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灰狗

　　2020年11月2日，三天前乘着川航飞到重庆，阔别四月之余，“百感交集”是唯一能形容此刻心境的词汇了吧。

　　五月底匆匆返校，10月底又匆匆返校，可这两次的心情却截然不同，距离毕业还有八个月左右，我，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去哪里。“都大四了，怎么还这么迷茫？”“别人都找到实习了，你看看你？”“人家努力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一连串反问句光着身子丢在我面前。是呀，好像自己真的一事无成。

　　大学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即使在最痛苦，最难捱的时候宁愿把自己锁起来，也不想和任何人倾诉。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吧。

　　在新疆勉强待了四个多月，在那个小到足不出户就可以听到外面各种风声的小镇憋了四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然后做了一堆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事。现在，独自坐在宿舍冰冷冷的板凳上，思考，迷茫，纠结然后继续思考。602宿舍的四个姑娘分别来自重庆，新疆，山东和山西，我对床的老张成功进入考研的庞大队伍，出现在宿舍的次数屈指可数；和我关系不错的老姚打算考教资然后回老家当老师，最近远在广东的男朋友跑来重庆见她，山西的老赵面试了好多公司也陆续拿到了offer。大四，真的来了。

　　寒流来袭，我没能“幸免余难”，抱着热水杯，窝在宿舍整理大学前三年的作业。拿得出手的作品寥寥无几，脑袋昏沉又强撑着自己做事情。

　　下午有课，不想去。

　　这种逐渐涌出然后把我吞噬的挫败感和无助让我回想起等待艺考结果的那段灰狗一般的时光。没日没夜的埋头画画，画画，一个人看病，夜里害怕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明明拼了命的努力，结果接二连三得到的却是“很遗憾”。联考和校考加起来报的九个学校，每每查到一个，离下一个公布日期更近的时候便是更难熬的时候。第六个，第七个，第八个，深夜两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呆滞地盯着灰绿色的天花板，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眼泪，莫名其妙的滑下来，断断续续掉在枕头上。脑袋里全是那些没过线的成绩单。

　　连着三四个夜，没了魂的在学校和家之间游走。

　　记不清是几号了，只知道那是最后一个校考结果，点击网址，输入账号登录。

　　“王维楠同学！恭喜您！”！！？

　　像在做梦，突然坠入一个极为幸运又幸福的梦，生怕有人打搅了这闪着光亮的金黄色的梦，在一点点堕入极为苦痛的深渊时奋力抓到了那一根柔软而又强有力的藤蔓。

　　时间，巨大而苍茫，在无数个数不清更看不清的夜中徘徊，缠绵。2020年发生的太多让我猝不及防的事，好的坏的夹杂着腥臭刺鼻味的风。四月份认识了那个姓宋大我七岁的男人，四月份给朋友借了几万块却被狠狠套路和欺骗，四月份成为那小城镇的“众矢之的”。戏剧化而让人纠结苦痛的灰狗时期。

　　人心到底有多险恶？现实究竟有多残酷？

　　善良的人却被世界遗弃。

　　四月初的某一天，微信突然弹来一个信息，是一个认识挺久的朋友。

　　“在不在”

　　“怎么了？”

　　“资金出问题了，帮帮我！”

　　“要多少？我尽量想办法。”

　　“你有多少？先借我，等这边周转开了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花呗借呗微粒贷加起来两万多吧”

　　“好，谢谢了，我真的是遇上难处了。我五月份肯定还你。”

　　“没事，会好的，慢慢来，别硬撑啊，有话就给我说。”

　　后来，“别人的惨痛经历”终于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五月初的时候：

　　“大哥啊，在帮兄弟最后一次啊。”

　　“我就是个学生，顶这么大风险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还要干嘛？”

　　陆陆续续开始了艰难的追款之路：

　　“不是我赖着你有钱不给你啊”，“我已经打出去了，估计等24小时吧，不急，我没骗你啊。”，“我刚在忙，我把钱给我小舅了，他开车带回去给你。”，“车在半路坏了，哎呀，把我着急的！”，“要不你回来一趟吧，我带你去银行取钱，你放心，妥妥的！”，“大哥能不能先给你1500，我今天把这个事情给忘了，痛苦了一天”，“你相信我，我妈突然住院了，我走不开，下次肯定一次性给你”“我也被骗了，一百二十多万没了”。……“请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真的”。

　　突然有一天，电话关机，微信和短信消息一直不回，后背发凉，脑袋轰隆隆地响，眼前真的是漆黑一片。

　　“人心就是这样险恶，所谓的善与恶只不过是万千面的两种罢了，为了欺骗我你也绞尽脑汁去想和设计各种情节和借口，“辛苦”你了，善与恶究竟有没有界限呢？这世界真的有因果报应吗？如果真的有我希望那个千方百计骗我，伤害我，腌臜我眼睛的人下地狱！被焚烧，被凌迟，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吧!”

　　恶心的事接踵而至，然后被好朋友挖墙脚，嚼舌根；投资失败，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钱；莫名其妙被难搞的老师挂科，丢掉了几率很大的保研机会和奖学金，一连串糟糕的让人痛惜的后果通通奔向我。好像，许多不想面对和来不及考虑的东西全都发生在了2020年。

　　灰狗，它那硕大的身影背对着我，它垂着头似乎在冥想，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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