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和好如初
青桃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所以青牛哥更得爱干净。”
谭青牛一噎,脚差点踢到门槛上。
夜色深黑,西屋没有光亮,青桃居高油灯照着他,谭青牛回过神,问,“要不要给你烧火”
青桃讲究,早晚都得洗脸漱口,郭寒梅洗碗估计没给她留热水,即使留了,恐怕也给谭青杏用了。
谭青杏打小就看青桃不顺眼,没少阴阳怪气挤兑青桃,他听到过好多次。
“我自己就行。”青桃说,“你要不要洗漱”
谭青牛下意识的甩头,然而想到村里的几个光棍,心有余悸,摸摸自己的脸,改口,“不然洗个脸”
“嗯。”
青牛揭开锅盖,诧异锅里装着水,伸手试了试水温,“热的。”
青桃已经抓起竹叶壳准备起火,闻言,起身看了眼,大半锅水,洗脸洗脚根本用不完,可能是邱婆子给她洗澡用的,青桃说,“青牛哥你舀水,我再烧两把柴。”
“好。”
谭青牛舀了小半瓜瓢,将将能把桶底淹没的程度。
谭青牛自顾自话,“我就洗个脸,浸湿面巾就行,这点水完全够了。”
“青牛哥不洗脚吗”
“洗脚不如洗袜子,洗袜子不如晒被子。”谭青牛振振有词,“洗脸就好,别人看你也只看得到脸,谁在意你有没有洗脚”
谭青牛受刘氏荼毒太深,青桃不知道怎么纠正他的观念,唯有以姑娘们的眼光劝他勤洗脸勤洗脚勤刮胡子勤换衣衫鞋袜,谭青牛认真听着,“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提着桶四平八稳出了灶房,紧接着就问青桃有没有看到三房洗脸的面巾。
家里各房人洗脸用的面巾全晾在竹竿上,谭青牛记得面巾最黑的就是他们的,一张一张看过来,没看到颜色黑的。
“最边上的新灰色面巾就是。”
谭青河他们开始读书了,不能再像从前邋里邋遢的,刘氏去镇上前特意买了张新面巾给他们用,青桃也是听刘氏抱怨养孩子开销大想起的。
刘氏担心有人惦记,特意在最下角缝了几针线。
谭青牛歪头,“看到了。”
青桃烧了两把柴,待灶眼里的火星子熄得差不多了,探探水温,用大桶装着提去后院。
小堂屋亮着灯。
青桃以为给她留的。
推开门,看到郭寒梅和谭青杏坐在桌边窃窃私语,不知聊了什么,谭青杏不自在的扭过头,脸颊通红,郭寒梅低头穿手里的针,细看脸含笑意。
夜风穿门而过,油灯的火苗晃了晃。
两人默契的沉默。
青桃弯着腰,双手拎着桶,经过桌边时,郭寒梅小声说了句,“青桃,我们没说你坏话。”
郭寒梅的侧脸明暗交替,神色难辨。
青桃当然知道她们没有说自己坏话,谭青杏那点心思见不得光,恐怕只敢私下和郭寒梅说了,有的事之前没有深想,郭寒梅为讨好邵氏和她,有意疏远谭青杏,可自从上次去府城后,郭寒梅毫不遮掩自己的态度,亲近谭青杏,话里话外护着她。
她侧身,语气笃定,“青杏堂姐早就见过罗公子他们了吧。”
谭青杏一怔,绷紧了脸。
郭寒梅微微瞠目,似是讶异青桃如何知道。
观两人反应,青桃心里有了数,低低道,“踏踏实实过日子,不然我告诉奶。”
罗狗子跟新婚妻子感情好,谭青杏再钻营也只能给人做妾。
青桃不怕搬出邱婆子遭她们记恨,能震慑住她们就行。
她走出小堂屋,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跳脚声,青桃不予理会。
夜里温度低,洗完澡出来,青桃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小堂屋没了人,凳子翻到在地。
她裹紧衣衫,迅速跑进屋,扶好凳子,这才回屋睡觉。
翌日,尖利高昂吆喝喊叫着出门上学的声音响彻云霄时,青桃正坐在桌边剥鸡蛋,问谭青槐功课写完了没有。
昨晚她回来谭青槐已经睡下了,没来得及检查他的功课。
不知道有没有错的。
谭青槐咬着半个馒头冲出门,转眼没了影儿。
