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发财了
布衣首辅第一卷小元霸第二百九十三章发财了公子居然半路起意去混堂洗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陆九措手不及,他既不能把李丹扔到市井小民阶层用的混堂,也不敢再沿着京兆南街往前走,那边过于香艳!
脑筋一转他拐上雪燕路,从万和桥往南沿着河边踅摸。蔡河西岸靠近官员住宅区,相对文雅许多。
一路打听,便有老者指点说前边古井巷里有家丰润堂,却是幽雅闲静的好去处,还说常有官员光顾这家,唯是马车进不去。
于是陆九在巷口停车,李丹带了毛仔弟沿着仅有八尺宽的巷道往里面走。那丰润堂在门口点了个羊皮灯笼放在地上,昏暗的巷子里老远便看见。
还未到门前,就见里面走出两个道袍之人,李丹却认得其中之一。连忙笑着上前躬身行礼:「丹拜见朱相,友涛公今日怎么这样清闲?」
朱瞻墡一瞧乐了:「哟,李探花,你今日也有闲?」
「唉,才不是!侄儿这一大早忙得脚打后脑勺,跑了一身汗!这不,正想来梳洗下,不然这等狼狈实在不好见人。」
朱瞻墡晓得他是兼着职方司的,不好问他都在忙什么,点头说:「你先忙,我得帮朋友寻个牙人卖园子去,回头得空咱们家里聊。」
他因兄长朱瞻基来信要他千万重视这个年轻人,且此人对侄儿朱祁镇多有相助之恩,所以和他如叔侄般对谈,并无丝毫相臣的架子,倒是让旁边那人看得非常惊讶。
李丹本来也就想打个招呼寒暄而已,不料听他说「卖园子」三个字立刻上心。「卖什么,园子?世叔请留步,可否让丹知道这园子多大、在什么位置?」
「怎么,你有心要置产么?」朱瞻墡这时才想起来,这小子可是个大金主!
据说那东日升马车就是他造的,还有那万福煤饼铸铁炉、家家户户现在都在用的煤饼、正在流行的铅笔等等。
「这园子不远就在金城桥边。」他说完拍了下额头赶紧介绍身边那人:「这位沈贞吉,南斋先生,江南长洲人士。
嘿嘿,他在金城桥边建了座‘斑园可是大大有名!如今他想复归故里,所以打算将这园子卖掉。
可……,如今已经挂牌半年之久,还没有成功出手,他被困京师着急得很,所以来求老夫相助。」
「那您……已经为沈兄找好下家了么?」李丹问。
「这不,刚才说是有人要看房,沈兄便来寻我,我得赶紧去,不能让人家等得太久了。」
李丹看眼那沈贞吉,心里明白他这是书生拉不下面皮与人讨价还价,所以找了个援手。心中好笑,不过李丹还是拱手道:
「世叔且去忙,不过不要立即答应对方,待小侄略事梳洗,赶过去一看究竟,然后再做理论,何如?」
朱瞻墡心里很想帮沈家这个忙,加之李丹拥有的财力他是很信服的便点头:「好,就如此办理,我们先去,三郎随后速来!」
….
