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陈凤翎看着走远的徐妙音,微微垂了眸,随后便朝泠月轩的方向而去。

        泠月轩里,徐皎月正盘腿坐在床上数着荷包里这段时日得到的银钱,几个碎银子加上一串铜板,这一点点钱是完全不够的。

        能有什么办法弄钱呢?

        徐皎月摸着下巴盯着身前的银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

        “你想逃出去?”

        这句问话直接将徐皎月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慌忙将银子收了起来,转身面对来人。

        徐皎月防备地看着面前的云香,云香却轻嗤一声,眼含不屑地看着她。

        徐皎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云香,仍是警惕道:“你不是云香。”

        这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粉味,而云香从不擦胭脂,而且这个人的指节分明,虽然他用了缩骨功,但是她还是能认出来这双手并不是云香。

        “云香”也不置可否,爽快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

        这人长了张很普通的脸,普通到转眼你就能忘记你见过他的程度,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冷如蛇蝎。

        但是这张脸同样不是他的!

        这人不敢以真面目世人。

        “你倒是聪明,比那个云香聪明了些,但同样是个笨的!”这人仍是一脸的不屑,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一道阴柔的男声。

        徐皎月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们这帮子人一天天装来装去不累吗?她不想跟他们玩扮演游戏,直接挑明问道:“说吧,你要做什么?应该说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人微微有些诧异徐皎月居然那么爽快,便直接说道:“你不是想要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要你在徐妙音面前拆穿你们主上的伪装!”这人诡异一笑,看着徐皎月的眼神充满了兴奋。

        徐皎月略微想了想,道:“你当我白痴啊,我要是拆穿了他,我还有命活吗?”

        徐皎月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这人也不恼,歪嘴笑了笑,递给她一包药,“这个是一种假死药,药效有十二个时辰,具体怎么用就看你自己了。”

        这回轮到徐皎月不屑地看着他了,他以为抓住自己的把柄,就可以把她当白痴吗?

        徐皎月下床,走到鱼缸旁,打开药包,撒了一些进去,不过一会儿就见那两条游得正欢的金鱼翻了白肚皮,她把药包收起,转身对那人道:“十二个时辰后,若是这两条鱼没事,我就帮你办,他们若是死了你就再找别人吧!”

        这人冷冷地看着徐皎月,阴鸷般的眼神似要马上扑上来咬她一口。

        徐皎月警惕地看着他,这人却突然一笑,“你最好老实点,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这人冷冷一笑,转身朝门口垂首行礼,“陈先生。”

        徐皎月一惊,也转过身来,见陈凤翎狐疑地走了进来。

        陈凤麟看了眼垂首的“云香”,冷冷道:“我想影子有交代过吧,在徐府一日就得带着面具一日,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乙组的人,若是你记不住,我便跟影子说说,好好给你们长长记性!”

        谁知“云香”瞄了一眼徐皎月,徐皎月被那一眼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云香”委屈地道:“陈先生,非是我要摘下面具,而是她!”“云香”指向徐皎月,控诉道:“我发现她有异心,便跟她理论了起来,谁知她竟然对我动手,明知摘下面具会受罚,她就故意摘下了我的面具!”

        好一个倒打一耙,徐皎月都要气笑了!

        但是她现在却不能说什么,小辫子被人攥在手心,让她不能轻易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看着“云香”。

        陈凤翎审视地看了看两人,一个一脸委屈,一个倔强地仰着头侧向一边。

        他可不会管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龌龊,他现在只想弄明白徐皎月跟徐妙音说了什么,他们之间谁有异心,这是影子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而已。

        他淡淡吩咐“云香”,“你先下去,我有话问她。”

        “云香”应了声是,走到鱼缸旁,伸手想将鱼缸拿走,却被徐皎月拦了下来。

        “云香”看着徐皎月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既然都是死鱼了,留着只会碍了陈先生的眼,还是让我拿走吧!”

        徐皎月简直要咬碎了银牙,这个时候居然还来威胁她,但她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忍下这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谁说死了,一会儿就活了!”

        “云香”看了徐皎月一眼,随即退出了屋子。

        陈凤翎将他们俩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等“云香”出去了才问道:“你遇到麻烦了?”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陈凤翎知道徐皎月只是直率了些,并不会有些别的心思。

        徐皎月摇了摇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放下紧抱着的鱼缸,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陈凤翎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熟悉,似乎每一次来她这里,她都是这样问他,似乎不喜欢他来一样。

        陈凤翎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最近夫人来过你这里之后,夫人似乎怀疑了什么?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徐皎月垂下了眼,淡声道:“我能和夫人说什么?不过就是聊些家常。”

        陈凤翎抬眼看向她,眼神变的锐利,“哦,是吗?那你和她说的家常里是谁蒙蔽了夫人了?”

        徐皎月眼神闪烁了下,垂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样的话我没跟夫人提起过。”

        陈凤翎见她矢口否认,便心里有了数,笑了笑道:“你不必紧张,今天我来除了验证这件事之外,我还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帮夫人吗?若是真的想帮,我可以帮你达到目的。”

        徐皎月诧异的抬头看向陈凤翎,他好整无暇地看着她,在等着她的回答。

        徐皎月却觉得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一个二个的都凑在一起要她做事。

        她是真心想帮徐妙音,但也不是不计代价,能重活一次,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葬送在这里。

        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毕竟也不排除他是在试探自己。

        徐皎月笑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陈凤翎看她眼神就知道她误会了,他低头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是在试探你,我也是真心想帮夫人,说实话,为了天下百姓我不想陛下再为了她的事耽搁在扬州,现在朝廷里一片混乱,陛下得尽快回去主持大局才是,所以你也不必怀疑我的用心。”

        徐皎月见他眼神诚恳,试探般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跟我说的这些话说给主子听?”

