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对不起
下一秒，苏苡突然爆哭起来，昭暄下意识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却只看到一张黑色的卡牌从苏苡身上掉落下来。
昭暄侧脸撇了一眼既渊，一手搂着苏苡，一手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卡牌。
视野再次模糊，命运先生看到既渊化作一缕青烟飘然离去，看到昭暄神色怜爱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哭包，看到了那张掉落又被捡起的黑色卡面。
原来如此。
随着既渊的离去，昭暄抱着苏苡朝大帐深处走去，外面传来行军打扫战场拖拽尸体高声畅谈的声音，此番的场景也到此结束了。
命运先生再次回到虚无的白雾，在苏苡万干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中拨动着，手指轻点，终于选定了一个新的场景。
他大概知道苏苡的成年意识潜藏在哪里了。
......
一望无际的原野，风吹草动，花树迭起。
浑圆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际，发出耀眼的光芒蒸烤着大地，人们形色匆匆地躲进大殿里，寻求着片刻阴凉的气息。
命运先生看了一眼旁侧金黄色带着七角太阳徽记的庞大宫殿，却并没有为此驻足的打算，转而寻找记忆中那颗参天的绿树。
那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草木科植物，命运先生也很难给它定义一个名称，但是倒心形的叶片配上翠绿的枝条也算罕见，加上印象中那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命运先生悄无声息地靠近，终于在那颗熟悉的绿树下，看到了熟悉的人。
修长的墨绿色长发如同丝涛般散落在地上，年幼的女孩蜷缩着身体躺在绿荫之下，朦胧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倾洒下来，为她稚嫩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神圣的光辉。
然而无独有偶，这次依旧是没等命运先生上前，就再一次被人抢占了先机。
昭暄先一步走到苏苡身侧，唤醒了她。
随着苏苡睁开她那双堪称阴冷的暗瞳，霎时间背后参天的巨树如同活过来一般，也开始舒展枝条蔓延枝丫。
枝条涌动起来，召集一些其他方向的绿叶，向着苏苡和昭暄头顶的方向汇集，很快便形成了如同伞盖一般的羽翼，密密麻麻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树网，遮去了天上的光辉，硬生生给两人营造出片刻的阴暗。
昭暄眼神温柔的看向苏苡：“谢谢你的小伞，但是哥哥并不热。”
苏苡在树底懒懒地翻了个身，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看着昭暄。
命运先生没忍住勾起了嘴角，他觉得昭暄实属有点自作多情了，作为太阳神，太阳是要跟着昭暄走的，苏苡本来暖烘烘地睡个午觉，这突然太阳就跑到了头顶正上方直射，太阳神热不热她不知道，但她本人应该是挺热的。
“来，小葵，到哥哥这里来。”昭暄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轻轻对苏苡招了招手。
苏苡半靠在树干上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见哥哥迟迟不来抱她，只好自己爬起来朝哥哥跑去。
昭暄把她搂在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似乎有些晶莹。
苏苡下意识伸手去接他的泪，透明色的泪珠却如同岩浆一般滚烫，触及的一瞬间，就烫得她缩回了手。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眼里为什么会流出岩浆呢，难道哥哥的内里，其实是一团火热的熔岩吗？
今天真的好热啊，越靠近哥哥，越感到灼热，好像平白被太阳暴晒而炙烤，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远方的树木为什么开始焦黄？小草为什么垂下了脑袋？
只有她的向日葵花海，依旧昂首挺胸地追逐着太阳的方向，它们似乎本来就是黄色的，太阳的光辉融入空气，照的苏苡看不分明。
这可是被囊括在哥哥的神国中，怎么会出现如此极端的气候呢？
这个世界很少有能让苏苡感受到痛的存在，她先天的躯体强度，足以抵抗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自然灾害，可是现在，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心是一片不正常的嫣红，还伴随着隐约的灼热胀痛。
刚刚和哥哥接触过的所有身体部位，全都有种不太舒适的感觉，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昭暄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划到下颌时，就已经被蒸发到无影踪，连水汽的蒸腾都观测不到。
可他还在流泪，不停地流，他伸手拉住苏苡，又想要把她往怀里带。
这一次苏苡却很顺从，尽管她智商不高，可是基本的好坏还是能够辨别出来的，哥哥很难过，哥哥需要她，所以哪怕身体不适，她依旧选择忍受。
