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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徙天下豪富于咸阳!收天下之兵铸金


第113章  徙天下豪富于咸阳!收天下之兵铸金人!【求求求月票】

        眼睛有些红肿的王绾,面容刻板的李斯,和年龄最小的蒙毅,瘦瘦高高的付子康,四位秦国高官都陷入沉思,一时不敢作答。

        这件事对于秦国乃至天下来说,都是大事,  一不小心可能便是狼烟四起,遍地生乱。

        如今的秦国都城咸阳,可和后世华夏的帝都不一样,并非人人向往这里。

        对于六国贵族而言,秦国实在是一个无趣至极的国家。

        一个娱乐设施只有楼台,连喝酒都触犯律法的国家,  能有什么意思?

        咸阳虽然是秦国都城,是秦国最繁华的城市,  但对比六国城市。

        不说对标六国都城,  就是降等对比六国一些大型城池,繁华程度也是远远不如的。

        六国贵族不愿来此,始皇帝却要他们来此,那就是强迁。

        强迁天下豪富来咸阳,这就等于是和天下所有贵族为敌。当初打六国还是一个一个打过去,现在同时和六国遗留贵族开战……

        想到一个不小心就是和天下贵族开战,纵是出身军武世家蒙家,  上过战场的蒙毅心里都有些突突。

        “陛下何以如此急邪?”

        内政达人王绾开口了,  上个时辰还声称患病,今日休沐的老人情真意切道:“四海归一,浪潮拍打仍未休止。我大秦此时应休养生息,待时而动。”

        新晋左丞相李斯板着一张脸道:“驰道之事,  刻不容缓,  不修天下何以安兴?”

        就在王绾怒视李斯,  要大骂李斯是阿谀奉承的奸贼小人时,李斯话锋一转。

        “然驰道修缮为五年,乃至十年之功。修完全程耗资巨大,  放在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却未必要许多钱财。臣请命,三五日内征修皇宫,帝陵之劳役改修驰道。其尽皆是犯法之辈,一日供两顿吃食可也。先将驰道一事开工,征召天下贵族一事,可暂且搁置,一二年后朝堂供修缮驰道有些吃力时,再行迁徙。”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欲抑先扬,将王绾到嘴的骂词给堵了回去。

        始皇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目光转向蒙毅。

        蒙毅幼时便和其兄蒙恬,入咸阳宫和始皇帝一并玩耍,所以对始皇帝的惧意较其他人要小一些。

        他直言不讳道:“陛下过急,硬要为之,恐有灭国之危。”

        始皇帝问道:“危从何起?”

        蒙毅对答:“天下刑徒数百万,  这些刑徒数目加在一起,可超我大秦军队之数。陛下若强迁天下贵族入咸阳,那便会激起贵族群体愤恨。贵族们一煽动,  愚昧百姓盲从跟之,再引动天下刑徒,那将是一场比当年攻打六国还要艰难的战役。”

        始皇帝在年轻的蒙毅说完后,目光转到最后一个未说话的大臣,治粟内史付子康身上。

        付子康出身低贱,本是咸阳城普通人家之子。别说出身蒙家的蒙毅,和本是老秦人的王绾,他连在稷下学宫深造过的李斯都不如。

        他能在秦国担任治粟内史,身居九卿之位,靠的除了嬴成蟜举荐,还有超出常人的术算能力和统筹之能。

        在他任治粟内史期间,朝堂钱,粮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一次纰漏。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治粟内史付子康就如右丞相王绾一样,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能做到其在任期间秦国府库不出大错,就已经是非同一般了。

        这位高高瘦瘦的治粟内史紧张地道:“臣觉得右相,左相,蒙内史说的很全面,臣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始皇帝听王绾谏言急迫,听李斯迂回暂缓,听蒙毅直言灭国,一直没什么表情。

        听到治粟内史付子康说没什么说的,一个没绷住,笑骂道:“奸滑!卿为九卿之一,怎能借他人之口偷懒不言。今日私议不论罪,有何想法尽情说来,朕不追究。”

        付子康哭着瘦脸,道:“陛下,臣只会管账,臣真没什么要说的了。”

        始皇帝见付子康面相不似作伪,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卿既不愿言,朕也不勉强。”

        这是始皇帝第一次叫付子康来议政殿议政,因为事涉钱粮,正是治粟内史这个秦国财政大臣的活。

        第一次,付子康给始皇帝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付子康看出始皇帝有些不悦,但他也没办法,苦着脸道:“谢陛下。”

        我是真不懂啊,公子只说我用他教的那些管账就行,没教我什么国家大事。

        “汝四人都以为,大秦此刻刚刚一统六国,百废待兴,不宜再兴大事。但朕偏偏认为,大秦刚刚一统六国,正应借此大势,再兴大事!”

        始皇帝凝视四人,沉声道:“《左传》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秦灭六国六国惧秦,此正是六国余孽最为畏惧大秦之时。大秦百废待兴,六国便不是百废待兴乎?你等在等大秦兴盛,六国余孽亦不是在等六国兴盛乎?”

        始皇帝说得兴起,一拍桌案,大喝一声:“来人!取旧时舆图来!”