说完拉着那南斋先生便走。沈贞吉不知所以,问:「友涛兄,这人是谁,与你很熟悉么?」
「很熟,熟得不能再熟了。」朱瞻墡呲牙:「他若是感兴趣,你这园子十有八九是可以出手啦!」
「为何?」
朱瞻基便低低的声音对他介绍一番,沈贞吉大惊:「这就是那茶馆里说书的所讲‘单骑入上饶的李三郎?他怎的这样年轻?」
「人家本事大呗!武能平叛,文考探花,陛下如今最宠的臣子,马上要赴辽督军大战克尔各。
你不知道,前几日陛下微服去他家面授机宜,至夜方回,内阁里有人暗地称他‘外相。所以我说,他要是看上你的园子,那你就把心
放在肚子里!」
「可……他不会分文不给、强占了去吧?」
「开玩笑,人家治军纪律严明,三大军纪八项注意,连百姓的草绳都不许乱动,何况你一座园子……?」来到马车前,朱瞻墡拍拍车厢:
「瞧见没?我从他那里买的,人家有的是钱钞,连这次打克尔各人发行军债都是他家商社包销。哪里就差你一座园子的钱了?」
沈贞吉脸上露出笑容:「若是顺利出手,在下一定用心画幅得意的献给友涛兄。」
朱瞻墡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因为有了这一出,李丹也就没在混堂里面耽搁太久。
匆匆出来换上了店里给准备的新衣裳,掌柜和老板娘殷勤地直送到巷口,然后惊异地看着李丹上车,才知道自己接待的原来就是今科李探花。
「哎呀,怎的就将这文曲星放走了?」掌柜跌脚道:「哪怕求几个字也是好的!」
斑园其实离金城桥不过三百步,位置很好,虽然不临街但是闹中取静。
往东三百余步有口宋井,井后有座山坡。
据说前朝攻略商城时东湖内大量野鹤死亡,有文人聚尸葬此,故称鹤岭。过了鹤岭郁郁葱葱的山坡,就是大延寿寺的后墙了。
坐在据此不远的斑园内,听着梵刹钟声,该是别有番幽静在心吧?李丹先没进去,下车以后绕着园子边墙先走了一遭。
看看环境,了解地形,做到心中有数。这才转回来看门前情形。
门前道路和场地意外开阔,容纳十几辆马车都没有问题。陆九凑过来耳语一番,李丹惊奇地往南看看,心有所悟。
原来前边三府,分别住着大理寺左少卿范正修、都察院左都御史常浚和刑部左侍郎范锡同。
嘿,三法司聚齐,怪不得这园子卖不出去!李丹服气了,估计当初盖园子的时候主人想到后来形成这样的格局吧?
「你们觉得这园子咱们买不买?」李丹望着墙内的生机盎然问道。
「凭啥不买?」毛仔弟冷笑:「那些不敢买的都是心里有鬼,咱们公子光明磊落,就是把皇宫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敢买的!」
….
「最后那句废话多余!」李丹瞪他:「你可越来越骄横了!」吓得阿毛赶紧缩了脖子。「老陆怎么看?」李丹问。
「读书人都说天宇怎么怎么着反受其害,我觉得阿毛的前半句没毛病!」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李丹转过身:「不过咱们兄弟们不少,阿毛再往周边走走,看看有没有空屋、空地,能容得下那么多人不?
老陆注意观察行人。我进去会会这家的主人。」说完李丹迈步上前。
正门是三对六扇攒边门。这种门正中一对略宽大,供主人与贵客出入。门上有两个发绿的铜手环,看上去就知道主人家平时少有往来。
李丹伸手正要叩门,大门「吱呀」声开了,露出个少年郎的脸惊讶地打量他,然后拱手问:「对面可是李探花么?」
「正是在下。」李丹见这少年一脸的崇拜睁大眼睛,不由地笑了:「请问小哥,你是哪位呀?」
「你真是李大人?」那少年忽然退后一步深揖行礼:「草民长洲沈周,拜见李大人!」
「沈周?」李丹眉头微皱:「沈启南?」
「咦,大人怎知草民的字?」
李丹心想岂止我知道,几百年后你声闻天下,若不知道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文化人好不好!「你字画双绝,我偶有耳闻,早想有机会当面切磋了。」李丹说。
「哦?大人也喜欢这些么?」
「从师学习过几年,不过你师法大痴先生与梅花道人,我可是野路子自己悟的更多,只怕没法比呀!」
见李丹说话和气,又与自己有同好,沈周脸上笑容多了,而且逐渐健谈起来。
他领着李丹来到一片竹林前,绕过便看到几间简陋的草房,朱瞻墡正和沈贞吉两个坐在院子里高谈阔论。
见他们来了,二人从竹椅中起身,互相看了一眼。李丹注意到这个动作,问:「怎么,可是小侄来晚,怠慢了二位?」
「不曾、不曾。」沈贞吉急忙摆手。
朱瞻墡哈哈大笑,指着沈周说:「他这个侄儿一向恬淡,对来访的官儿总是不冷不热。方才贞吉兄担心让他去迎你会不会言语冲突,我说不会,结果果然!
