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 去府城
青桃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三婶这样挺好看的。”
衣衫朴素但洁净,看着就是个爽利的人。
老掌柜常年跟人打交道,对方是何品行随意聊几句就看得出个大概,刘氏快人快语,除了嗓门有点大,其他没啥错处,老掌柜很满意,偷偷和青桃说,“你三婶的性情倒是与你大不同。”
青桃性情温和,说话条理清楚,做事不慌不忙,刘氏则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话小动作多,表情丰富,像个说书的。
和刘氏说了一会话,他脸快笑僵了。
青桃看了眼先离开的刘氏,认真道,“我三婶人挺好的。”
就是过于爱钱了些。
李氏扬言吊死在谭家门口,刘氏就搬根凳子在院里看热闹,时不时起哄两句,故意刺激李氏。说李氏死了家里就有两个打光棍的,左右年龄一大把就不续弦了,有孩子的守着孩子过,没孩子的守着侄子过,家里少个人吃饭每年能省下几十斤粮食,等等。
都知她嘴里少个人指的李氏,其他人捂嘴偷笑。
弄得李氏不死不成。
就在昨天,李氏忍不可忍,系上绳子准备上吊,撕破脸的李家人大发善心把人救了回来,李家人不敢提还钱的事情了,自古男子薄情,李氏没了,谭家定和李家结仇,可李家指望谭青阳和谭青田读书走科举帮衬他们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李家将来,李家硬是跟李氏握手言和。
青桃听刘氏眉飞色舞描述李家人和李氏抱头痛哭的场面也能想象何等壮观,无论如何,事情平息就是最好的,走出客栈,挽上刘氏手臂,“三婶,我们回去吧。”
刘氏回眸望了眼客栈,见老掌柜眉眼含笑,她不好意思的咧嘴回以一个笑容。
“老掌柜是不是和你说我了”
青桃没有隐瞒,“嗯,老掌柜说你性子直爽,是个做买卖的料。”
刘氏似是没想到老掌柜会夸自己,愣了下,青桃好笑,“三婶,我就说这门买卖你没问题的,老掌柜见多识广,他夸你行,你一定行。”
起先刘氏没答应,说丢不下庄稼地,加上谭三户和谭青牛不自觉,没有她在身边骂两人会偷懒,误了地里的庄稼就亏大了,还是邱婆子表态以后监督两人刘氏才放了心。
她抓着青桃的手有些许颤抖,“青桃,咱真能挣那么多钱”
别看她平日眼睛长在头顶,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她搬出相公儿子为由拒绝青桃无非觉得自己没本事,做不了这件事,要不是青桃给她报了去年挣多少钱,她才不来镇上呢。
眼下和客栈的生意得以继续,刘氏忍不住在脑子里盘算每天挣多少钱了。
青桃笃定,“能的。”
许是挣钱的动力支撑,刘氏上手很快,青桃教她怎么揉面,几句她就记住了,切出来的馒头纹路和青桃做的相同,连邵氏也震惊,要知道她看青桃揉过好几回才清楚其中窍门,刘氏几下就会了。
而且刘氏常年种地,有的是力气,一次揉大半盆面粉轻轻松松的。
累得邵氏和青桃胳膊酸疼的难题落到刘氏身上完全不是问题。
邵氏惊呼,“三弟妹,这种事还得你顺溜。”
刘氏笑笑,把膨胀的面团摔在砧板上,粗鲁的揉几下,就找菜刀切,接着擀面皮,她嫌青桃沿着方向擀太慢了,先压平,从后往前一推,从右往左一推,两下,面皮就薄了。
用力气硬生生推薄的。
邵氏瞠目,难以置信。
刘氏嘿嘿解释,“青桃在家蒸过包子,那时我就想这么干了。”
又快又省事。
面皮擀好就是包包子,刘氏有模有样,就放馅儿时,动作突然收紧,圆圆的木勺,小半勺馅料,轻轻搁在面皮上,邵氏皱眉,“太少了”
“不少了吧。”刘氏慢慢收边,“吃包子能吃饱这么多肉仅够了。”
邵氏嘴角微抽,知道刘氏是舍不得了,细细解释,“三弟妹,咱家是老实人,卖包子也得如此,馅儿太少会坏了口碑的,届时没生意就得不偿失了。”
薄利多销,青桃给她举过例的。
