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电线杆下的少女
“锵锵～就是这里了。”
新条香一脸开心地说：“我特地选了和会长家差不多的房子，这样会让你觉得很有亲切感吗？”
加藤悠介简单环顾一圈四周，只觉得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不过房间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基本不存在什么灰尘。
“……比起这个，你的家具打算怎么办？”
“家具啊，嗯～我之前已经提前在IKEA选好了，也跟送货人员确认过时间，他们说大概会在十点左右送达，到时会跟我电话联系。”
“这样么……那我等家具送到之后，帮你安装好以后再离开。”
“咦咦，这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
“那……”新条香想了想说：“不然我请你在附近的店喝咖啡，或者吃点东西吗？会长。”
加藤悠介摇摇头，回了一句不用。
“你可以先收拾行李，不必管我。”
“这样啊……ok～那我先去外面买点饮料好了，会长你想要喝什么？”
“乌龙茶就行。另外，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买点东西。”
“嗯～可以哦，会长要什么～？”
“要漫画纸、蘸水笔还有漫画墨水，具体的牌子和型号我用手机发给你。”
“好的～～～那我就出门了哦？”
“先等一下。”
加藤悠介开口叫住她，并从钱夹里取出两万円，“这是买东西的钱，给你。”
新条香接连眨了两下眼睛，眼神交替看向他手上的钱和他的脸，最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不用了啦，偶尔也让我请一下会长吧～？”
少女说着给了他一个wink，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只留下一个蹦蹦跳跳的活泼背影。
加藤悠介倒也没纠结什么，干脆地把钱夹收起之后，就给新条香发去了自己要用的蘸水笔型号和墨水颜色。
就这么随意盘腿坐在地上，然后给小佳乃拨去电话。
短暂的等待音之后——
“喂？加藤君～？”
像是轻拂着脸颊的微风，温婉柔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早，还在睡吗？”
“我才没那么懒呢，现在都已经九点钟了哦？你有什么事吗？”莲见佳乃子嗔怪地问道。
“也没什么，主要问问看你学校那边的手续办得怎么样。”
“嗯……应该说一切正常吧？该交接的事情基本上也快交接完了，校长说我下周三就可以不来了，不过我想等到周五再走，你觉得可以吗？”
言语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担心他会不高兴。
加藤悠介不禁哑然失笑，回道：“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
手机那一头传来轻微的舒气声，“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是什么？”
“关于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位吉田先生，他向我咨询公司的事情了。”
“哦？”加藤悠介来了一点精神，“他怎么说？”
“嗯……其实也没说什么，我按照你之前说的，邀请他来工作室面谈，时间就定在下周六。”
“他没有问薪资待遇之类的吗？”
“呵呵，这个没有呢～”
莲见佳乃子笑着说：“他在电话里给我的感觉很犹豫，似乎只是因为抹不开你的面子，所以才礼节性地过来看看而已。”
“是这样吗？”
“讨厌，你不相信我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加藤悠介想了想说：“就算他拒绝也没关系，到时可以把条件开高一点。”
“开高一点……具体应该开多少呢？”
“400～600k之间吧，年终分红另算。”
“总觉得……你好像很希望留住这位吉田先生呢？为什么？”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什么？”
“这个理由听起来果然很奇怪吗？”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莲见佳乃子打趣道：“不过我稍微有点好奇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人？”
“硬要说的话……算是那种正经到固执的老好人？”
“……你让我想起了老家的太公。”
加藤悠介哈哈笑了下：“吉田先生并不老，他才26岁而已。”
“啊，居然比我还大两岁……你这人真奇怪欸，到底是怎么融得进这些人里面的呀？”
“至少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他以前帮过我和沙……”
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秒，然后才继续说：“……吉田先生以前帮过我的忙，我希望能回报他，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像是察觉到什么的，莲见佳乃子的声音变得比方才要轻柔。
“嗯……可以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忙吗？”
“……”
短暂的沉默之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微微作响。
“这个嘛……”
加藤悠介一派轻松地开起玩笑：“吉田先生他帮我养过金鱼。”
他说着抬起手，静静凝望着左掌上面那个狰狞的伤疤，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好在此时无人在场，所以自然也没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比如莲见佳乃子虽然听出他是故意插科打诨，除此以外便全然不知，因此也只是没好气地说着。
“……真是的～你根本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你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养过金鱼啊。”
“是啊，从来没有……”
孤寂感宛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几欲将他吞没……
“加藤君……？”
“嗯，总之就先这样吧？”
为了掩饰内心的狼狈，他匆匆转移了话题。
“不好意思，出版社那边的编辑在联络我，我们等之后再聊吧。”
“啊，好的，那你快去忙。”
莲见佳乃子很是善解人意地说：“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辛苦了，再见。”
“知道了，你也是，再见。”
通话到此为止。
加藤悠介撑着地板站起身，只身走到阳台上面。
一边倚着栏杆吹风，一边静静俯瞰着宁静的街景。
新旧交错的民宅和公寓鳞次栉比，小巧的电线杆之间延伸着笔直的电线，远方高楼林立。
路面电车拖着沉重的身体“哐当哐当”驶过。
一众脚步匆匆的人群里，偶尔也可以见到推着脚踏车悠闲过桥的学生面孔。
在心情差不多平静下来时，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也不甘寂寞地震动了起来。
「町田苑子」
打来电话的是一个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加藤悠介按下手机上面的接听按键。
