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番外二 教书日常（6）
丫丫到底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看到贾若轻易克服了，她也不甘示弱。
强撑着小身板来到屋子里，逼迫自己一定要看个清楚。
这番模样落在白筝眼中，她不动声色地瞧着，知晓小姑娘恐怕是心中早有大事，悄然隐瞒着，想要暗地里成长强大了，未来行事。
多像曾经为父伸冤的自己啊！
“看明白了吗？”白筝问道。
“看明白了，但是不敢上手。”贾若老实答道：“这感觉跟杀人很相似，人的皮肉滋味也让学生有些发虚……”
白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驳教诲：“此言差矣。我们是聆听死者身体传递线索的最后一个解语之人。只有足够了解人的身子，才能够在看到各个尸首的时候拓展知识、为其伸冤。”
人的嘴巴会说谎，可是尸首留下的痕迹却不会。只要找到这些痕迹并且加以利用，凶犯的真身也就不言自明了。
白筝没有强迫两个学生今日就动手，而是让她们先习惯站在尸首的旁边，感受尸首带来的冲击力、观察一些课上学不到的知识。
所幸二人都是个有计较的，越学越上手，很快就能灵活展开了，倒是极好的。
将尸首的情况全部调查清楚，白筝再去验看另外两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首，贾若和丫丫的冲击力就没方才那般大，倒是不太吐了。
几个尸首全部验看完毕，白筝将尸首缝合好，又为其补足血肉，令亡者看上去如生时一般，贾若和丫丫又再度体会到了之前夫子所教授的那些话：万物有灵，纵然死者也当体体面面地离开，告慰生者亲眷的追思。
从仵作房出来之后，贾若和丫丫的神色就变得不同了。
她们感受到了仵作身上所背负的沉重责任，也终于了然学会医术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治病救人。
“夫子，我想当仵作。”丫丫坚定地道。
贾若也用力点了点头，她也决定当仵作，未来可以给衙门出一份力，让那些个差役、打杂的，都不再低看这个差事。
白筝微微一笑：“过了三个月的考核，会给大家分配是学医还是学习仵作。后面的一些旁系知识就会分开教授。你们别着急。”
思考好了，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毕竟是关乎一生的事业。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白筝验完尸首一如既往地泡手，四个人的肚子都发出了一阵咕咕声，才发现距离来时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期间白筝为了让学生更直观地学习仵作验尸的手法和细节，行事比以往更慢了些，就怕动作快了两个人看不懂，所以也比寻常多耽搁了好一会儿。
擦干净手，白筝接着青果递来的护手膏，微笑着道：“你俩先去衙门后面用膳，我跟青果跟冉大人汇报一下验尸的结论。”
“是。”贾若和丫丫知晓刑部的案子是要保密的，不能随意外传。
她们依言告退，中间遇上了正办差回来的樊志，樊志热心地带着两个学生用膳，白筝主仆去了冉大人的小差房。
“哎呦我的姑娘，可算是验完了，什么情况？”冉杓立刻给白筝端点心送茶水，这大半天的功夫可熬人！
“三人身死并非同一凶犯所为。”白筝看向青果，青果从袖中掏出验尸记录。
“都是窒息身亡，但是剩下两个颈骨断裂，凶犯的手劲儿更大。第一个验看的尸首则颈骨没有断裂，只是被勒到窒息身亡的……”
白筝将验尸结果一一道来，还推测了凶犯的身份：颈骨不曾断裂的死者，是被身边的人杀害的，也许是亲眷、或者妻子，亦或者是知晓他素来行事的女邻居等等……而杀害另外两人的，当是之前调查的那个在逃犯。
白筝推论出了凶犯的身量和体型，以及可能行事的习惯，给冉大人缩小了范围。
冉杓听完后双眼一亮，立刻就要去找于大人准备联合缉凶。
她没看到陆青帆，就想着回家之后再寻。
等白筝一行离去的次日，刑部就宣告案件破了。
贾若和丫丫回到书院之后得到了所有同学的优待，大家一道下课的时候就围拢在二人身边，想听听她们昨日的见闻。
“若若姐你就别瞒着我们了，从昨日回来你俩的表情就不对！”
“是啊，白夫子到底带你们去刑部干嘛了？”
“我们听说今儿个刑部案子就破了，天哪，咱们郡主娘娘也太厉害了吧？”
……
学生里羡慕的有之、嫉妒的有之，但更多的还是对白筝的叹服。
贾若和丫丫还没来得及说话，今日的仵作课就开始了。
二人昨日被醍醐灌顶了一番，今儿的行事比以往都更加老练，验看尸首的时候动作也更加轻盈。
她们发现，只要动作轻缓一些，反而会在尸首上有更多有趣的发现……
旁边的学生们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瞧出白夫子恐怕是给这两个人开小灶了：她们验尸的专注神情、动作手法都比之前要老道。
大家嫉妒的同时敢怒不敢言，皆暗中发誓下次一定要得白夫子的青睐，好让她们也在休憩日的时候去开个小灶。
事实证明，就不走寻常路这件事情，白筝从来不给学生们意料的机会。
从贾若和丫丫回来以后，白筝看到学生们那副期盼的模样，便在每晚的晚课上带走两个学生去验尸：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而那些去过刑部、看过验尸的女孩们回来之后展现出了跟贾若和丫丫一样的默契沉默，惹得没去过的人更加心痒难耐。
可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她们脸色不同以往，是被尸首吓得吐了一夜！验尸的手法比原来更加大胆娴熟，是因为手里的那点子生牛肉猪头跟人的肉比起来顺眼更多；手法更轻是害怕未来真要验尸弄坏了尸首上的证据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全都是血泪一般的教训啊呜呜呜……
等到全班人都走过一巡刑部，大家终于迎来了三个月的考核。
这一日，白筝早早来到书院，望着朝气蓬勃却脱胎换骨一般的女学生们，忍不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诸位，你们撑过了头三个月的历练学习。如今就算是被书院淘汰，再回到自个儿的家中，也能够凭借手艺吃饭、不会饿死。入门的医术足以让你们应对风寒小病。”
这是书院教书育人的宗旨：让每个女儿家都能够倚靠自己的学识来挣银子。
那些从零开始学习读书写字的女学生们感受最深。她们从拿笔都费劲儿、字写成了鬼画符，到如今已经能够看懂一本医书上大半的字、书写工整，当真是进步神速。
“但是，学院毕竟是招揽人才、培养人才的地方，你们的学习成效才能让朝廷选择是继续培养还是中途放弃。”
白筝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优胜略汰才是人生常态：“男子寒窗苦读十载都未必能一朝中举，尔等有了读书习字、学习医术和仵作技艺的机会，本郡主也希望你们能把握机会、改换命运。”
今日的考核，分为两个：一是答卷、二是操作。
答卷很简单，题目白筝早就出好了、卷子也已经刷印完成了，给众人一个时辰作答，答完便可以交卷；操作考核在午后：一是验尸，而是针灸。
三项考核全都合格者，便可以继续学习。
大家听完之后又激动、又兴奋，甚至有些希望能够通过考核来证明自己这三个月的学习成效。
白筝见状，微微一笑道：“早课就不给大家布置硬性的课业，你们还有一个早课的时间查漏补缺，用完早膳之后会回到学堂，第一节课就是我们正式考核的时辰。”
说完之后，她缓缓起身，所有女学生自发地起身冲着白筝行了一礼：“恭送白夫子！”
她们之中有些人已经眼眶微湿、有些人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不论考核结果如何，这三月余仁心书院教授的东西，足够她们受益一生！
白筝非常满意。
心怀感恩之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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