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九章 裴旻再现
发现南田洋子身亡的,不是别人,正是院落之内前后守卫的八人。
平日里,专心工作的南田洋子总是早早的起来,收拾妥当之后,神采奕奕的出门前往特高课办事处。此外,在房子里负责保卫、照顾南田洋子的那三个女特务,也会比南田洋子早起半个小时。
但是今天早上,已经到了七点多,房子里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外面守卫的人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却也不敢贸然进屋。在外用着门房里的电话联系,结果自然是没打通的,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屋子内电话铃声响起。
这一下,他们才真的确定出了问题。当即也不管那许多,赶紧的打开门,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明楼和明诚两人,跟随着周福海、李士群,他们的后边跟着的是汪曼春、梁仲春,更前边则是藤田芳政带领着一群的特高课高级官员。
藤田芳政是陆军少将,是南田洋子的上司,为日本外务省工作。南田洋子在居所之内遭遇暗杀,他这个长官带人过来处理后事。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上海特高课将由他暂领,直到新的人员调来。毕竟他是少将,让他做上海特高课的课长,那是降职,更是对他这么一个堂堂陆军少将的羞辱。上海虽然地位特殊,但顶格的高配长官也就是到大左,还不必要陆军少将亲自任职。
他们这些人在南田洋子的居所内到处走动着,查看着桉发现场。这时候虽然技术不像那么发达,但是在刑侦、法医等的手段也是有的,毕竟这是存在了上千年的职业。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来现场检查过了,所以倒也无拘破坏现场。
明楼跟明诚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实在是太有速度了。以致于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感觉不那么真实,直到此刻进了南田洋子的居所,看着一堆人忙里忙外,看着一楼房间中,被暗红鲜血包围的尸体,他们才有真实之感,也才真的信了南田洋子的死亡。
前天晚上紧急联络组织,说明事由并请求调派裴旻配合行动,当晚,组织内紧急开会确定其必要性,决定同意调派裴旻出手。后半夜,上海地下党组织去电重庆,向裴旻单线联络的直接领导,红党南方局书记报备,请求批准。
转天,收到回电之后,上海党组织派人向广播公司发布寻人广播,启用紧急联络暗号,联系潜伏在上海的裴旻。当晚,在不惊动前后八名日本守卫人员的情况下,裴旻无声无息的潜入南田洋子的居所之中,杀掉三名日本女特务,并杀死南田洋子。
这是多么强大的行动能力啊,这就是裴旻么……
明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寻思着,跟在众人身后,踩在实木的因为不堪重负而咯吱作响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这里的格局很简单,转弯过去,就是开着房门的南向的宽敞房门口之内进去几步,那就是书房的中央位置,上面就是欧式的奢华吊灯,为着书房照明。
什么地方没有影子,或是影子最小?毫无疑问,没有灯的地方,没有影子。灯光下的位置,影子最小,也即是人们常说的灯下黑。
南田洋子就瘫倒在那吊灯之下,躺在已经凝固了的血泊中。她的双眼大睁着,从她的眼中,在她脸上定住的表情中,能够看到意外的惊骇,看到不甘心……
“将军,我们仔细查看了南田课长以及楼下三人的尸体,又搜查了房间内的所有角落。综合判断,这个凶手是趁着巡逻的空档,从侧面的墙壁翻跃进来,又混着一楼的窗户进入室内。他的动作很轻,楼下睡觉的三人中,两人是在睡梦中被杀死,余下一人虽然有挣扎的痕迹,但是也没能留下什么其他的线索,第一时间就被凶手杀死。
根据外面守卫人员提供的南田课长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凶手进来的时候,南田课长正坐在办公桌旁边工作,凶手抓着南田课长的脖子,这一点南田课长脖子上的淤青可以证明,凶手将其从窗边带到了这里,而后掐着南田课长的脖子,用利刃划破了南田课长的喉咙,割断了动脉,如同楼下的三人一样,刀身都是卡着颈骨抽出来的。这样可以最快速度的放干人体内血液,造成现在这样恐怖的场景。
接着,凶手关了书房的灯,打开了卧室的灯迷惑外面的守卫人员,又返回到书房,慢慢的细致翻找,拿走了所有南田课长带到家中的文件资料。经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凶手才又去关了卧室的灯,让外面的看守人员认为南田课长已经休息了。最后,凶手原路潜出这里。另外,我们在相邻的房屋屋顶上,发现了脚印以及人俯卧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对这里并不熟悉,是先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行动。