邵氏提醒,“再加点。”
刘氏撅嘴,心里不太乐意,“猪肉老贵了。”
“没事,不会亏本的。”
最初她和刘氏反应差不多,都觉得馅儿放多了挣不到钱,暗示过青桃好几回,青桃信誓旦旦告诉她不会亏,事实证明,青桃说得对,生意好,怎样都能挣到钱。
刘氏不乐意的添了点,邵氏摇头,“不够。”
刘氏又添了点,邵氏还是觉得少,“三弟妹,这勺子是专门找木匠做的,一勺馅儿刚好。”
刘氏不情不愿又舀了点,担心邵氏说什么,抢先说,“我刚刚舀了半勺,然后又舀了两下的。”
邵氏点头。
调多少馅儿青桃有记载,刘氏按着她说的做就行,味道没有偏差,包子馒头刚出锅,刘氏就跃跃欲试伸手,足足吃了十五个包子馒头才过瘾,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青桃,以后三婶挣了钱给你买绢花首饰啊。”
她尝过青桃做的包子,味道和她一模一样。
卖包子果真能挣到钱。
这回刘氏的心落回了实处。
青桃带着她在镇上卖了两天就到府学入学考试了,何树森找谭秀才商量同行,除了他们,清水镇还有两个人,是早些年的廪生,家里通了关系的,他们已经和何树森约好了,知道谭秀才家里住着女眷,没好上门。
故而让何树森问问。
谭秀才为难,“青桃他们要去府城逛,他们闹腾,怕是会打扰你们读书。”
何树森想了下,“就青桃吗”
“还有青槐。”
何树森犹豫了,青桃性子贞静,不会吵闹,谭青槐是男孩,性格跳脱,遇到事情一惊一乍的,是有点闹腾,他纳闷,“咱去府城考试,带他们会不会不方便”
他跟谭青槐同行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这段时间以来,尽管两人都在长学教书,但说话的次数并不多,谭秀才心思全在考试上,走哪儿都捧着书,学生们识趣不拿功课打扰他,同屋的几个夫子做什么也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声,弄得他不好意思和谭青槐说话。
故而想趁这几天联络联络感情。
他又问,“谭兄准备哪天去”
“后天吧。”
提前一天,在府城住一晚,考完带青桃他们在城里逛逛就回来,他是这么打算的。
何树森拧紧了眉,“会不会晚了点”
他和其他两人商量明早出发。
“不晚,你们准备啥时候去”既是这么问,自然不能和何树森他们同行了,何树森听出他的意思,心下叹息,觉得谭秀才哪儿就好,唯独把子女看得太重了,考试何等重要,谁会带子女跟着添乱
他回,“明早。”
“那你们先去,运气好的话,后天我们没准能住同间客栈。”
府学入学考试在即,周围客栈肯定爆满,谭秀才晚去一天,能否在何树森住的客栈定到房只能凭运气,何树森沉吟,“要不要我们先去给你占两间房”
“不用。”多出一晚的房费不少,谭秀才舍不得花那个钱,以前或许没在意,今年的条件不允许他铺张,他说,“你们住你们的,我们到府城是何情形不知道呢。”
话已至此,何树森没有再说什么,告诉谭秀才不出意外他们住府学斜对面那家客栈,让谭秀才到了府城去找他们。
谭秀才应下。
接着两人便无话。
怔了瞬,谭秀才就说赶着回家看书先走了,没有问何树森任何关于他和秦夫子之间的事儿,不是不好奇,只是眼下没什么比考试更重要的,青桃将他去府学读书的束脩都准备好了,他不能让她失望。
出发去府城的这天,谭青槐从村里赶来,他已经进了桃花村的学堂,专程请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人。
谭青武和谭青杏。
邵氏和刘氏外出卖包子了,家里就青桃和谭秀才。
谭青槐气鼓鼓的冲进门,直接奔去青桃屋,谭青武则往自己屋走,剩谭青杏茫然无措的站在院门口,她也不是茫然,就是陌生,谭秀才他们搬来镇上后,谭青杏一次也没来过。
院子很小,院子里有口井,井边横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几件衣服。