邵家孩子也在桃花村的学堂读书,天天绕路来这边喊谭青槐,刚刚就是他们在喊谭青槐,邱婆子说,“我跟你爷都怀疑青槐是不是迟到挨过夫子戒尺,无论早或晚,你表弟在路边吆喝两声,青槐就慌里慌张的,有天早饭都没吃。”
谭青槐急急忙忙出门,谭青河他们也顾不得其他,拎起书篮就追着他跑。
像打仗似的。
邱婆子又说,“你舅家的两个孩子不错。”
要不是没有长辈吩咐,谁乐意多绕段路呢
“舅舅家条件不好,指望他们出人头地呢。”青桃把剥了壳的鸡蛋给邱婆子,邱婆子挡住,“你吃吧,特意让你大嫂给你煮的,咱家的鸡争气,天天都下蛋,加上族里人送的,攒了不少,待会你走的时候带些去镇上。”
“好。”青桃双手掐着鸡蛋,将其掰成两半,一半给邱婆子,一半给谭老头。
谭老头专心扒着碗里的粥,猛地看到白里带黄的鸡蛋,惊了跳,反应过来,皱纹横生的脸爬满了笑,和邱婆子说,“还是青桃孝顺。”
家里时不时给几个孙子煮鸡蛋,从没人问他吃不吃,更别说主动搁他碗里的了。
李氏心思敏感,接话道,“青田他们倒是想尽尽孝心,没人给他们机会啊。”
家里的鸡蛋只有几个读书的孩子能吃,青田和青阳馋得流口水也没他们的份儿。
兄弟两正在院里堵着抓鸡,架势端得足,不知跟谁学的,李氏气得仰倒。不知哪天起,兄弟两就迷上了捡鸡蛋,起床就要去鸡窝溜达圈,如果鸡没下蛋,能在鸡笼外蹲半天。
李氏教他们离鸡笼远点,臭。兄弟两告诉她鸡蛋香啊。
青阳已经抓到了鸡,两只手提着鸡的翅膀,青田搓着手,跃跃欲试探向鸡的肚子,喜出望外喊道,“鸡蛋,有鸡蛋,我摸到了。”
李氏脸青,谭青河出门时随意瞥了眼鸡笼,兄弟两就急了,风卷残云喝了半碗粥就下桌跑了出去,鸡蛋香又有什么用,他们吃不着。
她喊,“青田,带着弟弟回来再吃半碗饭,午饭很晚的,小心肚子饿了没人管你们。”
“我吃饱了。”青田笑着回了句。
谭青阳立刻附和,“我也吃饱了。”
李氏气得想骂人,都是谭家孩子,凭什么大房和三房的孩子有鸡蛋吃有书读,她的孩子就捡鸡蛋,她厉声喊,“再吃点。”
“不吃了。”
兄弟两像捧着稀世珍宝,轻轻把鸡搁进笼里,关上栅栏,又去逮其他鸡,鸡槽边的鸡拍着缩着翅膀闪开,李氏红了眼眶,推身边坐着的谭二户,“看看你儿子。”
谭二户认真跟菜碗里的几块碎豆腐做斗争,头也没抬一下,“挺好的呀。”
敷衍的态度让李氏想打他,也那么做了。
谭二户喊痛,“干什么呀”
一看李氏低着头,好像在抹泪,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落她面子,将好不容易夹来的指甲盖的豆腐送到李氏碗里,“吃吧。”
李氏“”
夫妻俩的小动作其他人像没看到,邱婆子问青桃接下来的打算,依着她看,这次考试多半没啥问题的,谭秀才去府城读书,真要把镇上的宅子卖了吗
尽管没有住过,想到卖宅子,邱婆子有点舍不得。
青桃考虑清楚了,“眼下手里有钱,镇上的宅子给三婶住着卖包子,我和我娘去府城租个小宅子暂时住着,撑摊做点买卖,挣了钱看看能不能换个大宅子,将来把青河他们接去府城读书。”
钱栗树拜访过府城几个书塾的教书先生,毫不吝啬夸他们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其中不乏有推崇游学的,每年会带着学生去其他州府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据罗狗子说,钱栗树小时候最烦读书,想方设法的逃课。
而如今,聊到府城书塾,眼里满是憧憬。
好的书塾必然有其魅力所在,青桃希望能为家里人好的读书条件。
邱婆子心热,“青河他们能进府城读书”
青桃点头。只要有钱,有人引荐就没问题。
谭老头怔怔,“那得花多少钱”
“甭管多少钱,用在读书上都是值得的。”青桃说了句。
邱婆子赞同,“是这个理,像你爹进学堂那会,花钱如流水,村里好多人劝我不划算,划不划算我还能不知道你爹考上秀才,咱家每年免五亩地的税不说,服徭役也能免两个人,不知道轻松多少。再者,你爹如果没有读书,能进书塾教书就那些束脩也让咱家回本了。”
谭老头想想真是这么个理,称赞了句,“咱家还得你算数好。”
