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湿冷的空气中,漂浮着密密斜斜的细雨丝,在路灯照下来的巨大的光影里,犹如一副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伞下是拥吻到准舍难分的情侣。
程厘万万没想到,她,会在大街上接吻。
哪怕此时已是深夜,周围早就没什么行人,只有雨声倒灌在他们的耳畔,还有喧嚣尘上的心跳以及心头弥漫着情绪。
当容祈再一次松开她时,她唇上的触感并没有即刻消失。
那种耳鬓厮磨的[jiao]缠,让她面红耳赤到,几乎找不到正常呼吸该有的频道。
此刻两人的呼吸都带着点喘。
程厘垂着眼睑,连视线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回家吧,”直到头顶容祈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哑地有些过分,明明也没喝酒,怎么就能低哑成这样。
程厘低头应了声:“嗯。”
但她很快发现,地上滚了一地的啤酒。
刚才他俯身吻过来时,程厘一松手,就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掉在了地
里面装着的啤酒,滚出了袋子。
“等一下,我把这个捡起来,”程厘说道。
她正要弯腰,但是肩膀却被人及时扣住,让她没有弯下来。
“我来,”容祈低沉的声音,随即伞柄被塞进程厘手里:“你先帮我,拿一下伞。”
程厘见他蹲下去,捡起啤酒瓶,她提醒说:“这个袋子,好像脏了。”
“等我一下,”容祈起身,重新进了便利店。很快,他手里拿着一只新的塑料袋,以及一包刚买的纸巾,他捡起地上的啤酒罐,用纸巾擦了擦罐身上的雨水,这才放进塑料袋里。
没一会儿,他将全部的啤酒和零食,都装进新的袋子里。
又将之前脏了的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切,他才重新走回伞下。
这几分钟内,程厘撑着伞,看着他收拾东西,冷风扑面吹来,都没把她发烫到上头的脑子吹清。
即便站在这里,她依旧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就有种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中,她不敢细想。
怕一细想,这一切就都是梦。
她随时会从梦里醒来。
这就像她本来想要中五百万,随手就买了一张彩票。
结果开奖之后,发现她随手买的那张,真的中了五百万。
明明她刚准备的努力,都还没使上劲儿。
她想要的,就全都有了。
可仔细想想,程厘觉得这一切,又那么的水到渠成。
答案,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虽然容祈嘴巴偶尔是又欠又拽,可他应该从没讨厌过自己,不对,应该是一直对她都有好感吧。
或许他也跟她一样,一开始是因为冲动结婚。
但最起码,对彼此都是抱着认真的态度。
是认真的吧。
程厘微抿着唇浅笑,越想越觉得耳朵根发烫,像是拿到糖的小孩,尝到的甜丝丝滋味,快要弥漫到整个胸腔。
容祈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伞,发现她并没有松开手。
垂眸睨向她,才发现她眼神发散,明显还处于发呆的状态,只不过嘴角维持着小幅度的上扬。
伴随着一声低低轻咳,程厘这才回过神。
她看着容祈的手,已经握在伞柄上,这才连忙松开,让他把伞接过去。
程厘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袋子:“我来拎这个吧。”
“不用,”容祈没有让她接手。
因为怕把袋子扯坏了,程厘也再跟他抢,两人往前走,准备穿过马路,去往容祈公司的地下车库。
但走到斑马线,正好是红灯。
虽然是深夜,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程厘目不斜视的认真望着前方,突然,身侧男人开[kou]说:“你靠我近一点。”
啊?