看颜色是青桃的。
她望了望,脆声喊,“大伯,大伯母”
谭秀才在房里检查笔墨纸砚,租的牛车还没来,担心有东西落下,他反反复复检查,听到有人喊,他走到窗边,见是青杏,诧异道,“青杏,你怎么来了”
谭青杏循声望去,看到了窗户后的谭秀才,抿唇笑了笑,“我青槐弟说你要去府城考试,我正好要去卖绣品,想问能不能和你们一路。”
谭秀才这才看到她背了小背篓,最上搭着竹盖子,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想着府城远,小姑娘挣点钱不容易,谭秀才让她先进屋,“你先坐会,等牛车来了我们就走。”
牛家问过他考试的日子,答应把这几天腾出来特意送他们,想起他们就从村里来的,谭秀才问她有没有看到牛叔,谭青杏回,“牛家有点事,牛叔说晚点来,让我和你说声。”
“没事的,来得及就行。”谭秀才仔细看书篮里的东西,笔多带了两只备用的,旁边夜里打发时间的书,府学凭证的布纸缝在衣服内搭里,他探进怀里摸了摸,确认无误后提着书篮走出去。
见谭青杏还立在院子里,招手,“青杏,来屋里坐。”
谭青杏正歪头打量青桃的屋子,贴了红色窗花的木窗,齐墙高的衣柜,挂着粉色帘帐的大床光线明亮,整洁美观,并不小。
谭青槐注意到她的眼神,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冲青桃道,“看看她的嘴脸,真想撕了她。”
家里都知他要来镇上,谭青杏闷不吭声,趁他出门时阴恻恻说了句她也要去府城,一副赖定他的表情,谭青槐骂她脸皮厚,掉头回屋找邱婆子做主,邱婆子叫她去跟前说话,谭青杏低着头,轻轻说,“我在村里收了百来张绣品,想去府城卖了换钱。”
邱婆子问她怎么不早说,她就搬出郭寒梅来,说自己嘴笨怯懦,想让郭寒梅去,奈何郭寒梅穿新鞋脚底起泡走不了路托她去,想想谭青杏那副无辜可怜的模样,谭青槐作呕。
“我看她早算计好的,知道咱不带她,想方设法找理由跟着咱。”谭青槐恨得牙痒痒,“三姐,咱们就不带她,看她怎么办”
青桃说,“爹不是答应她了吗”
谭青槐“”
“你就不能跟爹说说,爹听你的话,你去说肯定管用。”
青桃擦完衣柜,转过身看他,看得谭青槐心虚低下头,撒娇地喊,“三姐。”
“青杏堂姐去府城办正事的,爹答应她不好反悔。”青桃说,“换了是你,爹也不会拒绝。”
衣柜积灰不多,擦完保持通风,她接着擦书桌,桌边的谭青槐让开位置,腮帮子鼓鼓的,“我不喜欢她,总觉得她不像好人。”
“没准她觉得咱也不是好人。”青桃洗好抹布,拧干多的手,在书桌抹过,温声道,“你想想,她虽讨厌我们,至少没仗着年龄大打过我们吧,你和青河他们还打架呢,也没听你说讨厌他们。”
谭青槐胀红了脸,“谁说不讨厌了,我以前也是讨厌他们的。”
他们不爱带他玩,吃完饭叽叽咕咕商量怎么不引起他注意溜出去,那些事情他都记着呢,后来他问过谭青河,谭青河说他是城里人,动作慢悠悠的,又爱告状,会连累他们挨打,所以不带他玩的。
谭青槐说,“但青河堂兄不像她心眼多。”
“但她没打过你。”
谭青槐语塞。
擦完桌面,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挨着擦拭,余光瞥到背过身生闷气的谭青槐,哭笑不得,轻声哄道,“她去府城办事,三姐带你去集市玩,再给你买好玩的。”
上回买的陀螺绳子已经断掉了,刘氏拿草给搓了根,几人嫌草绳硬邦邦的,不灵活,不肯再玩。
青桃补充,“再给你买两根绳子。”
谭青槐冷哼,跺脚,“谁要你的东西了。”
正过身,嘴唇翘得能挂筲箕,“你要和我玩,不搭理她。”
“不搭理不好。”青桃如实道。
“那少和她说话”
“好。”青桃爽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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