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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更上一层楼


第149章  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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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乐游无疑是个喜欢热闹兼且阅历丰富的家伙,见识过不少场面,但当他了解到春花杏雨楼的价目表时,也不禁给惊着了,嘴里嘟嚷道:“这些姑娘都是修过仙的吗?行情价格简直上了天。”

        听到个“仙”字,陈晋顿时想起某个三字称谓,从褒义演变到贬义,确实是飘飘欲仙的那种。

        顾乐游就道:“书生,咱们先坐下来听听曲儿,看值不值当再说。”

        陈晋说:“大堂之处,恐怕见不到金钗登台弹唱。”

        “无所谓,那些金钗太过端着,张口闭口诗词文章,反而不合我口味。”

        顾乐游说的倒是实话,他喜欢奔放风骚型,能直接坦诚相见的那种,不谈感情。

        谈感情太伤钱了。

        他其实没剩多少钱了。

        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修葺翻新道观上,再加上一路跋涉花费,所剩无几。

        虽然说今晚由陈晋接风洗尘,可也不能胡乱挥霍,坑朋友的事,顾乐游做不出来。

        听听小曲就挺好,也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陈晋笑笑,很坦诚地道:“以金钗们的身价,我却是请不起。现在带在身上,只剩下一张十两银票了。”

        顾乐游一愣,眨了眨眼睛:“那样的话,过了今晚,岂不得要过苦日子了?”

        “苦中作乐嘛,又不是没做过。”

        两人相视一笑,不由想起在高州府租住的时光,每晚抠抠搜搜地买夜宵来吃,时不时靠丘不嫁来救济一二。

        顾乐游摸了摸下巴:“不怕,大不了把老赖给的精元丸卖掉一瓶,在这里定然热销,能卖出个好价钱。”

        陈晋打趣道:“那你就做回老本行了。”

        三人寻个闲桌坐下来,要了壶茶,一边听曲,一边闲谈。

        “书生,你说我在江州开一间出云观是否可行?”

        顾乐游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表明自己的野望。

        陈晋老实回答:“我没做过道观,不清楚其中门道,应该不容易吧。”

        顾乐游点点头:“确实不易,我初来乍到,要地没地,要人没人,想要白手起家,谈何容易?”

        陈晋疑问:“只是你为何突然要新建出云观?”

        “师父的遗愿,是要把道观发扬光大。何谓‘发扬光大’?自是要把道观开多几座,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有出云观的存在,那才算成功。”

        顾乐游说着的时候眼眸里有光,显得意气风发。

        陈晋理解他这种抱负,说白了,就是给自己一个目标,然后对着该目标前进、奋斗。

        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虽然现在看来,这样的目标有点太大,太远了。

        旁边刘元忍不住道:“观主师兄,要不咱们先去接些巡捕司的悬赏任务来做,赚点钱再说?”

        顾乐游往嘴里塞块糕点:“这倒是个好主意,万事开头难,皆靠钱开路。”

        和陈晋一样,在高州府时,他也获得了游捕牌照。有这身份加持,可比扛着招牌去穿街过巷揽活儿好多了。只要有本事手段,赚钱不难。刘元恰好能打下手,当一臂助。

        说起来,陈晋也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倒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这人呀,生活不息,赚钱就不能停止。

        随后顾乐游问起陈晋的打算,得知他要明年进学后,不由赞道:“书生,伱的决定才是最好的。这世道,做什么都不如做官爽快。”

        他不是第一次发表对于官者的看法,以前陈晋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想要当官。

        顾乐游的回答是这样的:“废话,谁不想当官?”

