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0 归始


  黑与白所相互纠缠的混沌空间随着铺天盖地的能量力场的消失而骤然消失了,笼罩在其中的那片青翠的草原却是被雪白的地面所取代,但这片雪白的地面却并不是如同冰雪一样的物质覆盖在其上的结果,而是整个土地犹如完全消失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无”——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完全清洗,原本处于那片混沌力场影响下的草地和奔腾在其上的野兽包围圈此时也已经完全凭空消失了,比阴沉的天空还要明亮的这片圆形的地面此时只留下了与海平线相同的平整,以及竖在其中隐约浮现的几道巨大立柱斜映在半空中的虚影:“——胡说八道。”

  “想让我的雇主那苏族成为你们的属族?事情果真有这么简单?”

  站在这片白色空间的正中央,依旧披着灰色魔法袍的段青那看上去有些苍白的头发此时也随着重新灌入这片区域的风而飘动了起来:“我们这段时间可是从未停止过自己的调查——若是你们呼伦族真的打算挺身站到大陆之上,那你们又怎么看得起比神山差上几个等次的没落部族?”

  “我可没听说过你们和呼伦族在过去的历史中有着什么不可分割的交情。”携着雪灵幻冰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段青伸手将最靠近自己身边的其中一条巨大立柱的虚影伸手拂散了:“当然,如果你说你是看在我们青灵冒险团这么长时间以来用任务来为你们做贡献的份上,那我们的面子也太大了。”

  “你,你,你——”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被重复的音节堵在了嘴边,指着那片空虚白色区域中央的呼莫卑半晌之后才将自己重新镇定下来的语气理到了正常的范围内:“你们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慌张,这还是主持呼伦族内务、面对兽潮压顶都面不改色的部族长老吗?”摇着头停下了脚步,段青那渺小的身躯也与整个升起的大陆遥遥地相互对峙着:“我们只是将你们竭泽而渔的土地归零,重新平整到了最初的状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哈哈哈哈。”相隔着极远的距离似乎并未阻碍两个人之间话音的传递,同时也让呼莫卑眼底的光芒变得更加闪烁:“就这?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最后还差一点毁灭了我们的部族,结果最后就只是为了这些?”

  “能量场的外溢只是连带的副作用——毕竟是改变整个世界规则的事情,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捻了捻自己头上飘落的一根银色的长发,段青的声音里也透露出了一抹无奈:“相比较于你们这么多年的积攒,我们的准备时间也非常有限,个中招待不周,还请几位长老见谅啊。”

  “哼,好啊。”再度摆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呼莫卑那居高临下的表情似乎也被白色地面的反光笼罩上了一抹苍白:“看在你们如此失败的份上……你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

  “遗言?哦,好吧。”

  似乎注意到了被堵在那片升腾陆地板块之下的兽潮向着白色土地的这一边蠢蠢欲动的模样,段青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那我们应该从何说起呢?唔。”

  “就从我们可怜的娜希娅小姐那边开始说起吧。”似乎正在整理着某种思绪,段青皱着眉头低下了自己的头:“在没有接下神使的身份之前,娜希娅小姐可是一直都非常热爱着呼伦族,并且将自己当做是呼伦族其中的一员呢。”

  “结果在那一天神使将所谓的使命交给她、然后就此仙逝之后,她的人生轨迹就再度发生了改变。”这位灰袍的魔法师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手中的那把竖琴也在半空中不停地漂浮旋转:“将她收留并抚养大的呼伦族对她来说具有很强的归属感,但另一边的使命却又将她重重地压在‘责任’的山下,尤其是当她知晓神使前来监视的母族真的存在着反叛神山的可能性的时候,这位弱小可怜而又无助的少女心中又是何等的无奈和纠结。”

  “她最后选择了折中的想法,也就是我们冒险者口中经常提到的‘全都要’。”

  试探着站在了白色土地的边缘,一只利齿边滴淌着涎水的巨齿兽随后也率先跨过了包围的兽潮脚下绿色的土地与白色之间的界限,那安静至毫无反应的利爪随后也伴着它那兴奋而又高昂的头的抬起,在段青所面对的整个群兽环绕之间不停传播开来:“没错,兽潮的威胁每年都在临近,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亲手毁灭将自己养大的部族,尽管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和高等级的统领们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被底层的人员所知,但她依旧不想将你们拱手送到神山的屠刀之下。”

  “于是她便想着自己阻止你们的‘叛乱’,将整件事情完全压下来。”这位灰袍的魔法师转而将目光落向了已经被顶到了高高土崖上方的呼莫卑身上:“罗切莉大婶、老巴顿、巴娜利、阿布扎吉哥哥……她逐渐消失在了她所熟悉的那些照顾她的人面前,隐形埋名,暗中一个人调查了良久,最后才锁定到了整个呼伦族的权力中心阿波伦附近,并上演了最后的那一出好剧。”

  “哦,那也是我们来到这个地方之前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的他原本沉重的声音忽然向上一转:“即便经过了如此痛苦且孤独的经历,那位可怜的少女依旧畅想着自己偷走并且毁灭镇风之石之后的日子,畅想着没有核心的风轮炮不会再启动,不会再有引起神山注意的其他任何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的风险存在。”

  “……天真。”指着开始向段青所在的白色土地的中心围冲而去的那些兽潮的黑影,呼莫卑面色冷漠地质问道:“那她所爱的呼伦族怎么办?怎么处理这些野兽的侵袭?”