看你俩一路聊得这样亲热就知道我赢了!」李丹便求让沈周带自己转转这园子,沈贞吉放下心来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园子西路往东转,一路走一路聊,聊的都是本朝文化人士,谁的书法好、谁的画技精,又谈到钱敏的藏书和那位书痴状元窦青。
李丹仗着自己两世的见识和理解,对沈周介绍西洋画法与中华之不同。
「西洋画与工程建设密不可分,西人欲知事物计算的方法故而务求绘图时精密、准确。
而我中国则寄情于画、达意于画,所以追求的是意境之深远,画者心情在笔下的抒发、挥洒,两者大有不同。
….
譬如同样画《深山寓居图》,中华之作大概是巍峨峰下、万树丛中露出的茅屋草顶,及主人寄放在屋檐下的木履。
若西洋人作此画,不一定见山,而是树荫笼罩下、岩石罅隙中的茅屋、槛窗、冉冉升起的炊烟,阳光透过远峰之间照射进来,射入窗内,隐约可见主人的半张脸和脸上的胡须……。」
「原来竟有这样的差异?」沈周惊讶:「难道兄长亲眼见过西洋画么?」
李丹站住脚,望望他,忽然笑道:「我现在便可令贤弟领略西洋技法之妙,可愿一试?」
「好啊!但是……。」沈周举目四望:「这里只有荷塘、竹林和木桥,又无纸笔,兄要如何作画呢?」
「稍等。」李丹从顺带里掏出小本子和铅笔,比划了几下面前风景的比例关系,然后就那么站着画起来。
沈周悄悄走到他背后看,不觉呆住了。寥寥数笔的功夫眼前的景物已跃然纸上,夕阳似正越过背后的假山铺洒下来,把塘里的水照射得点点霞光。
李丹停住笔,将这张纸取下递给他:「如何?」
「兄长你、你是怎么画得如此逼真的?」沈周看得眼都直了。
「简单,比例和光线。前者决定物体的大小和位置关系,后者决定明暗,由此表达出不同物质的质感。
同样的光照在水塘、山石、树木上,反射回来让眼睛看到的色彩、深浅是不同的。哪些要软、哪些要硬,哪些明、哪些暗,这就需要靠格物去仔细了解和发现。」
李丹边走边继续介绍:「同一个时间里、同样的光线下,近处的桌子和远处的桌子明亮度是不一样的,能够看清的细节、纹理也不一样。
所以西洋画研究这些可以把具体的物体拟画得非常逼真,在这点上他们胜过我中国的画家,但在意境表达、格局气度上,西洋画却往往难以表现。
他们太注重眼前事物,因此也就有了些局限性。
所以我中国画法与西洋画法之间各有千秋,各自表现,各有不同的技法和绘画工具,如能相互借鉴引进对方的优点,那一定是件妙不可言之事!」
「听兄长这样说,你难道是和西洋
技师学过绘画?」沈周迫不及待地问。
「我当年曾派人远赴广州,从那边请来了一批泰西人,其中有两个泰西僧人精于绘画,一个善画人物、一个善绘风景。」
「可否介绍于小弟认识?」
「嗯?」李丹停住脚步:「我听朱世叔说,你们这是准备要卖掉园子回南的,对吗?」
「咳!」沈周苦笑:「我家有地有商铺,吃喝不愁,只是三代以来无人出仕。
父亲与伯父想着还是该尝试、尝试,故而给走门路为伯父捐了国子监生,但他三考皆不中,颇有些心灰意冷,最终还是和父亲商议要回去修先唐乐谱。
….