        想法是一回事,做法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让他去读书写字,已经太迟,根本学不来了。而且也没有相关的出身基础,所以还是乖乖修行吧。

        闲聊过后,便是听曲。

        杏花春雨楼大堂上的才艺表演颇具水准,博得阵阵喝彩声。

        认真听了一曲后,顾乐游不由感叹道:“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这里随便一位姑娘去到春风楼,估计都能当上头牌了。”

        陈晋不接话茬,他对于姑娘们评头论足不感兴趣,今晚只是为了满足顾乐游的好奇心,这才来到这里。

        ……

        春花杏雨楼共有三层,一层比一层奢华。

        如果说第一楼的门槛是入座费的话,那从第二层开始,门槛就要高得多了,不但要有钱,还得有一定的出身才行。诸如商贾之流,纵然家财万贯,却上不得楼,只能在楼下眼巴巴看着。

        此时华灯初上,三楼上已是灯火璀璨。

        大开宴席,推杯换盏,气氛浓烈。

        更有在十二金钗中排名前列的春娘手弹琵琶,吟唱助兴。

        此女正当红。

        而她红的主要原因只得一个,便是被王氏大公子,金陵四大才子之首的王于俊看上了。两人打得火热,如胶似漆。

        金陵十二金钗的评选规则,评选之前必须是清倌人,守身如玉的;但选上后则可待价而沽,寻找合适的相好。

        基本上,都会待上两三年,这才会委身于人。

        毕竟吃青春饭的,失身容易的话,身价也就掉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说哪位金钗能抵挡得住王氏大公子的攻势?

        最多就是欲拒还迎,然后就半推半就了。

        有王于俊捧场,春娘想不红都难。

        今晚的场子,依然是王于俊做东,在座的都是江州的文坛俊彦,其中包括另外两名才子:杨琦与赵城。

        金陵四大才子已来三个,剩下一个不是别人,却是那梦中得五色神笔的姜昌。

        作为江南重镇,笔墨鼎盛,这才子之名的分量倒是不轻。

        而且民众心理,最喜欢排榜列名,所以才有十二金钗、四大才子等诸如此类的称谓。谈论起来,眉飞色舞,相当有参与感。

        只是近期的王大才子心情欠佳,虽然高朋满座,却总是独自喝着闷酒,连与春娘欢愉之际,都是烦闷不乐,发泄不出来。

        他有烦闷的理由。

        虽然一举夺得文魁,但这个头衔本就是囊中之物,无人能与之争夺。

        最重要的文庙异宝出世,却只见到七色神光,实物都没看到一眼,随即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那绚丽的七色神光如同一把爪子,挠得王于俊心里痕痒难忍,无数次憧憬想象,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文宝?

        毛笔?镇纸?而或砚台?

        砚台的可能性最大。

        神光七色,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传闻中的七星宝砚。

        这么一想,心中更有一种失去宝物的刀割痛楚。

        另外,获得圣人青睐,被授予文宝的名分,那对于一位文人士子来说,意义更加重大。

        却都已付之东流。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文宝落于人手,很可能是重新沉进了金陵江底……

        这就意味着还有争取的机会。

        但他又想到内厂方面给来的压力,关于今年岁贡,王氏定然要大出血一番,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心情不好,就更显得放荡不羁,干脆在春花杏雨楼住了下来,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一曲唱毕,春娘小鸟依人般坐到王于俊身边:“俊公子,你不要喝太多的酒,且吃口菜。”

        王于俊瞥她一眼,忽道:“听闻秋月楼出了一阙新词,名为《蝶恋花》,你可学会了?”

        春娘面色一变,强笑道:“他人之词,奴家怎好去偷学?”

        王于俊淡然道:“你是不肯放下架子吧?”

        春娘忙道:“在公子面前,奴家可不敢有架子。公子想听的话,我便去学来,唱给你听。”

        王于俊一摆手:“那曲调唱法倒稀松平常,不算什么。只是此词确实写得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用情至深。呵呵,那位衣带渐宽郎,我曾在文庙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年纪轻轻,竟能写出这一首新词,很是让我感到意外。”

        春娘问道:“听说这位陈公子是从岭南来的,岭南边荒,也能出才子?”

        王于俊呵呵笑道:“所以说你端着架子,瞧不起人……我就不信,杏花春雨楼没有给那位衣带渐宽郎派发拜帖。”

        春娘迟疑道:“我听九姑提过一嘴,说派人给他送了一张拜帖,主要是为了礼仪。”

        “哦,那他可来了?”