邱婆子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问青桃,“要不要多带个人帮你们家里的田地你别管,大不了你爷和二叔他们辛苦些”
谭老头赶紧附和,“是是是。”
“府城啥情形说不准,等我们安顿好再说吧。”也是邱婆子问起她才这么说,换了其他人,断不会说出内心真实想法。
噗的,旁边响起声嗤笑。
谭青杏撇嘴,嘟哝了句,“大话谁不会说啊。”
把谭青河他们带去府城读书骗谁呢
邱婆子心下一沉,“你会说你来说,是不是觉得我不问昨天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成天嘀嘀咕咕那点事当谁不知道啊耍心眼耍到我面前来,给你留几分脸面真觉得自己能耐了是不是”
昨天不问谭青杏是念青桃难得回家,不想骂得家里死气沉沉的。
孰是孰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觉得青桃日子好,谭青杏心里不平衡,明里暗里给青桃甩脸色,很多时候邱婆子忍着没发作,但不代表她会一直纵容。
随着她的话落,堂屋静得针落可闻。
谭青杏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紫,变换不定,郭寒梅脸色亦没好看到哪儿去,毕竟昨晚她费尽心思袒护谭青杏来着。
两人都以为青桃向邱婆子告状说了府城的事,脸唰的白了。
一个字也不敢说。
不过邱婆子似乎没准备翻旧账,警告谭青杏两句就揭过了话题。
收拾碗筷时,谭青杏掌心全是冷汗,后背亦如是,走进灶房,后知后觉发现洗碗的人不是郭寒梅。
身形僵住。
李氏刷着碗,状似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不自在,因为钱的事情,谭青杏和她撕破了脸,到现在都不肯搭理她,李氏心底也难受,哑声喊了句,“青杏。”
谭青杏搁下碗,要走人。
李氏拉住了她。
“你看到了吧,你奶凡事都向着青桃,青桃说啥就是啥,等着吧,青桃和她娘去了府城,春种没人,你和寒梅都得下地干活。”
李氏的手湿哒哒的,粘着皮肤难受。
谭青杏收回自己的手,闷闷道,“那又如何”
她奶发话,她敢不去吗
“你甘心她在城里过千金大小姐般的生活,咱在地里风吹日晒,像头牛似的,同样是谭家人,凭什么她有好日子过咱没有”李氏更想说大房人人有书读,有蛋吃,她两个儿子只能像傻子围着鸡笼打转,长此以往,她的儿子养废了,大房却越来越出息,凭什么
谭青杏捏着衣角的手隐隐泛白。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谁让青桃命好,生在大房呢
“青杏啊,以前的事是娘做错了,叫人钻了空子使得咱母女两离了心,你好好想想,背后的人何等歹毒,先离间咱娘两的关系,接着拉拢三房,合力打压咱们,可怜咱上了当,整天窝里斗。”李氏泪眼婆娑,“你爹胆小怕事,不敢忤逆你奶,事事为大房做嫁衣,你又记恨娘,亲近寒梅,咱这个家,就被她给弄散了。”
李氏口中的她不是别人,正是青桃。
没有青桃跳出来抢当家位置,今年当家人就是她。
她既能还了娘家人的钱,还能送儿子读书,替女儿找个好婆家。
好好的计划,全被青桃搅和没了。
李氏如何不恨。
谭青杏垂着眉,声音嗫喏,“我又没记恨你。”
“娘知道你是个好的,都是娘猪油蒙了心。”李氏欣慰地笑了笑。
谭青杏转过身,手伸进锅里,抓起丝瓜瓤帮着刷碗,李氏擦干泪,跟着忙活起来,“青杏,娘想过了,他们越是把咱当牲畜使唤,咱越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
“娘有什么办法”
“娘说了不顶用,得你爹去说。”
母女两低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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