程厘扭头,就听他语气淡然表示:“雨大。”
哦,原来是这样。
程厘往他身侧挪了一点,两人之间只留下一丝小缝隙,只是这似乎还未让他满意,又说:“再近。”
不过这次,他拎着东西的手臂微抬,做了个示意。
程厘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说道:“到底要多近啊,你不说清楚,我不懂啊。”
她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慢悠悠的拖着尾调。
既然有些人,喜欢嘴硬。
她还非想要,撬开他的嘴。
容祈听出她声音里的揶揄,扭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翘起的嘴角,末了,终于再次开[kou]说:“挽着我。”
这才对嘛。
心底明明想的要命,嘴巴居然还这么硬。
程厘虽然开心于她暂短的胜利。
但也没有犹豫一秒,直接抬手轻轻挽着他撑伞的那只手的手肘处。
绿灯亮起。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脚,往前走去。
快要穿过斑马线时,程厘瞥见他撑的伞一直往自己这边倾泻,雨水落了他半个肩膀,她下意识提醒说:“你把伞往你那边撑点,你肩膀都淋湿了,我肩膀够了。”
“没事,已经到了。”
程厘无法,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快步走向大厦的门[kou]。
他们从大楼里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很快,程厘跟着容祈走到了一个停车位,是他偶尔会开的那辆保时捷。
程厘看着地上的专属停车位标志,感慨道:“能在上海拥有专属停车位,容总,你是真的成功了啊。”
“你这种[kou]吻,我会认为是反讽,”容祈将手里的袋子,拿到后备箱放好。
这才重新走到副驾驶座的那个门,将车门拉开。
程厘认真说道:“是羡慕,你都不知道我们公司那个停车位有多难停,我们买车的同事一直在抱怨。”
难停车,也是程厘至今不太愿意买车的原因。
两人上车后,容祈才说:“你一直不想开车,也是因为停车难?”
“对啊,”程厘说道:“我刚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开过一阵我爸的车,结果发现还不如我上班挤地铁来的快。”
而自从跟他结婚之后,她基本都是车接车送。
不是他接就是司机,打车的次数都减少了。
容祈想了下:“其实可以直接跟大厦租停车位,如果你想自己开车,到时候我让何卓远去帮你办理。”
“不用,”程厘连忙摇头,她笑道:“我就是随[kou]说说。”
容祈边启动车子边说道:“那就让司机接送你,这样更安全,毕竟晚上加完班,开车容易疲劳驾驶。”
说完这个话题,车子就平稳驶出了地下车库。
因为容祈在开车,两人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话,车厢内保持着昏暗而安静的状态。
偶尔程厘余光,偷瞄身侧的男人。
心底的涟漪虽然相较于刚才,已经平静了不少,但依旧还澎湃着。
直到终于到达家里。
进了家门,程厘刚在玄关换了鞋子,就看见容祈脱了大衣,看着她问道:“你想在哪儿喝?”
喝什么?
程厘先是一懵,这才想起,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她买的啤酒。
程厘环视了一圈,指了指落地窗:“要不,在窗台那边喝?”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见什么江景,但是对着玻璃,听着外面的雨声,悠闲的喝着小酒,这个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安逸好舒服。
“去换件舒服的睡衣,”容祈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温声说道。
程厘点头,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衣服和包放好,又换了一套睡衣。
好在家里开了中央空调,温度很适宜。
她换了一套毛绒绒暖白[se]睡衣,睡衣的帽子上拖着两根长长的兔耳朵。
等她从房间里出来,发现容祈居然已经改变了客厅的布置。
他将沙发直接拖着面向落地窗的方向,还拿了一个大大的毛毯,舒服的铺在了上面,不过他自己则是一身深黑[se]套头卫衣和运动长裤,长裤腰间的[chou]绳也没系着,散散垂着。
程厘走过来,容祈抬头,正要拉开毯子让她坐下。
就看见她帽子后面,露出一截的兔耳朵。
粉粉长长的耳朵,挂在她脖子后面,犹如她垂着的耳朵一样。
“外面的雨,好大呀,”程厘不客气的拿起一罐啤酒,伸手拉开拉环,小啄了一[kou],双手捧着啤酒,安静望着窗外。
此时雨水落在玻璃上,顺着玻璃窗往下流动。
在透明玻璃上,形成一条条水纹路。
容祈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拿毯子,将她光着的脚丫子盖子,他伸手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等他打开后,程厘主动凑过来:“干杯。”
“干杯,”容祈任由她碰着自己手里的啤酒罐。
程厘又喝了一[kou],这才转头打量他,说道:“今天你应该很烦吧。”
“还好,”容祈突然想到,自己似乎用过这个回答,随后他解释说:“公司运作期间,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创业期有创业期的问题,高速发展的时候,虽然利润在增加,但也无法掩盖一些问题。反正总是小问题叠着大问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些问题。”
程厘赞同的点头:“我也是,自从暂时接手公司,我才发现之前我只做技术时,有多快乐,现在公司的卷纸问题,财务那边都要拿来问我。”
她顺势往沙发上一趟,叹道:“我现在已经不止是自动驾驶专家,我马上就要化身卷纸专家了,市面上哪款卷纸质量最好,价格最优惠,我都一清二楚。”
“你要学会,适当的让下属解决问题,”容祈语调里带着笑意。
程厘说:“我只是觉得,我是暂管公司,其实我更喜欢的还是做研发。”
容祈突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学这个?”
