成了最流行的烹饪方式,吃货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挖空心思去琢磨怎样才能用有限的食材创造出无限的美味,几乎每一天都有新的菜式被创造出来。那些过于离谱的很快就没了声息,而那些真正美味的、同时不是很贵的则很快便流行开来。
托了今年小麦大丰收的福,各种面食成了南阳人餐桌上的主食,面条、馒头、包子、煎饼、烧饼、胡饼、烙饼、卷饼……琳琅满目,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那种由两层饼胚夹着大量剁碎的洋葱、羊肉等等馅料的库买齐大饼,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算得上是至高无上的美味了。商家为了招揽顾客,那饼的块头做得一个比一个大。最壕的是江州刺史华轶,在江州健儿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激烈厮杀,最终以微弱优势赢下了一场异常激烈的足球比赛之后,他自掏腰包订购了一百个库买齐大饼请在场的观众吃。
每个直径两米,这不叫大饼,这是当之无愧的巨饼。
外地游客狼吞虎咽的品尝着各种美食,大呼过瘾。
李睿跟祖逖开玩笑:“你怎么不弄几个更大的饼杀一杀他的威风?风头都让这老头出完了啊。”
祖逖耸拉着眼皮说:“我穷。”
他是真的穷。历史上在江东,他带可以带着心腹亲信去偷,去抢,去祸害当东的富人,缺钱了就到南塘转一转,然后啥都有了。可是南阳、襄城没这么多富人,那些富到流油的家伙大多都逃到南方去了,留下来的也把所有身家都搬进了坞堡里,想得手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他堂堂豫州刺史跑去打家劫舍,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算了,忍着吧。
李睿嘲笑:“堂堂豫州刺史连个大饼都请不起?不至于吧?你的俸禄可不低啊,有这么惨吗?”
祖逖有气无力的说:“首先,我领到的俸禄都是米面、绢布之类的实物,不是现钱,这些东西要变成现钱肯定得打个折;其次,我还有上百跟着我从范阳一直跑到南阳的兄弟、子侄、家将要养,不像大司农,一个吃饱全家不饿!”
好吧,人家可是范阳的世家大族,逃难的时候一大家子呼啦啦的跑,足有上干人呢,这么多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就不是小数目。虽说到了江东、南阳之后,这一大家子便散开来,到各地去寻找自己的机会了,但留在祖逖身边的依旧有上百人。这上百号人里有他的兄弟、子侄,不过最多的还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家将。这些家将跟北宫纯带出来的黑鹰剑士差不多,一方面作为最忠诚也最亲近的亲兵存在,一方面又是军官团,有需要的时候便安插到部队去,方便家主能够切实掌握整支军队。这些人都得他来养,虽说身为刺史他的收入并不低,但要养这么多人,还真是挺吃力的。
李睿就不一样了,他家就他一个,李烈这个族弟还当上了徐州刺史,用不着他养,当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潇洒得很。看着他,祖逖有时都忍不住想:这一大堆人以一个庞大的宗族的模式而存在,窝在一块,真的有这个必要吗?要是大家分开来,三五口子一个家庭,每个家庭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轻松一些呢?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真让他干他不一定会干,因为这样一来,宗族可就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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