        陈凤翎笑着道:“怕,我怎么不怕,但是我相信你,你能提醒夫人不要受人蒙蔽,便也不会出卖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确实算他拿出了诚意,徐皎月思忖了片刻,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陈凤翎反问道:“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谁知徐皎月两手一摊,说道:“你们将整个徐府监视的密不透风,我很难找到突破口呀,原先是想着找到那个细作跟他合作,那个细作既然能潜伏进来,那也必定能有法子出去,可我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所以只能见机行事了。”

        陈凤翎听的嘴角一抽,怪不得“云香”说她有异心,这行事也太不拘一格了。

        陈凤翎扶额道:“你这还想帮人了,自己都自身难保!”

        徐皎月撇了撇嘴,视线正好看到了桌上的鱼缸,灵光一闪,既然外面那个不是以前的云香,那会不会就是那个细作假扮的,看来她得试探试探。

        徐皎月摸了摸袖里的那包药,若是这个真的是假死药,那她就有办法了。

        徐皎月心里有了陈算,便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再给你答复,你让我想想。”

        陈凤翎见她刚才还有些沮丧,现在却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也就答应下来,告辞离去。

        第二日看时辰一到,徐皎月就守在鱼缸旁,等着看结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才见那两条翻着鱼肚的鱼慢慢有了动静,徐皎月才慢慢放下心,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试探“云香”。

        “云香”也掐着这个时辰进了屋。

        徐皎月见他正巧来了,心思转了转,说道:“这两条鱼没死,这个药确实管用,只是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

        “云香”面无表情道:“你还想要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让我怎么相信你?”徐皎月盯着他道。

        “云香”冷冷地看着徐皎月,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她背脊一凉,但她倔强地不露一丝怯。

        片刻后,“云香”卸下了面具,露出昨晚上那张平常的脸,可他的动作并没有停,徐皎月只觉得似乎有一阵恶臭传来,他便将第二层面具撕了下来,那股恶心的味道更盛。

        现在露出的一张脸跟他的声音一样显得雌雄莫辩,除了苍白些,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徐皎月看了看他扔在地上的面具,匆忙捂住了嘴,那第二层面具真的是人皮面具,那股恶臭就是从这个面具发出来的。

        少年捡起人皮面具,冷漠地说道:“还是时间短了些,要不然我也不会用香粉来遮盖味道。”说完,他还拍了拍,又将那面具带上。

        徐皎月真的觉得自己要吐了,这到底是什么人,残忍到活活剥下人的面皮。

        徐皎月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她坐到软榻上,眼眸低垂道;“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要你配合我,三日后你等我消息。”

        “还有,你要为我准备一辆马车和银子。”

        少年嗤笑道:“你倒是贪心,不过这样也好。”

        徐皎月被他看的毛毛的,转过眼看着鱼缸里的鱼,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对了,你是怎么进府的,是不是有密道什么的?事成之后你要怎么逃出去?”

        少年戴好面具,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又威胁道:“你最好别耍花样,要不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说完少年出了屋。

        徐皎月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威胁她作甚?

        没过一会儿,陈凤翎便来了,见鱼缸里的鱼果真活了,稀奇道:“你还真有几分本事,说吧,你打算如何?”

        徐皎月却问道:“我真的能相信你?”

        陈凤翎也不矫情,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铁牌,上头刻了一只凤栖在陈字上,爽快说道:“凭这个令牌可以在全国任何一个通宝钱庄内调动两千年以内的银子。”

        徐皎月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东西,连忙将令牌收了起来,说道:“只要你能在府里制造混乱,引开夫人身边的暗卫,我就将夫人带出府去。”

        陈凤翎一惊,她原来打的是将人带走的主意,这可不成,若是徐妙音不见了,那就适得其反了,会把肖麒逼疯的,到时候天下就乱了。

        陈凤翎瞬间冷了脸,“你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不成!你不能带她走,我只是想要你告诉她真相,但是人却不能带走!”

        徐皎月觉得他们真的很可笑,讽刺道:“你们也真可笑,你认为她知道真相后会乖乖待在肖麒身边不成?”

        陈凤翎假装没看见她翻的白眼,说道:“你不了解陛下,若是没有了徐妙音这个天下就又要乱了!”

        徐皎月嗤笑:“就是你们这些人,老是把天下和女人联系在一起,不过是你们自己的过错,偏生要怪到女人身上。”

        陈凤翎并不想跟她纠缠,说道:“我们先让她知道真相,具体是留是走,让她自己决定。”

        徐皎月想了想,点点头,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所谓要告知她的真相到底到什么程度,是只是戳穿你们的伪装,还是说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还有,据我的了解,若是只告诉她一半的真相,她会想知道另一半真相,若是肖麒不是她的杀父仇人还好说,若他是,你可有想过,她还会乖乖听你们的话吗?”

        陈凤翎一愣,他是有想过要帮助陛下理清与徐妙音之间的事,他为了天下,为陛下想过,却没有为徐妙音想过!

        甚至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徐妙音的想法!

        “谁会乖乖听你们的话?”

        你们猜最后说话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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