“小葵，跟哥哥走吧。”昭暄轻轻说道。
“好啊。”苏苡很快就做出了回答，她自出生就不被世人所容纳，被皇宫中的许多人连杀带丢了好几次，后来哥哥痛心且震怒，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抚养。
和从前和无数次出行一样，哥哥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她最最最喜欢哥哥了。
昭暄深呼吸，重新摆出了一个惯常的微笑看向苏苡：“把你的气，给哥哥吧。”
苏苡愣了愣，却没有动作，似乎不太明白昭暄的意思。
她曾经依照哥哥的意思，把自己的气分给过很多人，哥哥说，给他们气，让他们完成自己的夙愿，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于是她见证了几乎所有人的命运，得到‘气’之后的命运。
现在哥哥也要她的气，哥哥也有自己的夙愿了吗？
见苏苡没有动静，昭暄继续道：“我们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时间与空间也无法追溯的地方，哥哥......哥哥会永远陪伴你。”
他抱苏苡抱得很紧，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又好像在坚定某种决心。
苏苡用暗绿色的竖瞳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哥哥，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的，如果我能死掉的话。
因为生与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它更像是一个世俗的词汇，一个生命尽头应得的结尾。
妈妈她......也在等着我们，对吧？”
昭暄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跟苏苡讲过有关生死的事情，他为每一个死去的人都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然后跟苏苡诉说着天国的安宁与永恒。
苏苡比想象中的平静太多了，那双暗绿色的瞳孔带着一种堪称冰冷的理智：“哥哥，每一个得到‘气’的人都会死，这是我的能力，是我诞生意识时就刻在脑海里的本能。
他们不会有来世了，因为这是灭绝灵魂的毒药。
我不知道有没有天国或者地狱这个东西，但我由衷希望它们是存在的。”
昭暄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于是无数的，墨绿色的‘气’从苏苡的七窍中溢出，然后透过皮肤毛孔，涌入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体。
参天的巨树开始枯黄，太阳越来越大，几乎要侵占到大半个天空。
随着树叶的卷曲与焦黄，巨树的枝干从内部发出干枯喑哑的碎裂声，庞大的支架轰然倒塌，尚未落地，就化作了轻盈的飞烟，然后灰烬灼烧成为粒子，回归宇宙原初的本质。
昭暄用那双赤金中夹杂着墨绿的眼睛最后看向怀中的苏苡，苏苡也在看他。
很遗憾的是，她最终也没有读懂这个最后的眼神，就在烈火的滔天中焚灭了自身。
“对不起，小葵，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这是苏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太阳坠落，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天空坠落了，大地倾覆，烈火焚烧所有。
命运先生飘在空中，一边直呼烫脚脚，一边朝着两人拥抱焚寂的方向大声呼喊：“苏苡！苏苡！快醒醒，我来找你了。”
于是焦枯的矮小人形碳状物慢慢从火堆中站起，一步步朝着命运先生走来。
“别，别过来，我会做噩梦的。”命运先生急忙摆手后退。
碳状物停下，内里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命运先生被浓烟呛到不行：“真是逼真啊.....这烟，我要是你，我也好奇，一个人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才会带我一起死。”
苏苡已经没有脸了，她稚嫩的脸庞早已烧焦，一块一块随着走动脱落下来：“那你觉得呢？带着我去死，太阳坠落杀死了这个空间国度所有的臣民，好的坏的全都死了，但是昭影活了，好多年后再见到昭影，我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绝世大冤种。”
命运先生：“！！！把场景换了，别逼我在你的脑子里疯狂地爬行！”
碳状物闻言顿了顿，于是周遭的景色开始飞速变化，一切重新回归到最初的摸样，参天的巨树下坐着一个青发绿瞳的小女孩，不远处盘腿坐着一个银灰发色浅紫瞳孔的男人，
男人两手一瘫摆烂道：“我没法觉得，我对太阳神的认知全部来自你的记忆，很难对他有一个客观的判定，只能说毁灭自己的世界这件事确实很极端，但也不排除他存在难言之隐。
往好了想，你自己是个啥玩意你不清楚吗？那大家都嗝屁了，把你往宇宙里一丢，那可太没有道德了，我都怕你捅穿星际，这不是得对宇宙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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