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 姐妹之间

　　说是只要戴着他送的戒指就好，他送的戒指还不是时时戴在手指上吗？

　　中森明菜把海蓝宝石戒指试戴进左手的无名指里，端详了一下。套进这根手指也正好。她心里无聊，一抬眼皮，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被抓了个正着似的，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把戒指摘下来，拿在手里。

　　要去看户外的演出，还是穿得清爽些更好。初秋的时节，要稍微避免深沉的颜色……她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在嘴里嘀咕，换好衣服，又挑选了帽子。

　　“健太~！”

　　她抬高声音，在客厅里玩耍的小狗听到了，把玩具忘到一边，甩着尾巴跑过来。中森明菜弯下腰，摸摸小狗的头，“准备出发了，健太！”

　　小狗对出门去玩这件事，有着无比准确的灵感，听到这话后兴奋的模样，仿佛是只听得懂人话的汪酱。

　　“要去见慎一パパ了哦~”

　　“汪汪！！”

　　这反应，看来还记得“慎一”的名字。

　　中森明菜对着和她互动的小狗，好像忘记了这只汪酱其实听不懂人话这件事，捉弄起了它，拉长声调，“还有~千惠子桑。”

　　健太从她手边跑开，去翻装着它的东西的箱子。被小狗无视，这个中森明菜后知后觉，自己做了多傻气的事。不过，一点没觉得害臊，反倒满心的得意。

　　这点得意，被她带着从家里出来，直到去了千惠子那里，还是喜气洋洋。千惠子看她这样子，笑话她，“像是要去秋游的小孩子。”

　　中森明菜不觉得不好意思，有点得意的回答母亲，“和小时候期待去秋游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是要和岩桥慎一，而不是和学校的同学、或者是集体行动的家人们。

　　千惠子把女儿的神情看在眼里，有点想继续笑她，却又不由得感到欣慰。她伸过手，招呼小狗，“健太君，这边。”

　　有时被中森明菜带到母亲这里来的小狗，还记得千惠子。或者说，习惯了见生人、被带去工作场合、又或是寄养在宠物店——如此生活的小狗，总要更自来熟一些。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约在她老家见面，跟千惠子一起吃顿午饭，之后再从这里出发。千惠子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孩子气，听说这两个人是绕开经纪人和助理出去约会，摩拳擦掌想要在一边帮忙助阵，如有必要，估计能亲自送他们两个到音乐节现场。

　　昨天晚上，中森明菜给岩桥慎一打电话时，转达了母亲的热情以后，岩桥慎一笑着回答她，“要是那样，就得也准备千惠子桑的那一份入场券了。”

　　“要是那样，母亲绝对会用力摆摆手，‘我又不是要当电灯泡才帮忙！’”背着母亲，中森明菜把千惠子说话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其实，母亲这份热情，一多半是份凑热闹的心。

　　千惠子身体虚弱，根本没有为女儿和她的男朋友保驾护航的能力了。

　　但是，独居在家的千惠子，和丈夫分居，子女们也各自分散，生活虽说自由惬意，却也有些单调乏味。这样的想象，某种意义上，也是她的乐趣、以及某种不能明说的期盼。

　　……希望明菜和岩桥君，这两个人能够幸福。

　　中森明菜默默看着逗弄小狗的母亲，一张嘴，说的是：“岩桥最喜欢吃母亲做的炸汉堡。”趁着岩桥慎一不在，使劲儿编排他，“说好了要过来，就心心念念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最爱的不是千惠子的炸汉堡似的。

　　千惠子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最喜欢的是什么。也正因为这对母女之间彼此了解，中森明菜才要特别说，喜欢炸汉堡的人是岩桥慎一。

　　这点微妙的情意，让千惠子在心里觉得女儿的反应有意思。她微笑听着，说了句，“只要岩桥君不觉得厌倦就好了。”

　　中森明菜回话回的快，“才不会厌倦呢。”

　　这不假思索的语气，理直气壮替岩桥慎一先回答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蛮不讲理，这一回，终于觉得不好意思，凑过去跟千惠子撒娇。

　　“岩桥好像不怎么喜欢中华料理。”

　　中森明菜嘟着嘴，想起来，说了句。

　　千惠子耐心听着，“是吗？”