一般女生,对理工科本来就没什么兴趣,高校里有些理工院系的男女比例,几乎到了夸张的程度。
程厘当年一入校,就能引起轰动,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
也是因为,院系里女生太少,居然还能有一个能媲美传媒系系花级别的女生,愿意来学这么枯燥的专业。
提到这个,显然程厘很有兴趣。
“这几天我[chou]空去了一趟车厂,当我看见我的构思,真的一点点被实现时,真的有种由衷的感动,看着那辆车,我在想原来我也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
容祈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上,抵着自己的脸颊,侧身专注听着她的话。
“你能想象终有一天,当人们开上我们设计的自动驾驶汽车,拥有真正的自动驾驶的汽车,高效、快速、安全,就像曾经我们第一次拿着手机,第一次使用手机支付那样,我们那时候都还不明白,这些技术带给我们的,是划时代的变革。”
“人活在一世,要么平平庸庸碌碌无为,要么就干脆拼劲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更愿意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到一个划时代的事业当中,或许我不是当中最优秀的,但正是因为我们一代人的努力,才会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看见,真正的自动驾驶技术的实现。”
伴随着玻璃窗外,雨滴落下的声音,耳畔她清泠又有些激昂的声音,将这个原本平静的夜晚,变得不平静。
程厘从来不是一个爱夸夸其谈的人,她也从未对别人说过,她为什么学理工科,又为什么选择自动驾驶这个方向的原因。
这个时代,谈金钱者多,谈理想者少。
甚至连理想这个词,都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让很多人不想轻易说出理想二字,可是这两个字是那样灿烂而令人向往,值得所有人都为之努力。
程厘不说,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人都不值得她说。
但面对容祈时,她心底的那些话,却一涌而出。
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
她都想告诉他听。
关于她的理想,与她想要构造的美好未来。
因为她始终渴望着,总有一个人能理解她。
“我也希望,能看到这一天,”容祈直勾勾盯着她,声音轻而坚定,这一刻他因她滚滚发烫的心而震撼着。
他总以为,她已经带给他足够感动,足够惊喜。
但她却又总能,带给他更多的震撼。
程厘轻笑:“好呀,不管未来我们是竞争对手还是什么,遇到你的时候,我都不会轻易认输的。”
自动驾驶的赛道上,他们或许,终会相遇。
不管是竞争,亦或是其他,总归,他们是走在同一条路上。
她和他,是并肩而行的。
此时程厘手里的啤酒,已经被她喝完,她伸手将空瓶子放在旁边。
又伸手去袋子里,又拿了一罐。
“明明说好,喝着啤酒,什么都不想,”程厘重新趴回沙发上,嘀咕地自嘲道:“结果我还说了这么一大堆。”
容祈见她扣了半天拉环,都没打开。
他伸手,将啤酒罐拿了过来,只是程厘却以为他要抢自己的啤酒,伸手抱在怀里:“这是我的。”
她仰着头,脸颊因为酒[jing],而泛起红晕。
“知道是你的,我只是想帮你打开。”
容祈顺势又去拿,谁知却把她整个人,直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距离瞬间,被拉近。
近到程厘能清楚看见他鼻尖上有一颗极浅极浅的小痣,眉心连着鼻骨,轮廓优越而深邃,他并不是那种很深的双眼皮,是带着小开扇的弧形,眼尾薄而上翘,那双总是冷淡干净的眼睛,此时依旧黑白分明,只是不再疏淡,似有狂风骤雨在里面聚集。
就在这咫尺距离间,程厘对上容祈的眼睛。
她好像,看见他眼底的风暴,即将袭来。
她心脏倏然间,犹如坐上了加速的云霄飞车,渐渐加速了跳跃的频率。
容祈没再管她手里的那罐啤酒了,因为他的手掌抚上了程厘的后脖颈,手指尖轻而带着目的[xing]的轻捏了住,仿佛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她就会被带到离他更近的地方。
程厘感觉,后颈皮肤热度也在上升。
还带着微微[su]麻。
直到她看着他,朝自己望过来,低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程厘将这四个字,在嘴唇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程厘带着微醺的醉意,低低一笑:“你当这是中奖吗?”