        “没有见到。”

        王于俊啧啧声道:“敢情这厮的架子更大,居然不给你们面子。”

        春娘不忘吹耳边风:“可能这位陈公子一时间写不出别的新词,所以不好过来吧。又不是人人都能跟俊公子这般出口成章,妙笔生花。”

        王于俊微微一笑:“佳作可一不可二,本就不是随便写的。不过对于他,我倒有几分好奇。听家里人说,我家堂弟主动去文庙街拜访他了,多有赞美之词。”

        春娘一怔,疑问道:“可是宝公子?”

        王于俊淡然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春娘顿时讪讪然了。

        身为枕边人,她多少知道些内情,王氏两位读书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兄友弟恭,颇为微妙。至于具体如何,外人难以了解得清楚,更不能贸然去刺探,以免触犯到忌讳。

        王于俊又道:“宝儿看似平和,眼界可不低,能得他赞誉,这位衣带渐宽郎定然有过人之处。”

        话虽如此,可要他主动去拜访陈晋,那断无可能,对方还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春娘不悦地皱起眉头,喝问下人出了甚事。

        那下人慌忙回答:“听说是陈公子来了,正坐在一楼听曲,被人认了出来。”

        “陈公子?哪位陈公子?”

        “便是那位衣带渐宽郎。”

        闻言,王于俊眼神一亮,笑道:“倒是来得巧,既然人来了,便请他上来一叙吧。”

        “遵命。”

        下人连忙应命,赶紧下去请人了。

        ……

        大堂听曲,氛围热烈,叫好声,拍掌声,此起彼落,未曾断过。

        天刚黑下来没多久,已然满座了,可见有钱人还是多。

        顾乐游很喜欢这样的场景,拍掌声都比旁人响亮几分,显得突出,引人注意。

        相比于他,陈晋就安静得多了。

        一动一静,形成鲜明对比。

        刘元也是静的,不过他坐在边上,形同小透明,容易让人给直接忽略掉。

        续过两壶茶水,点心吃完,时间就差不多了。

        至于第一天到江州就留宿勾栏,那只是过过嘴瘾而已,顾乐游虽然猥琐了些,却不至于如此猴急,用他的话说:“咱是个正经道士。”

        陈晋很怀疑这个“正经”不正经,也许是春花杏雨楼的价格让道士变得正经了。

        其实这家伙在花钱方面十分计较,大概是自小穷怕了,知道赚钱不易。

        是以一直以来,都是省吃俭用的,当初在义庄当看守时,才能存下八十多贯钱来。

        而惦记了好久的琴操姑娘,翻了她的牌子后,顾乐游甚至吃了颗精元丸,也是认为花了那么一大笔钱,自己当然要尽兴,要让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物有所值。

        这就是他的价值观,粗鄙而有成效,也有分寸。

        因此,今晚的接风洗尘,就是喝茶听曲罢了。

        三人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有个龟公跑来,满脸堆笑地对着陈晋施礼道:“敢问阁下,可是陈公子?”

        陈晋点头:“我是。”

        那龟公大喜:“陈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表明身份?”

        陈晋说道:“我今晚只是陪朋友来听曲的,别无意思。”

        “陈公子太客气了,传扬出去,会让同行笑我春花杏雨楼怠慢了贵客。”

        这番对话,可把顾乐游给听得懵然,看看龟公,又瞧瞧陈晋,猛地醒过神来:敢情书生在江州风月界,已经成为了知名人物?

        道士一个激灵,双眼都放出光来。

        在高州府时,顾乐游就不止一次地羡慕过陈晋,说自己要有他的皮囊,以及才情,能吟会对的话,去逛春楼都不用花钱的。

        不但不用花钱,还可能赚到钱。

        现在的情形,不就一言中的了?

        这边龟公正热情寒暄,很快又跑下个随从,说楼上王公子有请,要请陈晋上楼一叙。

        那可是春花杏雨楼的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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