        自有宦官小跑着出议政殿,去为始皇帝去取。

        这舆图就是地图在秦朝的叫法。

        不一会,就有两个宦官各抱着一卷以兽皮所做舆图的前后部分,走入议政殿。

        这议政殿本就是始皇帝召开小朝会的宫殿,陈设简单,除了数个座椅,和座椅前的桌案外,还有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巨大桌案。

        “放大案上摊开。”

        “唯。”

        两个小宦官应始皇帝之命,将舆图展开放在大桌案上。只见这张舆图上标注着华夏所有大城池,山川河流应有尽有,很是形象。

        且其上还有各方势力标注着:赵,齐,楚,韩,燕,卫,秦等。

        始皇帝带着四人纵观舆图,指着秦赵之间,一处标明“长平”二字的区域。

        “昭襄先王时,武安君在此出奇兵二万五千人,断绝赵军后路,又出一奇军五千骑兵断绝赵军步军,和骑军。赵军由此分而为二,粮道绝。武安君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遣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天下大震,让当时的赵国难寻身高能比车轮还高的人。”

        始皇帝手指顺着“长平”,顺着舆图上的道路划着线,划到在舆图上,与“长平”不足两寸的“邯郸”。

        “诸公观之,若当时昭襄先王判断不发生错误,武安君大可长驱直入,一举攻占赵国,秦国当可先三十年夺得赵地。赵地与胡人所居接壤甚众,马场众多,秦之骑军至少可扩一倍。若当时真如朕所说,秦或可在先王时,便能一统天下,省却二十年。兵事与今日事,何其像也!若今日朕畏首畏尾,当年未灭赵,距灭国仅一步之遥赵国,便出了一个压的我秦国难进半步的李牧。今日不迁天下豪富,这六国大地,又会出多少个李牧!”

        蒙毅皱眉,摇头不同意地道:“毅曾听大父言说,当时情况非陛下理所当然之想。武安君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引起天下恐慌,六国有合纵之盟约已被间人送至咸阳。赵国失四十五万精壮兵士,已是待宰羔羊,没有做大之可能。不如调武安君回秦,以免六国围之。”

        始皇帝搂着蒙毅哈哈大笑。

        “你这幼崽,幼时便跟在蒙恬与朕屁股后面,随我二人行事。大些沉稳许多,对蒙公,武叔之话深以为然,至今仍无自己所想乎?王绾,你来告诉他,蒙公所言对否!”

        老迈的王绾看着始皇帝言笑无忌,直觉似回到十数年前一般。

        那时的始皇帝还叫做政公子,虽然在咸阳宫不受任何人待见,被自幼神异的成蟜公子所放光芒掩盖的严严实实。

        但始皇帝从未有过气馁之态,豁达开朗,从不低头。

        这一番景象,结合上今晨王绾深受皇恩,现在恨不得为始皇帝去死的浓浓感激之情,让本意安稳的王绾也聊发少年狂。

        当初为秦国上下皆看好的成蟜公子,都败在政公子之手。如今苟延残喘的六国余孽,又能耐我大秦始皇帝如何?

        “我大秦论战,除武城侯外,无人可比蒙公。”

        王绾没有直说蒙骜说的对不对,而是夸赞蒙骜在战争领域的建树。

        蒙毅听到有人夸奖其大父,还很是受用。

        但很快,蒙毅就不受用了。

        “长平之战前,六国无有合纵之念。长平之战方一打完,六国合纵之盟约便到了昭襄先王桌案上。荒谬乎?荒谬也!此为范雎所为,为巩固王权也!武安君为宣太后同父异母之弟弟魏冉抚养长大,其为楚系外戚一派也。秦国当时宣太后,魏冉等人于朝政势力极大。若武安君灭赵,此功大如天。昭襄先王恐楚系外戚行田氏代齐之事,故强令白起退兵。秦不灭赵与兵事无关,与六国合纵无关,乃维护王权也!”

        嬴政搂住蒙毅,笑着指着老迈王绾道:“你为右相多年,昨日朝堂之言只为私利,刚才所言又满是畏惧。朕心甚痛。朕深深怀念你当初舍人之勇,终见之,聊有宽慰。”

        王绾“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扶地,那本就红肿的双眼再度淌下热泪,道:“绾错也!绾错也!”

        “起来起来!错便错了!这天下谁敢言无错?朕的错少乎?”

        嬴政硬拉起王绾,看着这位跟随他十数年的老臣,语重心长地道:“朕下《逐客书》是错,好在李斯上言《谏逐客书》,可让朕追回众卿。”

        李斯闻言立刻道:“此非臣之功,臣是得陛下授意方作《谏逐客书》也。”

        嬴政一脚踢在李斯屁股上,笑骂道:“要你为朕请功?朕错便错了!勿要打岔!”