至于我嘛,本来就无心于仕途,情愿寄身山水之间,对科举实在没有兴趣,所以伯父说想回,我便决定与他一道回去。不过……,」
他忽然犹豫起来:「听你介绍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也许我可以多留些日子,向两位泰西人请教西洋技法?」
李丹哈哈大笑,心想完了,也许几百年以后这小子的画更值钱啦!「完全可以,他们都会说汉话。」
李丹点头道:「我已经征得陛下同意,在包河东紫荆路南的空地上帮他们购买了一块空地盖座拜堂。
由十二名泰西人联名作保贷款五百两,其中一百五十两在京郊附近购买一个两百多亩的农庄,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并有余力偿还贷款。
所以如果你想找罗德和巴蒙特,他们就住在那里,我可以给你写个介绍信。」李丹说着就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边写还边说:
「罗德善于画人体素描也会油画,风景画还是巴蒙特厉害,而且这家伙去过非常多的地方,是个旅行家。他的见识足够说上几天几夜的!」写完之后取下纸递给沈周。
沈周看了瞠目结舌:「这、这是泰西语?」
「其中一种,这叫拉丁语,在他们的传教士和贵族中非常流行。」
「这写的什么?」
「告诉他们我介绍你去和他俩见面,了解西洋画绘画技法的有关事宜,然后是我的签名。」李丹指着说:「丹这个字在他们那边发音是丹尼尔,所以他们提到丹尼尔那就是指我。」
「你居然会他们的字,也会说吗?」
「当然!」李丹点头:
「你不知道吗?我还是兵部职方司的主事,不仅会拉丁语、厄古语,还会英格兰语、少量的日耳曼语、伊比利亚语和法兰克语,精通倭语和一部分朝鲜语。」
沈周沉默了,两人又走了一段,穿过花厅旁的院墙回到前边,他才叫住李丹,站在那里叉手道:「周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从此不敢小觑天下人也!」
「贤弟过谦了。」李丹扶起他,和和气气地说:「我并未觉得贤弟过傲,文人有风骨是件好事,只要不过头便好,过头就是自以为是。」
他说完拍拍沈周肩膀:「走吧,两位前辈还在等我们。你追求字画的境界,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世上有人经商、有人从政,还有习武的、供奉他人的。有种人,我称之为文化人,他们传播知识、承继传统,将道德播撒于海内外。
贤弟的家庭既然富足、不愁吃穿,做个文化人没什么不好。
修书、研究音律、研习字画,但重要的不是个人提升,而是将这些传递给子孙未来。你们将这件事做好了,也是有功于国、有功于民的!」
「我们习字画,也能有功于国、有功于民?」沈周若有所思地想想,微微点头。
….
整个园子看过,李丹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本意就是给全家找个足够大的地方居住,这个地方要能够将余干的家小都接过来,不拥挤
且还有一定富裕空间,同时可以满足接待客人、办公的需要。
这个园子的总面积足有扬州个园两个那么大,足够了!
缺点是主人过于寄情自然山水,所以景致园林远多于住宅,居住部分不足且过于简陋,需要后期贴补很多重新修缮。估计这是卖不出去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进屋一转李丹眼睛就亮了,墙上到处是字画,屋里的鱼缸不放鱼和水,里面也插满卷轴。.
其中既有沈贞吉、沈恒吉兄弟大作,也有沈周的作品,还有些可能是到访名士们的赠品和习作。
沈家当初买这块地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建园、布局、造景前后花费两千四百两。
现在他们开价三千两,但是买主却都觉得是买了块农庄,就这茅屋土舍的,哪里值三千?
李丹听了没二话,说:「大伯你归南肯定还得要路费,我拢共给你三千二百两。
另外,令侄方才说有意在京多盘桓数日继续见学,我搬过来后原住的小院可以无偿供他居住,伙食亦由我商社资助。但有个条件:
这屋里每张画、每幅字从现在起都是我商社的资产。
贤叔侄可以商量下,如同意,我现在就付三百两的会票做定金。如何?」
不但沈家叔侄惊呆了,连朱瞻墡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双方立即铺纸磨墨立下字据,朱胖子这个内阁大学士做证人,然后李丹从怀里数出三百两交割完毕。
沈家叔侄竟没想到这样雷厉风行,看着李丹背影还觉得是在梦里。却不知李丹在车里狂喜:子孙们呐,咱家今日可发财啦!
「唉呀,这才叫大手笔,大手笔呀!」朱瞻墡摇晃着胖脑袋感慨道。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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