　　她一下下点头。一起去中华料理店的时候，感觉上，好像不是那么合他的胃口。

　　……

　　中午之前，岩桥慎一带嘴上门，到千惠子那里去蹭饭。

　　许久没到中森明菜的老家来，到清濑站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看一眼，中森家的那座大楼已经改换门庭。

　　过去的事烟消云散，聚集在这栋大楼之内的中森大家族，似乎也已经各自分散。

　　岩桥慎一凭着记忆，找到千惠子住的那一户。进了院子，摁下门铃。不多时，一句“来了~”从门缝里飘出来，一起飘出来的，还有厨房里淡淡的烟火气。

　　门打开，探出中森明菜的一张小脸。

　　她一闪身，让岩桥慎一进来，“过来的挺早的。”

　　岩桥慎一笑了，“也没有很早。”

　　中森明菜点点头，揶揄他一句，“慎一你自己也知道，‘没有很早’啊。”

　　……行吧，在这儿等着呢。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选择闭上嘴，蒙混过关。每次到她老家来拜访，这个中森明菜的气焰都平白嚣张三分，尽显纸老虎本色。

　　当然，是在不当着千惠子的面的时候。

　　“午饭还要再稍等一会儿。”中森明菜和他说。

　　起居室里一个人玩的小狗听到动静，跑出来，在岩桥慎一脚边跳来跳去，兴奋得很。岩桥慎一见着小狗，怪高兴的，“健太也一起带来了。”

　　小两口带犬子回老家，还行。

　　岩桥慎一想了想，问她，“等会儿，把健太留在这儿吗？”

　　“和母亲说好，之后她把健太送回去。”中森明菜告诉他，“晚上，母亲留在我那里。”

　　岩桥慎一“哦”了一声，“知道了。”

　　中森明菜目不转睛，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到点什么。岩桥慎一不吃她这一套了，若无其事，随便她看。

　　直到这只讨不着便宜的纸老虎泄了气，嘀咕他一句，“真狡猾。”

　　反正没反应，说他狡猾。有反应，就要被她调侃。岩桥慎一索性把蒜装到底，弯腰抱起健太，穿过走道，站在厨房外面和千惠子打招呼，“打扰了，千惠子桑。”

　　把这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千惠子，心里偷笑女儿又输了岩桥慎一一局，脸上神情开朗，“欢迎你来，岩桥君。”

　　但更让她觉得有意思的，应该是岩桥慎一今天的穿戴打扮，和往日里过来吃饭时不一样。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母亲和男朋友统一阵线，中森明菜对着岩桥慎一的后背鼓了下腮帮子，从他身边挤过去，进了厨房，“马上就好，请再等一下。”

　　真幼稚。

　　岩桥慎一心里默默想道。他和千惠子又打声招呼，带着健太进了起居室，一人一狗，一边做游戏，一边等着开饭。

　　正玩着，中森明菜走进来，送上替他泡的茶，“请用哦，社长桑。”

　　岩桥慎一有点无语，“说什么呢。”

　　她总算放他一马，趴到他身边，笑嘻嘻的举起右手，“给你看。”那枚海蓝宝石戒指，正在她手指头上套着。

　　岩桥慎一有样学样，挺挺腰杆，“给你看。”

　　中森明菜乐得哈哈大笑。开怀大笑了几声，想起就在隔壁的母亲，睁大眼睛，一下住口。这副滑稽模样，有八成是她故意做出来逗岩桥慎一的。

　　……

　　盘子撤下去以后，三个人、加上小狗健太，在起居室里闲话聊天。有人陪伴，千惠子的心情极佳，精神也足，不去午休，也不感到疲累。

　　“新专辑马上就要发行了吧。”她和两个人确认。

　　中森明菜回答的比岩桥慎一要快，“算上今天，刚好还有十天。”

　　“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千惠子露出笑容。

　　岩桥慎一夸奖中森明菜，“明菜的表现相当好，确实是张值得期待的专辑。”他说着，笑起来，“因为主角是明菜，我也能厚着脸皮说句‘值得期待’。”