综合过往桉件,以及这一次的暗杀风格,我们判定,这个凶手正是素有红党第一王牌杀手之称的裴旻干的。不过……南田课长的表情很奇怪,看起来,她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藤田芳政到底是高官,涵养还是够的,只是摆了摆手,让这人闪到一边。他又不瞎,更不傻,怎么可能不清楚,南田洋子一定知道一些事。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逼得红党动用裴旻冒险来暗杀特高课的课长。
他瞥了一眼地上南田洋子的尸体,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藤田芳政问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否则的话,何至于从发现南田洋子遭遇暗杀身死,到这些身在各处的中国人集会过来,还不收敛尸体呢。日本人的看法、意见,早都说完了。包括方才那个开口说明情况的日本人,大抵也是专门说一遍给在场的中国人听。
周福海就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了,他当先说话:“藤田将军,我认为暗杀南田课长的人就是红党的裴旻,当务之急,是要加强保卫力量,保证好关键位置的官员安全。南田课长贵为特高课长官,陆军大左,这样级别的人都被裴旻无声无息的暗杀,万一红党尝到了甜头,派裴旻针对其他的官员,以南田课长的事来看,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他说的很好,但是基本等同于废话,这种事还用他说么?藤田芳政看向李士群。
李士群很清楚,藤田芳政问的是他们有关此次事件原因的分析,而不是吸收什么经验教训。周福海可以睁眼说瞎话,他不成。
他说:“此次南田课长遇刺,正如方才那位先生说的一样,一定是她掌握到了什么消息,所以使得红党不惜派出蛰伏已久的裴旻亲自出手暗杀。南田课长脸上的表情,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南田课长看清了裴旻的脸,她曾经见过裴旻的伪装身份。另一种可能,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南田课长想通了什么关节,把握住了什么情况。
照我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裴旻此人精于易容伪装,所有人都只知道他的代号,没有人见过他的脸,甚至是一个背影都没被记住。两年前,红党叛徒夏昌国变节遭裴旻制裁。据调查,当时人们只看到了一个穿着雨衣的瘸子。左肩高、右肩低,瘸左腿。但后来的劫狱事件,以及陆军疗养院救人事件,幸存的日本士兵都说裴旻行动灵活,他不可能是一个瘸子。
我看过卷宗,后来围绕着这几次事件也专门做过调查。但是很多人说的情况都不一样,没有一个高度一致的答桉。通过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以裴旻的严谨,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我之所以说第二种可能更大,也因为此前南田课长不止一次的说过,有鼹鼠藏在我们之中,多次窃取重要情报,破坏多次重大行动。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南田课长掌握了这个隐藏在我们的内部的鼹鼠,红党害怕这只鼹鼠的身份暴露,上海又是如此重要,所以他们不得不派出裴旻。
近期发生的大事只有那么几件,而时间最近的,就是先前领事馆组织的华北战事祝捷大会上,有人潜伏进会场,借机上楼窃取了日军在第三战区的军事部署计划。我想会不会是这件事,才导致了南田课长遭到暗杀呢?明主任,我听说昨晚南田课长派人跟随你们回了明公馆,南田课长此举是为了什么,还请你给我们解解惑。“
明楼摇头叹道:“这件事,我是没办法解释的。你们都清楚,南田课长其实一直对我保持怀疑。这也正常,毕竟当年我在南京呆过一段时间,跟国民党中的不少人都认识。又没有如同李主任一般,纳过投名状,对所有人保持怀疑,是一名优秀的特工必备的素质。
我也正是因为清楚这样的情况,所以只做着我份内的事,处理经济上的问题,而没有插手七十六号的事。我搞经济上的事,就算是有些情报泄露了,那也是无关大局的吧?毕竟新政府的经济情况所有人都清楚,我做的是努力让新政府的经济稳定、向好。
南田课长派人跟着我回家,可以是因为觉得两党的特工潜入了领事馆的酒会,窃取了机密情报,她不放心我的安全,故而要人保护。也可以是因为不放心,她想看看我是不是去与她想象中的人联络,一经发现,便立刻秘密逮捕我。
我一向认为,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讲证据。所以李主任的惑,我是解不了的。藤田将军,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向南田课长身边的下属,以及之前带队跟着我回去的行动队的领头人,询问最近有关南田课长的情况。另外,也要尽快确定一下,南田课长到底都把什么情报带回了家里,毕竟裴旻可是把这里翻了一遍,现在红党应该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我们要早做应对。”
他的一番话,没有为自己开脱争辩,一副清者自清的无奈样子,很好的将自己放到了一个无辜的,饱受怀疑,不被信任的受害者的位置。并且在这种时候,又展现了一下他为大日本帝国的忧虑。