  “当然也由她自己来扛下来了——她试图用一己之力,成为阻挡三方冲突的壁垒。”似乎对围冲上来的那些野兽毫不在意,段青耸着肩膀回答道:“她的力量你们也应当早就见过,虽然不敢说保得住呼伦族的所有领地,但对付这些兽潮也算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超脱她预料的大概就是你们依旧还能启动风轮炮的结果——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你们不顾其他人的安危,强行启动聚变打击的事实。”他回望着呼莫卑的表情也开始逐渐变冷:“那苏族,瓦布族,还有你们里北军的一部分手下——你们选择开炮的时候,肯定没有顾及到这些波及之人的安危吧?”

  “不那样做的话,第一波的兽潮根本不可能以那样的结果收场,我们的牺牲也会变得更大。”呼莫卑再度抱起了自己的双臂:“我与那个天真的神使不同,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更符合部族利益的那一边,而且——”

  “你和你背后的那名神使,现在不是都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

  白色的虚影在空虚的白色土地上骤然显现,那虚影所勾勒出来的冲天巨柱随后也在涌动的兽潮中再度变得清晰了起来,然而那占地面积极大的巨柱也只是化作物理的阻碍将兽潮抵挡成了不同的竖线,看上去似乎没有其他更多的杀伤力了:“……好吧,我们换一个角度。”

  “既然娜希娅的心路历程讲完了,我们就再来讲讲呼伦族的心路历程,如何?”

  琴弦被波动的叮咚响声随后在段青的手中出现,那凭空浮起的竖起表面也再度升起了环绕的微风,一道道锋利的能量丝线随后也伴着段青不断转动的身体,向着那些奔腾而来的兽群所在的方向飞射而去:“与那苏族相同,你们也算是曾经身为中央部族的一员、现在却远离那片是非之地的部族,不过因为某些遗留下来的力量,你们依旧维持着与其他周围的草原部族不同的强大。”

  “这份强大或许并不会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改变,但会为你们的生存带来信心。”他甩出了一记巨大的弧线,在冲向最前方的那些兽群中掀起了一道道血光和惨嚎声:“风之大陆东南方的区域季风影响较小,环境也比大陆的其他位置更为优渥,饱受兽潮侵袭的你们也不得不继续维持这股表面上的强大,同时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可以将这些兽潮完全清理出去的有效之法。”

  “再后来——根据我们的猜测——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就想出了这样的点子。”不断地用竖琴上卷起的风线阻止着兽潮的逼近,段青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偷取地脉和季风的能量,将其储存起来,然后利用这些能量和传承自你们祖先的某种古老的技术,制造毁灭性的武器和强大到逆天的防御手段。”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风轮炮,以及——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他指着升起在自己眼前的大片土层,视线也随之变得沉重了许多:“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真的是个馊主意呢。”

  “这可是无数先辈们的结晶,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展开了自己的双手,呼莫卑用居高临下的倨傲表情俯视着已经落入了重重包围的段青渺小到如同黑点一样的身体:“面对足以对抗神山的这份力量,你们居然还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

  “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吧,它们看上去与其他地方的草原没有任何区别,但蕴含在其中的生命力量也早就已经被抽得一丝不剩。”段青的眼中也带上了讥讽的表情:“你们倚仗着自己的强大和自私来苛求这片草原,你们自然也会失去草原最后的庇护,将整个部族拖入兽潮的海洋当中。”

  “神山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注意到这里的吧。”站在段青身旁的雪灵幻冰随后也带着冷漠的表情扬起了自己的声音:“为了给你们整个部族几百年来闯下的祸事擦屁股,多少人正在背后付出默默无闻的努力,维持着表面上脆弱的平衡,出现现在的结果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哼,哼呵哈哈哈!那又怎么样?”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一般的狂笑,重新收敛起冷静之色的呼莫卑捂着额头回答道:“为了整个呼伦族的未来,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只要我们能够重新站在风之大陆的巅峰,又有谁能怪罪到我们?”

  “算了,跟这个家伙似乎有些说不清楚。”于是雪灵幻冰也收起了自己的视线:“我们不要理他了。”

  “你们要干什么?”四周的兽潮不断响起在大陆周围的嚎叫声中,属于呼莫卑的惊声疑问随后也转变成为一声嗤笑:“不管你们还要耍什么花招,你们的旅途和生命都到此为止了!你们——”

  “我们可是计划良久,坑杀了无数只野兽才走到了这一步。”段青却是摇了摇自己的头,同时也将还在鼓动着风色丝线的竖琴收了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的布置就到此结束了吧?”

  “将整片区域‘归零化’,只是为了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啊。”

  他挥了挥手,似乎向着上方的阴沉天空中打着什么开始的手势,原本环绕在这片天空周围的无数巨柱的虚影随后也被更为昏暗的颜色所取代,同时也将那一直遍布在这片区域周围的白色主基调染上了一层同样漆黑:“第一步是收集生命能量,第二步是借用这些生命能量的燃烧和献祭来启动时空法阵,现在一切已经回归了正轨,蕴含在其中的魔法规则也可以发挥原本的效用。”

  “那么第三步——也就是我的导师。”

  巨大的石柱随着漆黑幕布的落下而同样开始自上而下地转变着原本的颜色,那被勾勒的线条所形成的虚影也随着这份转变而开始变得越来越具有实体的感觉,原本同样模糊不清得那些镌刻在其上的魔法图案和符文也随着某层能量的剥落,在众人的眼前显现的越来越清晰:“以及她那成名之作——紫罗兰法阵。”

  “就可以真正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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