　　他肯定中森明菜的才能，千惠子听了，心里更高兴。中森明菜看着母亲高兴的模样，说了句，“明菜我呢，表现是不错，但慎一这位制作人也相当厉害的。”

　　岩桥慎一笑了，说她，“在千惠子桑面前，肆无忌惮的说着大话。”

　　“又有什么关系。”千惠子也不禁莞尔，“我最喜欢听这样的大话了。先是自己信心满满，然后再去打动观众嘛。”

　　岩桥慎一认真点头，“说得有道理……到底是千惠子桑。”

　　千惠子笑得更开心，“吹捧的话，我也最喜欢听了。”她在岩桥慎一面前，尽情当个爱听奉承话的女朋友妈妈。

　　起居室里欢声笑语，还是小狗健太最先觉察到动静，“汪汪”叫了两声，跑了出去。下一刻，听到一句尖声呵斥，“哪里来的小狗！”

　　千惠子和中森明菜几乎同时站起来，母女两个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中森明菜率先迈步，走出起居室，叫了一身：“健太！”

　　玄关上面，站着的人是妹妹中森明穗。

　　见到姐姐明菜，中森明穗脸上的表情，稍微显得僵硬，但立刻就又和缓下来，显露出一点洞察了一切的得意。

　　玄关下，除了女士的平底便鞋，还有双男人的鞋子。

　　起居室里还有个男人在。

　　中森明穗想到自己撞破了姐姐明菜带男人回来看望母亲，心头忽而产生一丝快意。仿佛中森明菜精心掩饰的事情，被她轻而易举给揭穿了一样。

　　“我回来看看您，母亲。”中森明穗和跟在中森明菜身后出来的千惠子打招呼，顿了顿，又重新看向中森明菜，“明菜姐。”

　　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还有客人也在吗？”

　　很久没听到明穗的消息了。连母亲千惠子也不太清楚她现在都做些什么，偶尔，母女闲聊，聊起她来，只知道明穗跟朋友在世田谷一带租了房子。

　　和中森明穗的好久不见，久违到中森明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岩桥慎一就在起居室里。

　　中森明菜看着妹妹脸上玩味的笑意，忽然一阵无名火起。继而想起，那时，岩桥慎一告诉她的话。

　　“守住自己的梦想，就是在对抗明穗桑。”

　　现在，岩桥慎一就是她的梦想。中森明菜也露出笑容，神情开朗，语气轻快却坚定，“是我带了男朋友回来。”

　　千惠子在一边听着，感受到这个女儿的气势，一时无言。

　　中森明穗脸上的表情，一下显得无聊起来，“是嘛。”她跟千惠子说，“有客人在，我就先回去了。……下次，选个没有客人的时间再过来。”

　　“不一起喝杯茶吗？”千惠子挽留道。

　　两个女儿之间微妙的气氛，让夹在中间的母亲左右为难。

　　中森明穗摇头，“下次吧，突然碰上……请带我问好……”她的话头一下子打住，扭过头去，又换了鞋子，退出去。

　　门关上，没有人追出来。她嗤笑了一声，站在院子里，看向起居室。窗子的那一边，里面坐着个年轻男人。不是个明星艺人。

　　这一瞬，窗子那一边的人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看过来。中森明穗反应了一下，但那一瞬似乎只是错觉，那个男人又扭过头去了。

　　接着，起居室门口出现两个人影，中森明穗赶紧迈动脚步。她心里的乏味越来越深，觉得母亲已经站在了明菜的阵营。

　　……

　　过了两点钟，一辆普通的高尔夫停在中森家门外。

　　星期六晚上，饭岛三智又被岩桥慎一一通电话安排好了星期天的日程。开自己的车，到清濑市来，接他去看音乐节。

　　清濑市，那户人家还姓“中森”。

　　饭岛三智来时的路上，打定主意“不看、不听、不想”，无所谓到底事情真相是什么。反正，无条件听岩桥慎一吩咐就是了。

　　心神稳定，等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坐进她的车里，那位桃浦斯达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说着“辛苦了”的时候，饭岛三智也只是面无表情，回应了一声而已。

　　“走吧。”岩桥慎一吩咐。

　　饭岛三智嘴巴够牢，人够聪明，这是岩桥慎一最喜欢使唤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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