相比起周福海的更关注自己的安全,李士群的将怀疑目标放在自己人的身上,他的做法,无疑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当然也不能怪周福海关注安全,毕竟他是汪伪政府的三号人物,也是排位第三的大汉奸。这一次裴旻杀的是南田洋子,若是将目标换成了周福海,周福海现在想想都嵴背生寒,实在太可怕了……
藤田芳政深深的看着明楼,又转头看了目光阴翳的李士群,以及最后的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里的周福海,他摆了摆手:“好了,现场的情况都看过了,就到这里吧。你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尤其是你,李桑,要稳住七十六号的人心,不要让他们乱说,另外也要确定一下情报泄露的事,要抓紧。
李桑、明桑,还有你们两个,我希望你们今天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最近的情况,明天上午,到特高课的办事处开会,我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他说的‘你们两个’,是更后边的,一直默默不出声的汪曼春、梁仲春。
闻言,众人皆点头称是,而后转身走人。
作为最高长官,周福海交代了几人几句话,也没什么紧要,大意就是让他们配合特高课,不要擅自做主,打击两党的事不能停。说完之后,他就钻上了汽车,快速的离开这里。
他最后跟明楼等人说的是,有些事要回南京……
明楼等人也没有再过多的交流,只是简单的夸张感叹了一番裴旻的行动能力,大致的说了交换了一下掌握到的信息,而后便各自上车,穿过拥堵着的记者群,各自去做事。
不是他们不想交换意见,而是这不是一个好时候。之前在屋子里的时候,李士群很明显的就是在把火往明楼的身上烧。汪曼春、梁仲春这两个做下属的,不适合多话。
车内,明诚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干脆把李士群也除掉算了。”
“是裴旻强大的行动能力给了你自信?”明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隐秘战线的斗争,不是杀人,而是搞情报,做到先知先觉先应对。此次若非明台疏忽大意,在现场遗落了手表,我是断然不会想要除掉南田洋子的。熟悉的对手,比陌生的对手更有利于我们,这一点你要牢记。不要碰到难搞的对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杀了他。长此以往,我们就成了没有脑子,只会打打杀杀的蠢材,那样反而死的更快。”
“是,大哥,我自我检讨。不过裴旻的行动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一想到刚才周福海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解决了最大的麻烦,明诚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有心思笑话别人了。
明楼也是莞尔一笑:“是裴旻的威慑力太强,周福海是一个没有立场的小人,比谁都惜命,害怕裴旻也是正常的。即便你我,处在对立方,知道有裴旻这么一号惦记着,也是难以安眠啊……好了,说正经事。虽然李士群引导藤田芳政怀疑我,但是也不必担心,毕竟我们背后还有岩井英一。不过这到底也是个麻烦,需要解决。
裴旻的行动太快,我们的布置甚至都没有展开。这几天,你要抓紧时间,杀了那个在医院休养的叛徒,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我们回到家之后,要制造恐慌,让孤狼去找藤田芳政重新建立联系,她自然会帮助我们取得藤田芳政的信任。”
“让藤田芳政知道了孤狼的存在,那我们以后如何处置?”
“用不着咱们动手,我听阿香说,她还不死心的去王公馆找那个梁大婶说话。等到过几天,她恶心到了王言,自然就会消失。就是苦了你了……”
“没什么苦不苦的,什么情分在国家大义民族存亡的面前,都不够看。死了也好……”
明诚就是还念着当年把他从孤儿院领出来,并抚养长大的好。至于其他的情分,当年因为那个桂姨发疯,想要掐死明诚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可是人么,只要不是白眼狼,就是能记住那一点好。由此承受着,一些人利用这点好去不断的索取。
南田洋子的死亡当然是大事,这也是一个凶名在外的狠人,造下的孽欠下的血债很多。更何况,这么一个人,死在了红党裴旻的暗杀之下,自然更是大大事。
消失一年多的裴旻重出江湖,便制造了如此惊骇的大事件,尤其是在有着多重守卫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暗杀成功,如何能不大报特报。
记者、报社、印刷厂,又一次展示出了他们强大的效率。南田洋子的死讯,是上午传出来的。新鲜的,甚至还热乎的报纸,是在午饭后开始向上海滩的人民群众兜售的。
更有甚者,有报社出了专刊,细数流传出来的自裴旻出道至今的每一次杀人事件。
“号外!号外!裴旻再现,上海特高课课长南田洋子遭割喉放血而亡!号外!号外!裴旻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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