“町田小姐……？”
“上午好，加藤小弟，我有事想要拜托你，你最近有空吗？”
“……有什么事情吗？”
“嗯，因为这件事也和小诗有关，所以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没有与他客套什么，町田苑子直接这么说道：“总而言之，你能帮小诗小说的最终卷画一下插画吗？”
加藤悠介先是愣了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是插画的进度落后了吗？”
“啊，是啊，你能明白就好。”
略带无奈的声音回应着他。
“虽然我已经拼尽全力在催稿了，不过事实就是小诗直到昨天早上才把最终稿交上来，再加上审稿的时间，现在留给画师的时间严重不足，所以你能帮忙吗？”
“大概有多少工作量？”
“嗯……考虑到画风的兼容问题，我希望你能画12张插图，其余的还是交给原来的画师画，怎么样？”
“关于这件事，松原穗积老师那边怎么说？”
“松原老师也表示没有问题，在联系你之前，我已经征求过那边的同意了，现在就看你了。”
“这样的话，我这边也没什么问题。”
加藤悠介没有迟疑地答应下来：“町田小姐你把具体的要求发我邮箱吧，我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太好了……！”
听筒中传来町田苑子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那我这就把相应的资料发给你。还有就是，虽然卷内插图不用像彩页那么精细也没关系，但你能尽量模仿松原老师的风格去画吗？”
“可以的，不过我需要参考，能把松原老师之前的作品也给我发一下吗？”
“嗯，没问题！我会一起发到你邮箱那边，那就拜托你了，加藤小弟。”
“不会，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
“好。”
……
町田苑子的速度的确很快。
两人结束通话才不到五秒钟，对方就把相应的资料传到了他的邮箱。
加藤悠介转身回到房间，而新条香此时也买完东西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他要的东西，刚好可以供他随时开始工作。
于是他们就这么各干各的。
一方动手察看起邮箱里的资料，另一方则是动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
在这种谁也不干扰谁的情况下，时间很快来到十点过半。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IKEA安排的送货人员把新条香购置的家具送了过来……
从台灯、落地灯、微波炉、小型冰柜；
到单人床、床头柜、组合柜、鞋柜、被炉；
再到地毯、布袋沙发，甚至是一些炊具等等……
随着这些东西进入屋子，原本还显得十分空旷的房间转眼间就被填满了。
两人便一起动手，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左右，方才全部安置妥当。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新条香的一双眼睛变得亮亮晶晶，仿若洒满了金平糖的晴朗夜空。
她小口小口地不停喘息着，连带着胸前饱满的山峰亦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身上的针织外套早在干活干到一半时就丢到床上，只穿着里面那件松松垮垮的樱桃色卫衣。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并沿着红扑扑的小脸往下滑，又在圆润的下颚处打了一个弯，再顺着圆滑的颈项流淌。
顾不上擦拭的汗水直接溜过锁骨，或是滑进胸间，描绘着少女的轮廓。
呈现出一副累到汗流浃背，且引人遐想的旖旎模样……
某一刻，像是终于欣赏够了自己的小小新天地。
她倏地转过身，无视于正靠着墙壁喝水的加藤悠介，就那么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并紧紧抱住他的腰，却什么话也没说。
大概是因为看出了什么，加藤悠介倒也没推开她，又自顾自地继续喝水。
“……谢谢你，会长。”
她喃喃着说道，而回应她的仅是一声平静的轻嗯。
虽然很平淡，不过却很温暖。
错综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的寂寥，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个家的喜悦，又或是因为他会来帮她搬家的惶恐。
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有点奇奇怪怪。
既不是想笑，也不是想哭，只是莫名有种空白的透明感。
短暂地沉默过后。
“……会长～～～”
她忍不住又小声叫了一句，嗓音里带上了一点娇滴滴的味道，然而这次却并未得到回应。
新条香对此也不介意，就那么抬头仰望着他，嬉笑道：“呐呐～会长，只是现在的话，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哦？”
“……”
加藤悠介垂眸看她一眼，过了一秒钟以后，才开口说道：“那就放开我。”
“喔……”
带着几分难辨真假的不甘与不愿，少女磨磨蹭蹭地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悠介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瓶乌龙茶，然后说：“你还缺什么东西？现在去买齐吧。”
“还缺什么东西……？”
新条香四下打量着屋内，问道：“那个，莫非会长说的是被褥那些东西吗？那些东西我之后自己去买就好啦。”
“这附近有家堂吉诃德，我陪你一起去，把东西一次性买齐。”
“唔哇，好强硬，但是……好帅气——！”
……
就这样，两人又一同去堂吉诃德采购了一番，将剩下的各类生活用品也一应补齐。
一往一返下来，便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用顺手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便当解决过午餐后，加藤悠介也没急着回家，索性就地工作了起来。
至于新条香则是前往浴室洗了个澡，而后又心不在焉地拾掇了一下房间。
虽然心里不是没有一点点其他想法，不过见某人一副专注于工作的认真模样，她也只好暂时收起这些打算，就那么安静坐在一旁看他工作。
本想着等到晚点再说。
结果这一等，便是等到了晚上，是真正意义的那种晚上！
期间新条香还主动起身去帮忙开了一下灯。
一直到差不多晚上七点，在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某台机器人才终于停下笔。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新条香试探着问道：“会长你，今晚要不要住在这里呢？”
“——不了。”
意料之中的，对方拒绝了她。
于是她又退而求其次地问：“既然这样的话，作为今天帮忙搬家的感谢，我请会长你吃晚饭怎么样……？”
这一次加藤悠介倒是并未拒绝。
经过商议，两人最后决定去一家评价还不错的烤肉店吃饭，而后便立刻动身出门。
就这么行走在静谧夜晚的街道上面。
当他们路过某个人烟稀少的偏僻路口时，却是无意中目睹了这样一幅画面。
在一根电线杆下，一名身穿深色制服的长发少女，此刻正孤零零地抱膝蹲坐在那里。
加藤悠介不禁为之顿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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