小时候,他们买饮料时,最期待的,就是能从瓶盖里,开出了再来一瓶的字样。
而容祈的这句话,让程厘瞬间,想到当初那份期待的心情。
容祈似乎也跟她想到一处,但他目光热而专注,声音带着极具诱惑力的力道说:“那你就当我今晚是……”
未等程厘反应,容祈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含着她的唇瓣,轻声呢喃说:“中了头奖。”
话音一落,程厘就感觉到他的舌尖,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没了第一次明显略带生涩的感觉,这次他似乎有了几分游刃有余,轻含她的嘴唇,一点点吮.吸,舌尖勾缠着,不同于刚才在外面那个吻,还带着几分克制和试探,这个更加放肆而缠绵。
两人的身体躺靠在沙发上,紧紧贴在一处,容祈原本搭在她脖颈上的手掌,慢慢上移,手指穿[cha]进她的长发里,扣住她的后脑勺,细细密密着吻着她的同时,不容她有一丝后退的余地。
寂静又空旷的客厅里,灯火敞亮,彼此的呼吸声早就没了刚才的平静,变得紊乱而急促,更是分辨不清,谁的更加乱一样。
耳畔,接吻所发出的那种细细密密暧昧水啧声,被这个密闭安静的空间无限放大,只有玻璃窗外的雨声,像是伴奏的乐声。
程厘微闭着眼睛,但隔着薄薄的眼皮,她的感官反而越发敏感。
尤其是她闻到来自容祈身上的味道,两人都喝了酒,嘴巴里最先尝到的是彼此舌尖上酒[jing]残留的酸涩,但那种酸涩被一点点吮.吻了下去。
只剩下他身上原本散发的味道,是程厘[shu]悉的那种冷松味,清冽而干净,像极了初雪过后,一片荒白的松林雪原上,清风拂过时,空气里升起的那股气息。
明明他身上的味道那样清冷,可是他此刻的动作却热烈而强势。
程厘整个人几乎,快被他抱的嵌入他的身体里。
只是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
她轻哼了声,容祈稍稍往后退了下,垂眸,就看见眼前的姑娘,微闭着眼睛,眼睫乱颤,脸颊酡红,有种任由他予取予求的顺服感。
这样脆弱又顺从,让容祈心脏跳的更快,连嗓子眼都开始发紧。
直到程厘见他许久都没动静,重新睁开眼睛,只是四目相对,在明亮的光线里,两人眼中的意乱情迷都无所遁形,清楚地倒映在彼此的眼中。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两团灰烬未曾完全熄灭的火堆。
只消一个眼神,火星飞溅,重新点燃彼此。
容祈伸手将她彻底拉进怀里,直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仰躺在下面,勾着她的脖颈,将她低头,继续这个吻。
初尝亲密滋味的容祈,如同上了瘾,哪怕中途程厘因为喘息的太厉害,而稍微停了下来,但没一会儿,两人又亲在了一起。
身体滚烫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终于再又一次的分开间,程厘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不住喘息时,心底突然想着,原来接吻这么累,高中那个她没能成功跑的一千五米,跑下来是不是也这么累。
只是想着想着,她眼皮沉了起来。
容祈原本是想等她呼吸稍微平息些,但没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肩头上的人没了动静,是那种极其安静的姿态。
待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程厘均匀平顺的呼吸。
是睡着时,才有的呼吸频率。
他瞬间,愣坐在那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
容祈这才将她慢慢,从肩头放了下来,直接抱着起身,走向她的房间。
把人轻轻在床上放好,重新盖上被子。
容祈看着程厘的脸,突然,心底升起一股无奈。
是那种有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他还从来没听说,有人能接吻接一半的时候,累的睡着了。
没一会儿,他忽地低笑了起来。
明明,更累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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