        李斯硬受始皇帝一脚,自觉这是始皇帝与他亲近的表现,心有喜意地道:“唯。”

        嬴政继续和王绾说话:“朕要李信领军出征是错,损大秦二十万将士性命。朕便亲往武城请王翦归来,伐楚定天下。这天下之错,只要不害性命,便都有悔改更正之机。你在朕入秦之时便随朕左右,若真对朕心有愧疚。待朕予你封地之后,勿要偷懒懈怠,好生治理便是,莫被他人比了下去。”

        老泪纵横的王绾又要下跪叩首,始皇帝紧握住这位曾担任他舍人的老臣之手,止住了王绾动作。

        王绾泣不成声地道:“陛下待臣甚厚,臣必以性命报之!”

        始皇帝把王绾扶回座椅,然后继续道:“蒙毅,你如今又做何想?”

        蒙毅看着舆图半晌,久久无言,最后苦笑一声道:“陛下说昭襄先王当初做错,臣不解。巩固王权,难道也有错乎?”

        始皇帝朗笑,其笑声在议政大殿久久回响,不绝于耳。

        “为帝王者,怎能惧怕臣子做大?怎能惧怕有功难赏?臣子做的越大,说明其能力越大。功劳做的也多,说明其为秦国发展贡献越多。朕只怕尔等不做大,只怕尔等功劳不够多!只要人不行反叛之事,朕在朝堂之言可向天下宣之。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

        蒙毅低下头,这位上过战场的蒙家次子再抬头时,那张脸上便多了铁血之色。

        “陛下之决,蒙毅遵之。蒙毅不只能行内史之能,亦能披甲为将。”

        “彩!朕就说蒙家数代将军,怎就偏你例外,是个书生。原来你是一个披着将军甲的假书生,哈哈哈!李斯,你还要反对乎?”

        李斯揉着刚被始皇帝踢得屁股,有些无奈地道:“臣敢问陛下一句,臣若反对,今日还能以左丞相之身离去乎?”

        李斯看始皇帝心情不错,于是也开起了玩笑,这却是他察言观色之能力。

        始皇帝一听,不怒反喜。

        他今日本就是不想要那些繁文缛节,李斯所言正合他意。

        “你若是固执己见,说不出道理,便回你的廷尉府做廷尉去!”

        李斯摇摇头,道:“那臣还是不说了罢,臣这丞相之位刚得一日,还未坐够。”

        “快说快说!休要玩笑!”

        始皇帝嘴上说着“休要玩笑”,脸上却满是满意之色,很是欢喜的样子。

        李斯恭敬起身,拱手低头,很是恭敬,刻板着一张脸说道:“陛下所言,固然有陛下的道理,但依旧不能打消臣心中的担忧。臣想请问,若六国贵族真高举反旗,号召其民,解放刑徒群起攻秦,陛下有何良策?”

        始皇帝见李斯礼节一丝不苟,面色一本正进,于是也收敛笑容,沉声道:“无良策,唯战而已。”

        王绾今日似是重回壮年时,成为当年那个面对秦国如日中天的成蟜公子,也毫不畏惧的政公子舍人。

        大秦右丞相抹去脸上眼泪,随着始皇帝一声沉喝:“老秦人,闻战则喜!”

        李斯诧异地看了眼王绾,他没想到一向沉稳内敛的王绾,今日竟如此有血性,这是身为楚人的他所理解不了的。

        他只能是在内心感叹一句,正要往下言说,忽又有一清朗之音响起。

        “六国余孽敢战最好,既灭他一次,便能灭他二次!蒙家眼馋彻侯之爵已有四代。若毅能得彻侯,大父与我言说,定不会再骂我鸟人也!”

        李斯有些麻木地看看刚才还反对始皇帝策略,现在就昂扬欲战的蒙毅。

        他不明白,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怎么就个个改变主意,跟打了鸡血似的。

        斯刚才失忆,没听到陛下一段言语?

        陛下所言固有道理,但这道理怎能让尔等如此激越?

        陛下之言,并未解决六国余孽造反之忧,尔等兴奋个什么劲……

        李斯不知,这却是秦国能成为铁血之国的核心之念了。

        不畏不惧,要战便战。

        确定战起则全力以赴,毫无后顾之忧。

        不能战至胜,那便战至死。

        这就是秦国能逢战必胜,六国皆不敌的原因之一。

        “李斯,你之意,是你有良策?速速说来!”

        未被秦国狂战氛围影响的楚人李斯轻咳两声,道:“臣之策,说不上是良策,乃观陛下召天下豪富于咸阳,所想的东施效颦之计。”

        始皇帝眼睛一亮,哪里会不懂这是李斯自谦之语,急忙道:“再卖关子,你便做回你的廷尉!”

        “陛下既欲召天下豪富于咸阳敛财,何不多召一些。”李斯眼中厉色一闪,缓缓地道:“收天下铜铁于咸阳,铸十二金人镇天下!便是有叛军,其无铜铁之器,手持木棍,能破秦甲乎?”

        此话一出,始皇帝眼睛大亮,高呼一声:“彩!此计大妙!李斯,你做丞相位子保住了!”

        这时候,久久没有说话的治粟内史付子康弱弱地开口了。

        他本来是不想说话的,但他觉得所有人都如火如荼的讨论。他不参与,也许出了这个门,他治粟内史的位子就没了。

        于是他站起身,拱手低头,恭敬且畏缩地道:“陛下,长安君方才送往治粟内史府之钱,应足以修建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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